老張肯定是要回去的,現在朝堂之中的事情多大令人頭皮發麻,夏林他們只是開了個頭,后頭的眾多爛攤子還是需要他來處置,雖然很羨慕這幾人能夠四處溜達,但既然已經成了宰相就得干宰相的活兒,所以再三告誡他們不要再整花活兒之后便返回了金陵。
而這三位爺這也就算是到了寧波府了。
“這自打進入了寧波府,風貌與外頭都不同了。”
李世民背著他的那柄馬槊走在寧波府的街上來回張望,他上次來這里還是十幾年前,那時的寧波府還是屬于國公封地,他父親李淵帶他來這里洽談“謀反大計”。
怎么說呢,那會兒的寧波府跟其他地方沒什么不同,為了謀反那點逼事當地從百姓的稅已經都收到了九十年之后了,基本上當地的人也就處于一個餓不死的潦倒姿態。
而一晃十幾年的時間過去,這一進入寧波城的感覺就已經完全不同了,這里有大量的波斯、倭國甚至是婆羅洲和天竺的商人,他們在這里攜家帶口的做買賣,來回當倒爺,百姓看著也都還成,說不上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但精神面貌比十幾年前那一副死氣沉沉可謂是天壤之別。
夏林自從上次之后也是第一次來到寧波府,這里的整體發展都讓他很滿意,唯獨叫他覺得不太對勁的就是寧波府居然還存在風月場所,數量還不少,即便是大白天都有人進進出出,倒是扎眼的很。
“醉仙樓……”景泰帝仰頭看著這樓牌的名字:“這是不是……”
“是。”夏林點頭道:“都是一個老板。”
“豆芽子家的。”景泰帝叉著腰仰頭道:“走,吃帶魚去。”
寧波府靠海,這個季節最好吃的便是那新鮮的帶魚,舟山漁場的帶魚在寒暖流交匯處成長,肉質緊實細嫩。漁民們深諳其中奧秘,三指寬的帶魚被迅速裝入冰格之中,在從漁場運到商戶手中時銀灰色表皮上的鱗片仍泛著光澤。
老饕們都知道,頂級食材只需最樸素的料理。帶魚段改刀成連骨鳳尾塊,鋪上兩片十年火腿,撒幾粒黃酒浸潤的枸杞和一些細碎的鹽巴便已經足夠滋味,蒸制半刻鐘,魚肉剛好呈現蒜瓣離骨的狀態。掀蓋的瞬間,魚油從皮下滲出,與火腿的咸鮮、枸杞的甘甜在盤中交融。筷子輕撥,雪白的魚肉似千層糕般層迭。
好吃的食物價格自然不菲,但就是架不住它好吃,有些人甚至不遠千里專門過來品嘗這一道絕味,外地人甚至都難以想象它的滋味,畢竟帶魚這個東西可是很難新鮮的運出城區。
“三十兩!”
“我出五十!”
他們一進門就聽見里頭有人激動的叫嚷,三人落座之后店小二便快步走了進來,李世民指著前頭問道:“那是在作甚?”
“客官幾位是外地來的吧?他們是在拍那魚王呢,今日從港上送來一條近五指寬的帶魚,我們這都稱其為魚王,因為它吃的肉多,所以肉質格外的好,屬于可遇不可求的滋味了,這些客人每到開春捕撈之時日日都來,就等著吃上一條,可能一年就只有這一條了,甚至可能一條都沒有,有些客人都等了兩三年。”
“好家伙。”李世民本不貪吃,但被他這么一說倒也是來了饞蟲,他袖子一撩:“我今日倒也是遇上了,一百兩!”
一聽叫價,四座皆驚,他們回頭看了過去,發現是三個外地人坐在那里叫價,這些老饕雖然心中憤恨但誰也不肯放棄這難得的美味。
“一百五十兩!”其中有人就像是鉚上了一般,今日非得吃上這條帶魚:“無論你加到多少,我都高你五十兩。”
“艸……”李世民不屑一草,抬起手來:“五千兩。”
屋子里頓時如同死一般的寂靜,而那店小二這會兒快步走上前來說:“客人……這價有些過了,不要慪氣,那三指的帶魚也是極好的,若是拍下拿不出錢來,可是要報官的。”
李世民從懷里摸了摸臉色一變,回頭看向景泰帝:“掏錢。”
“憑啥是我掏錢啊?你自己喊的價。”
旁人見他們果然是來過嘴癮的立刻便開始嘲弄了起來,這幫人本身也沒什么素質,可想而知說得是有多難聽。
“算了吧。”夏林擺了擺手:“來兩條普通的吃吃算了。”
本來說李世民也沒打算爭強好勝,夏林給了個臺階他也就打算下來了,但誰知就在這會兒旁邊傳來一個動靜:“沒錢就莫要過來學人要強,這天下早已不是靠你手中馬槊說話的時候了,你得掏票子。”
李世民扭過頭來,接著便是站起身來:“行,我這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我這支馬槊乃是先帝贈與寶物,我拿它換上一頓飯可以不可以!”
周圍的人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接著便有一人站起身來笑道:“小哥兒,這法子不好用了,你問問這醉仙樓的掌柜,他收了多少先帝寶物了。別說先帝寶物了,張相的墨寶、夏帥的褲衩都有多少條了。”
“昂?”夏林支棱起身子:“他的褲衩子這般值錢?”
“哈哈哈,那是,誰不想沾一下夏帥的雄才大氣。”
景泰帝這會兒捏著嗓子問道:“那有沒有當今陛下的東西呢?”
滿座皆安靜,小二上前低聲道:“客官……不好說不好說,誰敢用當今陛下的物件來典當吶……大不敬啊。”
“啊?”景泰帝一愣:“也就是說當今陛下不值錢唄?”
“不是這樣說……無價無價,只能說是無價。”
這會兒這邊醉仙樓的大掌柜聽見下頭動靜也下來了,人家都說獨孤家的大掌柜能頂上一個六品官,他的威懾力還是很不錯的,之前還挺猖狂的人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就連店小二都迅速過去說明了情況。
“哦,這事啊,倒不用報官,五千兩的確是意氣用事了。我去與客人說說便是了。”
大掌柜滿面的和氣,絲毫沒有貴氣,他帶著那小二來到夏林他們一桌,先是拱手道:“三位客人,不必爭搶,有些物件的確是隨緣而得,其實無非就是個彩頭,鄙人經營飯莊已有三十余年,三指五指并無差異,三指甚至更細嫩鮮甜一些。”
人家醉仙樓能成天下第一聯鎖大酒店在管理上當然是有一手的,那些狗眼看人低之類的,若是出現在別家是正常,但在醉仙樓可就不同了,要知道當年夏林和老張撈泔水的主要地點就是醉仙樓的后廚,他們那會兒都混成那樣了,醉仙樓也不趕人,還能任由他們把剩菜帶走,這就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事了。要知道他們自己嘴里說是泔水,其實那可都是還能入口的干凈菜,只是他們回去之后自己給煮成豬潲水的……
那大掌柜還在調解矛盾,突然他眼睛一瞟,看向了正對著他的夏林,那是越看越眼熟,大掌柜的第二項技能就是善于識人。
他此刻心率可就已經上來了,但他還不敢確定,于是乎繞了一下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正對著李世民。
他不認得李世民,但李世民可純純的帝王氣相,往那一坐器宇軒昂,他只是一眼就知道此人斷然不是等閑之輩。
而當他轉到了景泰帝對面時,他差點當場給跪下。
為啥?如果見到夏林還是眼熟的話,那當看到景泰帝的時候他就一眼認了出來,因為他曾經就是杭州臨安城的醉仙樓大掌柜,那里的醉仙樓離小王爺的府邸就兩步路,當年的小王爺隔三差五就會在他們那宴請賓客。
而當年的小王爺如今是誰?那是景泰帝啊!
再加上好長時間之前就聽聞說夏道生夏大人跟陛下會微服私訪來寧波府,這一下大掌柜就確定了這幾人的身份,但如果在這直接說出來,必會被責怪,于是他咳嗽了一聲,笑盈盈的說道:“不過嘛,幾位遠道而來,還容我去與大伙商議一下。”
那掌柜的快步走到那些老饕的身邊將他們招呼到了一起:“哥幾個,這次讓一讓如何?”
“憑什么,老諸,我可等了三年!人一輩子有幾個三年?”
大掌柜面露難色回頭看了一眼夏林那一桌:“你們有沒有人認得夏帥的?”
其中一人上前道:“我認得,怎的了?”
“你過去看看如何?”
那人大喇喇的走了過去,同手同腳的走了回來,臉色發白滿臉汗珠:“嗯……大伙兒讓一讓吧。”
這話一出來,要是還不明白他們也就不配吃這五十兩一百兩的魚了,這幫人精明著呢。
于是他們在商量一番之后便以有朋自遠方來的名頭將魚王讓了出來,也沒敢去收李世民的馬槊。
“收不收錢?”店小二小聲問道:“大掌柜的,咱們的規矩都是先給錢再吃魚,這魚貴的很……”
“收錢!讓你收錢!”大掌柜拍著那小二的腦袋啪啪響:“滾!”
一貫和氣的大掌柜突然如此,那小二頓時委屈的哭了出來,而這會兒二掌柜也匆忙的趕了過來,見到和氣的大掌柜在那訓斥自己的小外甥,他連忙上前問道:“怎的了老諸?”
大掌柜冷著臉把這事跟他這么一說,小二的親娘舅上去就是一巴掌:“收錢!讓你收錢!”
而就在第二巴掌要上去的時候,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那人一回頭正巧看到的是景泰帝:“他沒錯,該給的還是給,但那傻子說五千就真的是有點大病。不要為難人家孩子了。”
“啊?”
二掌柜回頭看向大掌柜,那大掌柜眼看著就要下跪了,景泰帝眉頭一皺:“不許跪!我就是過來問問茅廁在哪里的。”
今天這么早更是因為等會我要跟朋友去河邊抓小龍蝦和鱔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