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有許多盛世,或者號稱盛世的時代。
這些盛世的標準各不相同,但基本上,半數以上的人能吃飽飯,大多數人能吃得上飯,就可以算是盛世了。
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就目前而言,李云的章武朝已經差不多了。
十七八年過去,武周末年動亂帶來的惡劣影響,已經慢慢得到恢復,再加上恢復安定之后,已經過去了一代人,開國那幾年誕下來的大量嬰兒,現在已經長大成人。
整個國家,處在了春日萌發的狀態。
原本,這個時期的國家,不管是哪一個國家,都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來休養生息,恢復元氣,才能達到一個朝代的極盛時期。
畢竟人口,經濟等等,各方面都需要時間,才能發展起來。
但是李云的出現,的的確確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個規律,他先是在動亂初期就保住了江南不亂,又以最快的速度戡定天下,讓戰爭帶來的破壞最小化。
以至于十八年后的今天,整個天下的整體狀態,實際上已經超過了武周統治的后期,甚至超過了武周統治時期的中期,逼近武周盛世。
不過,這種盛世,李云本人自然是不太滿意的。
但是囿于生產力限制,他也很難突破這個封建王朝的盛世極限,所以他才會在很早就開創農事院,如今又積極的引進新物種。
別的方面不好說,但是吃穿方面,他還是想要盡量更好的。
李皇帝搖了搖頭,沒有對杜謙說的話做出評價,他看了看杜謙,開口笑道:“正好受益兄也在這里,那就不用麻煩跑第二趟了,一會兒我把翰林學士叫來,把翰林院下院的事情定下來。”
杜謙想了想,點頭說了聲好,然后笑著說道:“臣沒有記錯的話,翰林學士程皓,是金陵進士出身。”
提到“金陵進士”這四個字,李皇帝也忍不住笑了笑:“當年咱們這些人在金陵埋下去的種子,已經抽枝發芽了。”
杜相公“嗯”了一聲,笑著說道:“細算起來,姚相公,徐相公都是金陵進士出身,當年金陵考學那一批人,如今在朝廷里,都已經地位不低。”
皇帝招了招手,讓顧常去召翰林學士過來答話,等他吩咐完了之后,才微微搖頭道:“姚仲不能算。”
“他雖然也參加了第一屆金陵文會,但那一屆文會,對他來說并不能算是一場考試,更多的其實是一次見到我,并且當面策對的機會。”
皇帝笑著說道:“事實證明,姚仲還是有能力的,這些年給受益兄做副手,做的相當不錯。”
杜相公笑了笑,沒有評價姚仲,只是開口說道:“許子望這兩年身體不太行了,臣想明年把曹鈺從鄭州刺史任上,調到御史臺做御史中丞,給許子望做個學生。”
皇帝聞言,嘆了口氣。
“就這么辦罷,明年春天,就讓曹鈺到洛陽來任事。”
說到這里,李皇帝心里也有些感慨,忍不住嘆了口氣。
許昂與卓光瑞一樣,當年都是武周的知縣,只不過命數比卓光瑞差上很多。
他們在武周朝廷都做了不少年官了,跟著李云的時候年歲自然就不小了,當年李皇帝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卓光瑞就已經三十好幾,許昂其實沒比卓光瑞小多少。
如今,卓光瑞已經六十出頭,許昂也接近六十了。
許相公當年受了一場天大的打擊,十幾年沒有緩過來,元氣大傷,要不是進了洛陽之后,他又生了兒女,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恐怕這個時候,早已經支撐不住了。
想到這里,李云默默說道:“哪天得了空,我們一道去看看許昂罷。”
杜相公應了聲好。
二人說話的功夫,翰林學士程皓已經一路小跑趕了過來,他對著李云還有杜謙低頭行禮道:“臣見過陛下,見過杜相公。”
皇帝看了看他,然后笑著說道:“受益兄你跟他說罷。”
杜謙把大概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程皓聽了之后,先是有些詫異,隨即低頭道:“既然是陛下與杜相的安排,學生以及翰林院,自然聽從,只不過具體怎么個章程…”
杜受益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到中書來,我給你說明白了。”
這位翰林學士連忙低下頭:“學生遵命。”
皇帝這才笑著說道:“回去之后,跟你們翰林院的人說一說,有什么不同意見,明天去中書說出來,如果中書給你解決不了,明天就去甘露殿找朕。”
“這幾天你只要進宮,朕隨時見你。”
程皓低下頭:“微臣遵命。”
他也很懂事,低著頭說道:“臣這就回翰林院,布告下去。”
說罷,他低頭告退。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這程皓,我記得他,當年在金陵的時候,還是個瘦小伙,怎么這幾年時間沒注意,現在也有些大腹便便了。”
杜相公啞然一笑。
“陛下這話要是讓他聽了去,他多半要傷心了。”
說到這里,杜相公也感慨道:“人皆有少年之時,只是時光無情。”
“一去不復返了。”
時光如水。
轉眼間,又是幾個月時間過去,來到了章武十七年的年底。
這天,歷經半年時間打磨,翰林院下院的正式對外發布布告,宣布了在明年的章武十八年,開始了翰林院的對外考試。
時間定在秋天。
以后,每年秋天,翰林院都會對外考試,至于考試的內容,則是經史子集,詩詞文章,以及時論策對。
與此同時,當天印發的大唐官報,也跟著刊載了這個消息,在這一期大唐官報的最后一個版面,有號稱洛陽詩冠的駱斌賦詩一首,刊發在了上頭。
這首詩里有這么兩句。
“舊時明經士,今入翰林中。”
而也是在這一天,離開洛陽差不多一整年時間的鄭王李蒼,也返回了洛陽,回到了洛陽之后,他在家稍作休息,在第二天一早,就進了皇宮,來到甘露殿面圣。
見到了皇帝陛下之后,他跪在地上,叩首道:“兒臣叩見父皇。”
皇帝對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起身,然后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回父皇。”
鄭王笑著說道:“大表兄那里,已經在著手打造大船的船隊,算上當年江東水師的幾艘大船,明年春天,船隊就可以出海。”
“兒臣跟大表兄商量了,差不多可以帶一千金陵軍將士一齊出海,只是誰來做這個主事之人,現在還沒有定下來。”
皇帝摸了摸下巴,開口說道:“這個人選,或者從金陵軍里挑選,或者從洛陽禁軍之中挑選,要挑選能聽得進去意見,以及遠航經驗豐富的。”
“不要出什么岔子。”
鄭王低頭道:“兒臣明白。”
皇帝看了看他,笑著說道:“回頭,為父給禮部去一道文書,往后你可以去禮部的主客司,與禮部互通有無,替本朝,搜羅海外的稀奇物事,尤其是植物種子。”
“還有,琉璃廠的東西,也可以通過這個渠道,賣給那些外邦人。”
“現在,每年洛陽城都有不少來朝拜的藩臣,往后你跟他們多接觸接觸,玻璃這東西,對于他們還是新奇的。”
皇帝低頭喝茶:“他們時不時就來洛陽給你老子磕頭,想打我的秋風,你替為父,從他們身上狠狠地賺回來。”
外邦進貢,按照慣例,朝廷要例行賞賜,你是天朝上邦,賞賜自然就不能寒酸了。
這套朝貢體系,相比較殖民體系,還是太他娘的仁慈了。
所以,就會有不少小國使臣,有事沒事就來給李皇帝磕頭,偏偏他還要接見,實在是煩不勝煩。
最近,這些事情,他已經大多丟給太子,讓太子處理了。
鄭王爺笑著說道:“這些交給兒臣,兒臣一定完成父皇的交代。”
皇帝陛下“嗯”了一聲,開口道:“你也一年沒回來了,一會兒去東宮,跟你大兄見一面,打個招呼。”
“然后,讓他來甘露殿見我。”
鄭王爺低頭應了聲是,然后退出了感覺好,一路到了東宮,與太子殿下敘了許久的舊,但最后,他才說父皇召見。
太子起身,無奈道:“父皇要見我,三郎怎么不早說?”
鄭王爺笑著說道:“這不是與大兄說話呢嗎?”
太子殿下撇下鄭王,一路來到甘露殿,暢通無阻的進了內殿,只見天子正在低頭寫著什么,他上前低頭行禮:“父皇,您找我?”
“嗯。”
皇帝抬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
“為父又想出門了。”
李皇帝語氣平靜。
“你留在洛陽監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