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說過了,浮梁縣有一個非常有特色的服務。
不是洗腳按摩,什么玩意就洗腳按摩了。
是交通路線圖和各地資源需求圖,這個是一個我為人人但最終人人為我的計劃,過路的新鮮信息、路況、山賊馬匪分布、各地資源產出和交易行情等等。
這些信息匯總起來就是一副非常完整的信息咨詢圖了,在夏林去找老郭的這幾天,岑文本就在這里陪著鎮南王世子,而一到晚上他就會去信息服務中心抽調對比信息。
他先是抽調了近一年時間過往嶺南客商的貨物登記表,然后再對比往年的平均數值,很快就得出了一組非常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在這一年時間里,嶺南外調米、肉、魚等少于往年平均值達八成以上,但這一年里他們往外賣的東西中鐵器上升了一倍。而在買入的東西里,鐵礦石的量卻是翻了數倍。
岑文本拿著這個數據問了縣里的鐵匠,鐵匠說按照這個數量來說,他們出來的農具鐵器只有進口礦石的十分之一不到,也就是還有十之八九的鐵器是留在了嶺南道。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東西他們也在出口,比如從天竺引種而來的蔗,他們將蔗熬煮成糖拿出來換成了錢然后換了大量的糧食,而這個吞吐量已經異乎尋常了。
岑文本低垂著眼瞼仔細對比登記,越看越肯定嶺南道必有變數,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他略微思索片刻,便立刻起身將自己收集的東西整理成冊,然后離開信息中心之后直接喊來人調遣一批加急快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了洪都府。
快馬抵達之時,夏林正在跟老郭和王爺商量怎么留下鎮南王世子呢。
“縣丞大人叫卑職前來給大人帶一些東西。”
夏林看了一眼來的人,詫異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縣丞大人說讓我直接去州牧府或者藤王府。”
“行了。”夏林點了點頭拿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去歇著吧。”
“多謝大人。”
這報信的人走了之后,夏林拆開了他帶來的東西,這一看下來他就知道馬周推薦的人可能跟馬周一樣牛逼了。
這送過來的東西上面條目清晰、絲絲分明,即便是老郭這樣的準粗人也能一目了然。
上頭把嶺南道這兩年來關鍵產品數據完完整整的列了出來,如果不是他不會作可視化圖表,這里恐怕送過來的都會是一個完整的餅狀圖。
王爺跟老郭湊過來看了起來,看完之后他們立刻對嶺南道的情況有了一個完整的分析結果,就可以很確定是他們要反了,甚至從這個對比表格上的東西可以得出他們已經到了最后階段了,就差那臨門一腳。
“兒砸,你手底下的人可以啊。上一個縣丞能力出眾被禮部看上了,這個縣丞一看也是個厲害人啊。”老郭眼珠子一轉:“回去之后讓他來我這述職。”
“啊?別啊!郭爹,我這好不容易來了個好用的人……”
“廢話,不好用我能要么?你那小地方要這種人才干什么,拿過來,我有大用。”老郭一揮手:“我這剛好少個厲害的參將,你放心跟著你爹混不會虧待他。”
夏林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你們怎么凈從我這摳人啊……”
而這時王爺拿著那張表陰沉著臉:“看來拓跋哲是真的蓄謀已久了。”
“也怪不得別人,前幾年一下子弄掉了兩個王爺,吳王越王都沒了,換成是誰也都得岌岌可危了。”老郭叉著腰深吸一口氣:“如今怎么辦?”
王爺抬頭看了夏林一眼:“你先回去。”
老郭也嗯了一聲拍了拍夏林的肩膀:“后頭的事你現在恐怕也不方便聽了,倒不是你丈人跟你爹看不上你啊,你該是明白的。”
這個夏林當然懂,他現在可還只是個破七品官,他能把這個情報通報上來已經是極了不起的事了,其他的事情他是真的不再合適參與了。鎮南王謀反,這可不光是皇家之恥更是大魏之恥,知道的越少對他越好。
“等會。”王爺突然喊住了夏林。
“王爺,怎么了?”
王爺沉吟片刻:“此事莫要與任何人說起,哪怕是倩兒都不得說起。”
“明白,那我就先趕回縣里了。”
“去吧。”老郭點了點頭:“記得讓你那個縣丞快些過來,我這急缺人,過來就是從六品參將哦!”
夏林啐了一口,心里倒是暗罵了岑文本一聲:“他媽的什么狗屎運,這才干幾天啊,比老子級別都高了。”
這連夜乘舟趕回浮梁之后,夏林便喊來了岑文本:“你收拾收拾滾蛋。”
岑文本一愣:“大人……這?屬下不明所以。”
“哎呀……”夏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滾去州牧府,郭州牧點名要了你,過去之后直接從六品參將。”
“真的???”
岑文本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眼中驚喜之情溢于言表,當初馬周給他寫信時就說跟著夏大人容易飛黃騰達,他當時還懷疑呢,現在這過來才幾天?自己好幾件包裹還在路上呢,這就……高升了?
“我還能騙你?”夏林嘆了口氣:“郭州牧那邊很急,你趕緊收拾東西出發。”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岑文本哪里想到過晉升之路會如此暢通,而且這一上來連跳六級!甚至比夏林這個正七品還要高一級,這讓他怎么能不亢奮。
“別廢話了。”夏林來到柜子旁邊摸索一陣,拿出了三萬兩的銀票遞給了他:“縣里的規矩,從這高升的人都能得一筆路費,拿著吧。”
“那屬下便卻之不恭了。”岑文本接下銀票:“那大人可還有吩咐的?”
“我還吩咐個屁呢。就是希望你別忘了自己是從浮梁走出去了,爭氣點,別丟份。”
“屬下自是明白,無論如何我們與大人都屬朋黨、鄉黨,若是有一日大人被滅九族了,我們都逃不開這一刀。”
“唉!你這狗日的!”
岑文本說著便要往外跑,但卻被夏林叫住了:“等會,老規矩啊。馬周走的時候推薦了你,你也給我推個人過來。”
“還推什么,大人這就有啊。前些日子隨屬下一起過來游玩的友人,正巧這些日子賦閑在家,他比屬下可厲害多了。”
“誰?在哪?”
岑文本笑著說道:“他是杭Z人,姓許名敬宗字延族,比我們都大一些,但卻是名士之后,博學廣記,心思玲瓏。”
啊?誰?許敬宗?那個大唐第一陰狗?
夏林撓了撓頭:“你讓他來見我吧。”
“屬下這便去安排。”
他走之后夏林坐在那無奈的搖頭直笑,自己這是什么風水寶地啊,一個縣城里頭居然前后來了三個唐朝宰相了,這四舍五入自己就是李世民啊,乖乖……這是什么天命氣運居然能跟公元七世紀地表最強碳基生物用同一批下屬啊。
不過不管怎么樣吧,先用著再說,反正謀反現在還輪不上他,但治蝗還是得靠他的。
那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現在那些奸商恐怕把前段時間大肆收購糧食的名頭都按在了鎮南王頭上了,而這次他們跟鎮南王的價格戰似乎也沒賺到便宜,而現在他們手中仍然積壓著大量的糧食不肯隨便出手。
倒也好,那就等著吧,蝗災現在應該已經過了玉門關了。
就如夏林所說的那樣,玉門關前,守關大將為隴西李家門下大將李堯,與那李淵為堂兄弟。
他此刻站在玉門關前看著那鋪天蓋地的蝗蟲直撲關內,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眉目緊鎖,他知道今年定然會有一場大災,關中恐怕懸了。
若是外族來敵,他還能有一戰,但面對這如黑云一般的蝗蟲,他卻沒有絲毫辦法,整你站在城門上看著那些蝗蟲將鎧甲撞得咔咔直響。
而這些蝗蟲所到之處種群都會迅速壯大一波,眼瞧著可就要到那長安城了,城外麥子根本來不及搶收,往年蝗蟲過處便是顆粒無收……
但今年卻有些奇怪,那被農藥噴過的麥子蝗蟲根本不停留,哪怕將周圍的樹葉、草葉吃了個精光也沒有去觸碰農藥噴灑過的農田。
這一下百姓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只是農藥雖然管用,但蟲災的范圍實在太大了,田地雖然不至于顆粒無收,但所到之處減產能達到五成以上。
這還是有農藥的情況下,若是沒有來得及噴灑的,比如洛陽、南陽之地,那只是一個白天的時間,田間就只剩下了光禿禿一片。
百姓坐在田間哭爹喊娘,甚至直接投河者都數之不盡。
至此,蝗災終于是來了,夏林擔心了兩年多也為之準備的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蝗災,它來了。
但這會兒小王爺卻并不知道,他焦急的背著手來回踱步,時不時的抬起頭張望一陣:“朱先生,那夏道生所說中秋前后,如今這都已經眼看九月了,為何蝗災還未來?若是再不來,這叫我如何與父皇解釋?我是被那夏道生給害死了!”
“王爺莫急,再等等。”
“再等?再等太子之位就沒了!此番我定要辦了那夏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