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也并不意外會在這里遇到這兩位,大家其實也都是表親關系,說白了就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人,要知道當年他被鴻寶帝過繼給的人就是秦王。
不過他從小就跟李世民不對付,即便他比李世民大幾歲,但李世民那會兒就是出了名的孩子王,打小就刁鉆的很。
但他跟三娘關系還不錯,當年他還帶三娘去山上抓鷹來著,不過最后他因為亂跑掉下山崖反倒是三娘把他給救下了。
這群人里人緣最差的是獨孤寒,人緣最好的就是三娘,所以當三娘拍了桌子時,景泰帝也只是斜了一眼李世民然后便沒有再說話了。
“都一把年紀了,還弄這小孩子一般的把戲,你們要不出去打一架。”
這會兒豆芽子從外頭走了出來:“若這里有外人,還不知道有多丟人呢。”
在普通百姓的眼里,這里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高不可攀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爺,最次的都是個大公爺,甚至這個公爺面對誰也都不用低頭。
但當進入這個圈子里之后,大家的階層關系四舍五入這么一約,其實也就相差無幾了。
景泰帝地位最高,但李世民難不成會怵他?更別提三娘這個手握大唐兵馬的監國公了。
此時此刻,如果夏林在這里,他恐怕都會往外冒冷汗,因為這張桌子上坐著的皇帝和可能成為皇帝的人,足足有五個!
“這些日子聽聞金陵城不太安穩?”
三娘落座之后倒是問起了景泰帝來:“你這個節骨眼上跑出來,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景泰帝瞥了李世民一眼:“你長安的麻煩比我還大呢,您二位不也跑出來了?”
李世民側過頭不搭理他,但也沒否認,但他畢竟是要過來找夏林商量商量借勢的事情,這也算是正經事了,他拓跋靖一看就不像是干正經事的人。
“李二鳳,你給朕規矩一些,朕警告你。朕能與你這亂臣賊子坐在這里,便已經是潑天的面子了。”
李世民一拍桌子就要起身,但三娘只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兩人頓時再次偃旗息鼓……
“當下不要討論這些,既然如今來到了他夏道生的地盤,那你二人就把身份都拋了去,我記得你二人兒時不是挺好的么?除了這大運招人嫌了一些,我們都挺好的。”
“誒誒誒誒!”正在瞇著眼睛吃瓜的獨孤寒這會兒不樂意了,他拍著桌子喊道:“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大運招人嫌?我怎的就招人嫌了?”
“哦!天底下誰都能說自己不招人嫌,唯獨你不能說。”二鳳這會兒也轉移了目標:“當年你一把火把馮太師的宅子燒了,那可是鴻寶先帝都要叫一聲師父的大德之人,你燒人家宅子,連他父親的牌位都沒救出來。”
“正是正是,當年還把五十多只刺猬放在洛陽宮中,我日日夜夜聽到那刺猬的咳咳聲,以為是中了邪氣,病了足足有月余。”
“還有還有!”二鳳繼續補充:“他這廝還喂我的馬吃巴豆,那日我練騎術,我那馬一邊拉一邊甩尾,弄得我一頭一臉。”
獨孤寒在旁邊不語,只是一味的撓臉。
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出的金蓮聽完這些事之后,只是覺得不理解但大為震驚,因為她對這些人都不太熟悉,只是聽過傳聞,但誰知道一貫以高冷著稱的獨孤大家當年竟是如此混世魔王。
更關鍵的是金蓮怎么看都不覺得獨孤寒是個男人,她流落過青樓,青樓之中也是有識骨相面之術的,而這獨孤家主明擺著是一副女兒相,但當她聽到這位人物小時候都干過什么長大都干過什么之后,她大概是相信了獨孤家主是男人了。
女人根本干不出這種事。
“誰再廢話,下月開始商隊少一半。”獨孤寒拍桌子喊道:“我活不活無所謂,我把你們都弄死去。弄到你金陵你長安民不聊生,十八路反賊群起而攻之!”
“那你等著有人收拾你吧。”景泰帝絲毫不慌:“我可是簽了商貿保護協議的。”
“我也簽了哦。”李世民攤開手:“巴蜀商會里頭有原件,我現在給你拿來?”
就連三娘這會兒都笑了起來:“我也簽了。”
“是啊,防來防去,最后都是防我呢。”
獨孤寒情緒瞬間低落,她呵呵的笑了兩聲,所謂的商貿保護協議,她當時是堅決抵制的,但根本沒用,有人就說了,她簽是最好,不簽有的是人愿意簽,如果她不愿意讓獨孤家為天下服務,那這世上要不要這獨孤家也沒有什么關系了。
想到這種決然無情的話,即便是一朝君王都不一定會說出來,但自己孩子的親爹卻能用最堅決冰冷的語氣把這些話說出口。
“要說啊。”三娘這時笑了起來:“有的人真是厲害,早早的就防備了這一手呢。”
關于這個,即便是一貫天地都控不住的李世民都不得不佩服的說道:“是啊,你們說他圖什么呢?我這幾年在蜀地,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他又不當皇帝,又不斂財,還不玩弄權術,他圖什么?”
此話落下,屋子里所有人的視線都對準了景泰帝,景泰帝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看我干什么?”
“我聽我姐的,我也不叫你什么這個陛下那個陛下了,靖哥兒,就如幼時一樣。”李世民開口說道:“這個,怎么說呢,你怕不怕手底下的人造反?”
這個問題高度敏感,換成其他任何人來問,那都是犯忌諱的,但當那聲靖哥兒出來之后,這個忌諱便已經不是忌諱了,一如當年一個孩子問另外一個孩子“你做了壞事,回去害怕父親責罰否”。
“怕,但朕有道生。”
景泰帝的回答非常理直氣壯:“只要他在,就無人能謀反。”
“那你想過沒有,若是他要謀反呢?”
正常情況一個皇帝被人懟臉連番問出高敏感度的問題,他最正經的做法是拂袖而去,最懦弱的辦法是赧然一笑,最邪典的辦法則是既不走也不回答,而是站起身跳一首極樂凈土。
“圖什么?”
景泰帝已經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駁斥得他啞口無言的人了,他當了五年皇帝,也算是見多了風浪:“現在朕反問你一句,二鳳。他圖什么,你與你父親謀反,圖的是大魏的江山、是大魏的子民、是大魏的社稷,那道生圖什么?圖江山?他縱橫三千里,所到之處皆姓了夏,但他又退了出來,把江山還給了大魏。圖子民,天下共有七千七百萬人,江南道獨有千萬,比你隴西六部加起來都多。圖社稷,他手持公器而不謀私,守國門震諸侯,災時賑濟、閑來開荒,開源節流,拓展商貿,莫要說朕的金陵,便是你的長安,是不是也在他的肩頭挑著?你長安受外族之危,他橫跨三千里殺入王庭,你長安民不聊生,他拓展通路消災救世,兩京十道,七十二部。他謀反圖什么?李世民,你啊,眼窄。”
李世民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能說出話來,他坐在那愣了半天,看著景泰帝時表情也有些詫異,就好像是在同學聚會時看到當年班級上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差生開著三千萬豪車入場一樣。
被人說眼窄了,這是李世民的奇恥大辱,他心氣很高的,但問題是被人說了之后,自己卻無從反駁。
“再說了,朕可以不信他,但朕信先皇。先皇既如此安排,那我便如此依照便是了。是,你李世民天縱之才,自幼年便已是初見端倪,你鷹視狼顧,宏圖偉業皆在胸中。”
景泰帝說到這里突然一頓,瞇起眼睛殺氣騰騰的說道:“那你有能耐發兵啊,南下擒賊呀,來呀。給你三個月,不敢發兵,你就是個孬種,別說我瞧不起你。”
李世民當場紅溫,他笑著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好好,你拓跋靖竟也有對著我李世民說這句話的一天。”
“那你發不發兵嘛。”
李世民站起身把酒杯往桌上一拍,白玉瓷的酒杯應聲而碎,他此刻怒目圓睜,滿腔憤怒,看了景泰帝半天說道:“不發!”
這會兒三娘莞爾一笑:“你二人,出去!”
然后他倆就被趕出了飯廳。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便從廚房摸出一個饃饃走了回來,飯沒吃兩口,他還餓著呢。看到景泰帝也蹲在那,他想了想還是把涼透的饃饃遞過去一半:“吃不吃?”
“你就吃這玩意?”
“艸,有這物件還嫌棄?當年我驅逐蠻子的時候,一口雪一口陳年老馕,咽下去脖子伸出二里地。”
景泰帝拂袖起身:“沒苦硬吃,走,朕帶你這沒見識的東西去見識見識。”
“喲,好大的氣派呢。倒是不怕我一刀捅了你?”
“你若是再有腦子一些,你都說不出這般話來。”景泰帝冷笑一聲:“李二鳳,你是一年不如一年。”
李世民快走兩步追上了景泰帝:“你牛氣什么呢你?當個傀儡皇帝還神氣的很。”
“是啊,我是傀儡皇帝,可有些人還是個世子呢,說不準到時還要被偽太子給扳下去。”
“我是蜀王!”
景泰帝輕蔑的吹了聲口哨:“封王可是要那傳國玉璽的印,你有么?莫不是用你長安的蘿卜雕出來的章吧?”
“行了,拓跋靖,明日發兵吧,咱們洛陽城外對掏。誰贏誰當皇帝好吧?”
“哈哈,朕有道生,你那有誰?說出來讓朕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