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一多,兄弟間就不會特別親了。
兩三個,三四個,還可能親如一家,超過五個,就自然而然會生出各種各樣的心思,尤其是生在皇家,諸皇子之間的關系就更加復雜。
李云的后宮比較簡單,但同樣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自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嫡女。
剩下的就是兩位皇妃所出。
李皇帝早年,很長一段時間里就只有這么三個有正經名分的夫人,因此姐妹三個關系不錯,她們三個人生出來的子女,就天然親近一些,比如說李元李錚兩兄弟,還有大公主李殊。
兄妹三人如一母同胞一般。
皇三子李蒼,跟他們就遠沒有那么親近了,甚至…甚至不是特別熟,只是每年家宴的時候見一見,偶爾會在宮中碰個頭而已。
私下里,幾乎沒有一起玩耍過。
此時此刻,老大老二兩個人,都在回頭看著李蒼。
被看了一會兒之后,皇三子也察覺到了兩位兄長的目光,他硬著頭皮邁步上前,走到兩個哥哥面前,畢恭畢敬低頭行禮:“兄長。”
太子殿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而是對著李錚問道:“父皇母后何在?”
“我也不知道。”
越王爺笑著說道:“我一早就跟著杜相他們迎大兄去了,還沒有到宮里去過,不過我猜,父皇母后這會兒,應該是在太極殿等著大兄。”
太子殿下聞言,點了點頭:“我想父皇也不會在甘露殿了,咱們直接去太極殿罷。”
兄弟二人一問一答,隊伍便轟轟烈烈的進了皇城,在皇宮門口,太子回頭對著杜相公拱手道:“勞相國遠迎了,我等兄弟先去見過父皇,再來謝過相國與諸位臣工。”
杜相公連忙欠身行禮,連道不敢。
等他再抬頭看向太子的時候,目光里已經全是欣慰。
雖然太子殿下只離開了洛陽一年時間,但是從太子的言談舉止看來,這位國之儲君,明顯比從前成熟了許多。
這讓杜相公很是高興,他把太子殿下拉到一邊,簡單交代了幾句,這才讓太子殿下進了皇宮。
而宰相姚仲,則是在一旁看著,神色平靜,雖然對太子畢恭畢敬,但是并沒有私下里跟太子說什么話。
很快,太子殿下帶著兄弟二人,就一路進了太極殿,太極殿里,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俱在等候太子歸來,等三個兒子都跪在面前,哪怕早已經有心理準備,皇帝陛下還是難掩高興,笑著說道:“都起來,都起來。”
“坐下罷。”
三位皇子,都畢恭畢敬落座,李皇帝看著太子殿下,很是高興,笑著說道:“這一年來,你獨自在金陵,難得的是,身在儲君的位置上,沒有什么錯處。”
“我和你母后,都很高興。”
皇帝微笑道:“等你歇息幾天,就去太廟告祭列祖列宗罷。”
太子先是低頭應是,然后對著皇帝開口說道:“父皇,兒臣這近一年時間,差不多走遍了江東所有的州郡,江東新政,已經推行的極好。”
太子頓了頓,繼續說道:“商業,也明顯比去年繁榮了許多,用不多久,應該就能完成父皇的新政了。”
他低頭道:“孩兒認為,五年試行實在是太長了,既然這一年時間,江東干的不錯,可以把試行縮短為三年,甚至從明年開始,就可以推廣到其他道。”
“這樣,用不幾年,各道的新政就都能夠落實下去了。”
李皇帝看著他,微微搖頭:“治國,切記太急,說是五年就是五年,急不得。”
“五年時間,各種利弊,就都能夠體現出來了,現在連好處都還沒有完全體現出來,更不要說壞處了。”
說到這里,皇帝沉聲道:“你要戒一戒這著急的性子,有些國事非急不可,但是這些大政方針,一丁點也不能著急。”
太子連忙低頭,應了聲是。
薛皇后在一旁,拉了拉李皇帝的衣袖,開口道:“兒子剛回來,有什么事情,過兩天再跟他說就是。”
李云看了看皇后一眼,點了點頭,笑著說了一聲好。
薛皇后這才拉著皇太子到了一邊說話,詢問太子這一路上的見聞,以及太子妃的事情。
說完了這些家常,薛皇后又開始說東宮,說皇孫的事情。
李皇帝看了看這母子倆,只是微微搖頭,然后看向另外兩個兒子,笑著說道:“今天,咱們算是一家團聚了,三郎。”
李蒼連忙跪在地上,低頭道:“兒臣在。”
“你出去,去告訴各位大臣們,同他們說,今夜我們家在宮里設宴,洛陽五品以上的官員,都來進宮赴宴。”
李蒼連忙低頭:“兒臣遵命。”
皇帝看著他,笑著說道:“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宮里的人未必忙活的過來,要是宴席供應不上,你跟著幫幫忙,不要讓咱們家出丑了。”
三皇子不慌不忙,點頭應了聲是,開口道:“父皇放心,有兒臣在,一定妥當。”
說罷,他低著頭退了下去。
越王有些好奇,看了看李云,問道:“父皇,三郎在宮外連個府邸都沒有,這宴席的事情,三郎能幫得上忙?”
皇帝陛下低頭喝茶,然后瞥了他一眼:“你們親兄弟,連他平日里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意思來問為父。”
越王撓了撓頭,有些尷尬。
他還真不知道老三每天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這個三弟平日里神神秘秘的,哪怕已經出宮居住了,也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
皇帝陛下看了看一臉迷茫的李錚,心里微微搖頭。
自己這個二兒子,在武事上是有天分的,但是其他方面就差的很多了,單單是交際方面,就差了不少。
雖然他李某人,當年也不是如何善于交際,但是亂世之主跟治世之主,畢竟不同。
“好了,你也去罷,去一趟費家,把費尚書還有你未來岳父一家,都請到宮里來吃飯,到時候你來招待他們。”
越王連忙低頭應了一聲,扭頭離開了太極殿。
轉眼到了晚上,皇宮之中大設宴席,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一般。
李皇帝與皇后娘娘同席,與群臣同樂。
而太子殿下,則是坐在皇帝下首,時不時還會有大臣,來給這位東巡歸來的太子殿下敬酒。
幾位宰相,也都依次與太子敬酒,其中杜相公與太子喝酒之后,還與太子同席,說了許久的話。
大約是在交代太子殿下一些事情,比如說回到洛陽之后,應該怎么做事,過罷了年,又應當如何做。
而宰相姚仲,只是敬了一杯酒之后,就默默回了原座,自顧自低頭喝酒。
姚相公旁邊,坐著他的長子姚慎。
姚相公年紀已經不小,他的長子姚慎今年更是已經三十出頭,如今因為父蔭,在大理寺當值,任大理寺少卿。
此時,這位姚少卿,看著太子殿下坐的位置,又看了看太子殿下左近的杜相公,忍不住有些眼熱,他給父親倒了杯酒,低聲道:“爹,太子殿下回朝,您怎么也不去跟太子殿下親近親近?”
姚相公老神在在,扭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淡淡的說道:“你想去親近,那你去就是,為父又沒有攔你。”
姚少卿撓了撓頭,卻不敢說話了。
姚相公想了想,笑著說道:“杜相是中書首揆,可以說是本朝的丞相,他要做的是維系朝堂穩定,保證社稷不亂。”
“為父卻不必去做這些事情。”
姚少卿給老父親添了杯酒,小聲說道:“那您也不用這么實誠,一句話不跟太子殿下說罷?”
“您也要為兒孫考慮不是?”
姚相公瞇了瞇眼睛,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又抬頭看向皇帝陛下,緩緩說道:“與其親近太子,不如親近還在宮中的小皇子們。”
姚少卿瞪大了眼睛看著父親,他左右看了看,幾乎嚇得魂不守舍:“爹,您瘋了?”
姚相公淡淡的看了兒子一眼:“不是你問的嗎?”
他把空酒杯遞了過去,姚少卿連忙又給他倒滿,壓著聲音說道:“爹,您喝多了,千萬不要胡說八道了。”
姚相公喝了口酒,又看了看李云,微微搖頭道:“為父實話實說而已,陛下…太年輕了。”
他緩緩說道:“而且,古來強主。”
此時俱是分桌吃飯,說完這半句話,姚相公也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之后,他才看著兒子,小聲低語。
“多立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