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之前,李云就跟李禎說過,會賜發給他丹書鐵券。
這并不是隨口一說,開國之后,李云的確讓人鑄造了一批丹書鐵券,發了下去。
這個丹書鐵券,還是李皇帝自己親自設計的,正面是一個篆書的唐字,然后刻著“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十六個字,背面則是刻著各自功臣的詳細功勞,然后寫著除謀逆外,免罪幾次。
這其實就是一份約書。
因為那個時候,大唐剛剛開國,各方各面都不穩當,李云那個時候,的確需要拉攏這些“原始股”們,因此跟他們定下約書,讓他們放心。
李皇帝的信用很好。
從他創業以來,哪怕是沒有當吳王之前,他就從來沒有失信過,做了天子之后,也依舊如此,因此這份“約書”,相當金貴。
當初,也就是發了十份左右下去。
這“丹書鐵券”,本不能算是什么好東西,畢竟這等同于是皇家上的標記,但是因為李皇帝本人的信用很好,當年甚至可以憑借一份許諾,讓河東李氏舉家來投。
所以,這份約書也很搶手。
章武二年,一度因為這份約書,弄得朝堂大亂,沒有拿到這丹書鐵券的功臣,大鬧脾氣,最終還是李皇帝靠著自己的威望,硬生生把這個事情給壓了下去。
后面,因為還沒有人使過這丹書鐵券,也慢慢就沒有人提這個事了。
一轉眼,六年時間過去。
卓光瑞幾乎愣在原地,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看到朝廷文書之后,他心情激蕩,也把這個事給忘了,畢竟這玩意兒作數不作數,全看皇帝陛下的心情。
比如說你免死三次,皇帝說你這個罪罪該萬死,那你也沒有什么辦法。
畢竟解釋權在主辦方嘛。
但是現在,皇帝陛下不想讓卓光瑞死,那么這玩意兒就能派上用場了。
卓相公心神激蕩,起身之后,忍不住淚流滿面,低頭說道:“臣,叩謝陛下。”
皇帝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等我回洛陽之后,你我君臣,還有一出戲要演。”
卓光瑞自然明白李云的意思,連忙低頭:“臣明白,臣明白。”
“好。”
皇帝開口說道:“你且回去罷,明日我讓人押送你回洛陽,但是會事先交代他們,不會讓你受什么罪。”
卓光瑞低頭道:“臣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他畢恭畢敬離開之后,李皇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然后又讓人請來了隨行的姚仲。
給姚相公看了文書之后,姚仲考慮了一番,點頭道:“陛下,杜相擬的相當公允,臣也是這般看法。”
李皇帝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那你就以我的名義給朝廷回書罷。”
“加上一些內容。”
姚仲立刻鋪開紙張,蘸墨看著李云。
“此案牽連甚大,一切罪員,俱都羈押在大理寺大牢,等我回去之后,親自處理。”
“應國公…軟禁家中。”
姚仲很快寫完了這兩句話,然后繼續看著李云,只聽李皇帝開口說道:“本案牽涉一切參與之人,俱都記錄在案,包括舞弊的二十余進士,革除功名之后,往下三代之內,不得參與朝廷的任何科考,不得為官。”
“亦不得在官衙為吏。”
這種制度,另一個世界的明朝已經相當完善,童生試的時候就要寫上父祖三代的名姓,保證身家清白,同時還要兩個生員作保。
只是,李唐的科考制度才剛剛成型,還比較粗糙,各方各面都還沒有完善,而這一次,也算是完善了這方面的制度。
姚相公寫完這句話,也不由得有些心驚。
要知道,這是個官本位的社會,三代不得為官,甚至不能為吏,就基本上完全切斷了上升通道。
這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可能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懲罰,但是對于本屆的那些個進士,以及參與其中的官員,可就是天大的處罰了。
畢竟國朝開國,也才七八年時間,這個時候哪怕是專學新學的考生,家庭條件也不會太差,多是出身高門。
寫完了皇帝陛下的話之后,姚相公出神了片刻,這才低頭將文書遞了上去:“陛下,您看一看。”
皇帝接過文書,看了一眼,便遞還給了姚仲:“就這么送罷。”
姚仲低頭應是。
皇帝陛下看了看他,開口道:“等過了淮水,到了淮南道,姚先生就不用跟著儀仗一起走了,也可以自己回老家看一看。”
李云笑著說道:“這一趟,我要先去一趟瀘州,然后再去揚州,最后才要去金陵,先生不必跟著我折騰。”
“到時候,我讓楊喜派一隊人,護送先生,也算是讓先生衣錦還鄉了。”
姚仲就是江南道人,而且是寒門出身,他離家多年,當前最要緊的需求,當然是要衣錦還鄉,人前顯圣。
這是剛需。
作為一個優秀的領導,李云自然要考慮下屬的需求,因此要放姚仲回家,好好的顯一顯圣。
即便是城府極深的姚相公,聞言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他對著李云深深低頭道:“臣…多謝陛下。”
“這么多年了,客氣什么?”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爽朗一笑。
“都是老兄弟。”
等過了淮水,進了廬州境,皇帝陛下把陸家姐妹以及大女兒,都叫來了自己的輦車上,李皇帝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腦袋,指著官道兩旁,笑著說道:“當時王均平作亂,賊匪鬧及廬州,為父就是在這里認識的你娘親。”
“還有你姨娘。”
陸家姐妹,此時也在看著輦車外的風景,一轉眼,她們也已經十幾年沒有回到廬州,聽到李云的話,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姐妹倆都不由得紅了眼睛。
李皇帝這才想起來,當年那場相遇,對于他來說是英雄救美,但是對于陸家來說,卻是實打實的家破人亡。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皇帝陛下咳嗽了一聲,不說話了。
廬江公主看了看外面的景象,問道:“父皇給我封的廬江公主,廬江就是在廬州是不是?”
“是。”
終于岔開了話題,皇帝陛下松了口氣,回答道:“廬江便在廬州。”
李殊伸出頭,往外看了好一會兒風景,這才坐回到了皇帝身邊,她抬頭看了看皇帝,開口道:“父皇,北邊的仗打得怎么樣了?”
陸皇妃聞言,顧不上傷心,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呵斥道:“這些都是朝廷里的大事情,你問來做什么?”
廬江公主顯然害怕自己的娘親,勝過害怕李云,聞言縮了縮頭,但還是辯解道:“二弟不是去北邊打仗了嗎?我跟二弟一起長大,問一問二弟的情況還不行?”
李云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開口說道:“北邊打的還算順利,你二弟都跟著孟青一起,打到遼東關外去了。”
說到這里,他便不說話了。
直到廬江公主不依的拉了拉他的衣裳,李皇帝才啞然道:“蘇家那老四,也跟著二郎一起。”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這才啞然道:“兩個人相處的還算不錯。”
到現在,蘇湛進入二皇子李錚的斥候小隊,已經幾個月時間了,二人的關系,的確比從前好了太多。
廬江公主不好再問,只好改口道:“爹,我聽小舅說,陸家有個大壞人,就住在廬州。”
“女兒這一次,想…”
這位大公主握緊小拳頭,看了看娘親和姨娘,哼哼了一聲。
“教訓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