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分兵已經幾乎是唯一的選擇了。
如果單純只是分兵的話,孟青手底下有原平盧軍出身的駱真可以用,以及一些跟著他多年的老部下,也可以分兵,本來沒有必要讓趙成再跑這一趟。
但是趙成還是來了。
一來是為了稍稍彌補當年劍南道的遺憾,二來,他這些年一直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已經太多年沒有領兵了,著實手癢得很。
聽了趙成的話,孟青毫不猶豫,立刻開口說道:“這個沒有問題,就按照將軍說的去辦,至于兵力安排…”
趙成微微搖頭道:“我從你這里離開之后,立刻去接手鄧陽帶回來的太原軍,然后再加上一些零散的軍隊,剿滅關內的契丹人不太可能,但是看住他們已經不是很難了。”
“孟將軍這里,專心應對關外的契丹人,把他們打到徹底熄了營救關內契丹人的念頭,咱們這個事就算是成了。”
趙成頓了頓,繼續說道:“幽燕以及遼東,現在漸成泥潭了,朝廷新創,陛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讓國力,一直耗在這里。”
“如果真的成了泥潭,陛下恐怕要大發雷霆。”
說到這里,趙成苦笑道:“我來之前,陛下跟我說,兩三年要是沒有辦法結束幽燕的事情,他就要御駕親征,把我等攆回洛陽了。”
聽到這番話,孟青臉色有些發紅,他低著頭說道:“這事怪我,怪我沒有打好。”
“若兩年之內還是不能建功,我便是本朝莫大的罪人,當自縛去洛陽,向陛下請罪。”
“跟你關系不大。”
趙成看著他,寬慰道:“當初陛下令你征討幽燕,洛陽城里不少人,在等著看你的笑話,在他們看來,沒有個三五年時間,你連幽州城都不一定看得到。”
“一年不到,你便已經截斷了契丹人,將契丹人一分為二,甚至眼見著就要剪除契丹人,已經狠狠打了他們的臉了。”
孟青得寵,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正因為得寵,他在軍方,人緣就未見得很好。
周良周大將軍,蘇晟蘇大將軍,還有掌握了兵部,能夠掌管武將升遷的趙尚書,這些人在軍方,威望自然不必多說。
但是孟青…太年輕了。
不說別的,孟青當年加入緝盜隊的時候,緝盜隊里最小的,都要比他還要長上幾歲。
如今,老兄弟們有的還在做都尉,孟青已經做了大帥了!
緝盜隊里的人還好,最多也就是心里酸一酸,軍方中緝盜隊之外的那些人,則更加眼紅,背地里說不定都恨得咬牙切齒了。
隊伍大了就是這樣,開國之后,沒了敵人,自然而然就開始內爭,內斗。
孟青皺眉:“洛陽城里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我們原來江東軍出身,怎么…”
趙尚書看著孟青,笑著說道:“本來,陛下都打算好了,等你今年年底回洛陽,就給你晉封大將軍,讓你做本朝第三位大將軍。”
“你今年才三十四歲罷?”
趙成感慨道:“三十多歲的大將軍,莫說他們眼紅,就連我也有些眼紅了。”
孟青聞言,愣神了片刻,默默說道:“陛下對我,抬愛太甚了。”
趙成拍了拍孟青的肩膀,開口說道:“現下,幽燕這里出了些問題,兄弟你若是不介意哥哥沾你一點光彩,咱們兄弟就攜手,一起把這個事情給辦好,兩年時間…”
“兩年時間,正好你也能再沉淀沉淀,洛陽城里那些人,口舌也會少一些。”
孟青立刻開口道:“將軍這話就見外了,要說沾光,也是我沾您的光。”
他看著趙成,問道:“將軍,只太原軍兩萬人,您能看得住關內的契丹人么?”
“當然可以。”
趙成笑了笑:“兄弟,你莫非忘了,我雖然快十年沒有領兵了,卻也足足做了快十年的兵部尚書。”
“這兵部尚書,可不是白做的。”
趙成神色平靜:“眼下,我依舊是實任的兵部尚書,兵部武庫司的物資,正在源源不斷的運來前線。”
“我要讓這些契丹人好好見識見識。”
趙尚書呵呵笑道:“什么是天朝上邦!”
孟青一怔,隨即對趙成低頭苦笑道:“差點忘了這回事了,將軍,兵部的物資送到了,記得給小弟分潤一些。”
“這是自然。”
二人聊了幾句,氣氛漸漸融洽起來,趙成說了會契丹人的事情之后,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去歲,越王殿下在兄弟手底下近一年時間。”
“兄弟你,覺得越王殿下…如何?”
孟青一怔,眨了眨眼睛:“什么如何?”
“性格。”
趙尚書笑著說道:“還能是什么?”
孟青想了想,微微搖頭道:“這個小弟也說不清楚,二殿下性情豪爽,是個好漢子。”
趙成愣神了一個瞬間,才回過神來,舉起酒杯,開口說道:“來,喝酒。”
“咱們兄弟攜手,把契丹人的麻煩事,給辦了。”
孟青點頭應了一聲,舉杯碰杯,正色道。
“多謝將軍幫忙了!”
“不必謝我。”
趙成跟他碰了碰杯,然后笑著說道:“我這一趟來,是算在兄弟你的麾下,等我走了之后,兄弟要跟手底下的弟兄們說清楚,免得兄弟們誤會,說我趙某人是來摘桃子的。”
孟青擺了擺手:“軍中上下,人人敬重將軍,他們不會有這種念頭。”
趙成微微搖頭。
“這天底下,只要非是圣人,俱會有這種心思,要是人人不爭不搶,任人欺負,也打不贏什么勝仗。”
他再一次碰杯:“來,兄弟,滿飲此杯!”
二人碰杯,孟青仰頭一飲而盡,然后看著趙成,正色起來。
“多謝將軍指點。”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章武九年的立秋。
此時,李云回到洛陽,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時間,這幾個月時間里,除了因為科考案下馬的官員之外,后續又有數十人,被御史臺彈劾獲罪,或被貶官,或被罷官。
不少人,已經看出了朝廷里的風向,至少明面上,再沒有人說半句新學的不是了。
畢竟不管新學還是舊學,本質上都是他們套取利益,取得地位的工具,不能因為皇帝換了個工具,他們就不取這份富貴了。
畢竟皇帝再如何厲害,總不可能長生久視。
不爭一時爭萬世嘛。
現在暫時低頭做小,將來遲早有他們發揮的時候。
就在朝廷上下,因為大規模官員下馬戰戰兢兢的時候,一身便衣的李皇帝,離開了皇城,一路來到了距離皇城不遠的南陽王府。
南陽郡王,就是薛嵩薛老爺。
薛老爺一家,是鄧州南陽縣人,早年因為做官,一家人才搬去的青陽。
鄧州舊稱南陽郡,因此前幾年薛老爺致仕,李云給他晉爵的時候,就加授了個南陽郡王,至今已經好幾年時間了。
此時,李皇帝在大舅哥薛收的引領下,一路來到了南陽王府的后院,李云一邊走,一邊問道:“怎么岳父病成這樣,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人同我說起過?”
薛收搖了搖頭道:“父親說,二郎太忙,家里的這點事情,就不必驚動二郎了,為了不讓二郎知道。”
他嘆了口氣道:“連妹子也一并瞞著了。”
此時是在私宅之中,就沒有那些官樣的稱呼,只論親誼。
李云嘆了口氣道:“二十年情分了,難道不比一兩件公事要緊?”
“韻兒現在在哪里?”
“一早上就來了,正在后院陪著父親。”
薛收連忙回答道。
李云默默點頭,又問道:“太子來過了沒有?”
薛收想了想,搖頭道:“太子殿下,估計還不知道。”
李皇帝沒有說話,一路來到了后院臥房之中,見過了岳母之后,一路來到床邊,看著床邊的薛皇后,以及臥病在床,臉色蒼白的薛老爺,李皇帝心里也不免有些觸動,上前坐在床邊,長嘆了一口氣:“岳父怎的這般憔悴了?”
薛老爺抬頭看著李云,臉上的皺紋比起幾個月前,明顯更深了,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還是驚動了二郎。”
李云拉著他的衣袖,默默說道:“我是您的半個兒子,您病成這樣,如何能不驚動我?”
薛老爺還要說話,李云繼續說道:“太醫已經在路上了,岳父要好好養病。”
“過些年,您的重外孫出生,還要靠您給蒙學呢。”
“重外孫…”
薛老爺看了看李云,又看了看兒子薛收,臉上似乎多了幾分光彩。
“是了,就快要…”
“快要見到重外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