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
杜謙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沒了什么力氣,苦笑道:“當初,文川先生在金陵城見我,問我二郎憑什么提兵北上,我同他說。”
“我同他說,是平盧軍先南下的,先生既然如此風骨,何不去問問平盧軍的周大將軍,為什么南下。”
杜使君苦笑。
“不想他竟真的去了…”
李云也有些愕然,他還不知道這個關節,聞言想了想,然后開口道:“舍生取義,文川先生也是求仁得仁。”
“受益兄不必太放在心上。”
杜謙長嘆了口氣:“話雖然是這么說,但畢竟事情,幾乎可以說是因我而起。”
他長吁短嘆了一會兒,這才看著李云,問道:“他如果來揚州城見二郎,要求二郎退兵,二郎將何以待他?”
李云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無奈道:“我多半,會跟受益兄一個說辭,讓他去青州去見周緒。”
聽到李云這句話,杜謙心里稍稍緩了一些,喝了口茶水之后,才平復了心情。
“二郎準備,一直占著揚州么?”
李云搖頭:“如果可能,我想要把戰線,推到淮水邊上去,但是現在,我沒有足夠的兵力取下楚州,于是只能維持現狀。”
說著,李云在桌子上倒了一點茶水,劃了兩道橫線。
“這是大江與淮水。”
“我們如果不占住揚州,退回金陵去,便只能依靠大江與平盧軍對峙。而平盧軍也是一樣,如果他們不在江北占住一個州郡,便只能在淮水與我們對峙。”
“出乎預料的是,平盧軍在吃了個虧之后,并沒有著急增兵楚州,兵進揚州,而是就這么維持了僵持的狀態。”
李某人嘆了口氣:“本來,我已經做好在揚州同他們打仗的準備了,現在他們突然不動了,弄得我倒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敵人大舉南下,兵進揚州,李云守不住揚州,那自然無話可說,可如果能夠守得住。
在敵人兵力損耗嚴重的情況下,他甚至有機會北上,將楚州也給占下來!
“咱們江東兵兩三千人,在城外大破平盧軍五千人。”
杜謙笑著說道:“如果是據城而守,這個比例只會更大,二郎現在至少能調五六千人到江北來,糧食充足的情況下,平盧軍想要打下揚州,恐怕要把自己打個半殘才成。”
“那周大將軍雖然有些暴虐,但并不蠢笨,他自然不會再貿然進犯揚州,只需要占住楚州,他想什么時候來江北,就可以什么時候來江北,我估計…”
杜謙緩緩說道:“青州,應該已經在征兵之中了。”
冷兵器時代打仗,基本上都是以臨時征兵為主。
因為常駐兵力太多的話,經濟上撐不住,養不起。
而等打仗的時候再征兵,哪怕兵力再多,也不怎么怕養不起,一來是戰爭周期通常不會太長,二來等真正打起來之后,軍隊會大量傷亡。
死掉的軍隊,自然就不用再發餉了。
這種征兵,就跟以前李云那種全靠自愿的征兵不一樣了,多是強制征兵,所以有時候一個月兩個月,就能夠突然冒出來一支數萬乃至于近十萬大軍。
其實這種方式,李云也可以做到。
他手底下現在最少已經有十個州郡,而且多是江南地區相對富庶一些的州郡,雖然還沒有具體的戶籍數量,每個州郡的人口,基本上都在三四萬戶以上,也就是十萬人以上。
如果按照這數目來算,十個州郡怎么也有百萬人口,算上金陵府吳郡以及錢塘郡這些人口大城,實際數目要在一百五十萬人以上!
哪怕是按照戰時的十丁抽一來算,強制征兵的情況下,用不了多久,李云就能拉起來一支五六萬人,甚至更多的軍隊。
這支軍隊,甚至不一定需要花費太多餉錢,因為大周的子民,是要給朝廷服役的!
不過這種方式征來的兵,說白了,最多也就是當成輔兵來用,負責后勤和一些邊緣任務,極少直接參與戰斗。
而李云親自帶起來的這一萬兵力,便統統都屬于“戰兵”。
當然了,有些將領喜歡用這些輔兵,去消耗掉敵人的兵力和銳氣,從而給主力爭取到更好的進攻時機。
每個將軍的領兵思路不一樣,在戰場上,什么打法都是正常的。
杜謙看著李云,開口道:“我這趟到揚州來,便是來跟二郎商議這件事的,這揚州,我可以替二郎看著,二郎則可以回到江南去,強征出一支軍隊出來。”
“各方勢力互相征討,天下混戰的局面,可能很快就會出現。”
杜謙沉聲道:“從歷朝歷代史書上來看,一但這種局面形成,短短幾年時間之內,天下就會形成幾股勢力互相對峙的情形。”
“然后,便是逐鹿中原。”
“強征…”
李云摸著下巴,認真思考。
他還沒有見到那種不得不打的戰機,目前他一萬兵力,也足夠靈活機動,至少可以應對目前江東以及江北的所有情況。
但是,勢力還要繼續擴張,要不然就會像杜謙說的那樣,在接下來的混戰之中,成為被別人吞并的對象,成為將來那些大勢力的“養料”。
而就目前李云的情形來說,他麾下主戰兵力,再想要擴張,最多可能也就是一萬五千人左右的規模。
再多,就不太能養得起了,軍餉倒是一方面,武器裝備也很難供應的上。
而想要快速膨脹,似乎只剩下杜謙說的這一條路,那就是通過強征,拉起來一支人數足夠多,成本足夠低的軍隊!
“這事…”
李云揉了揉眉心,緩緩說道:“我要考慮考慮。”
做事情不能太急,又不能不急,而這個時機,或者說分寸的把握,必須要領袖自己來拿捏。
“嗯。”
杜謙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也可以等一等,朝廷給二郎加官的圣旨,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等圣旨到了,如果官職足夠合適,二郎就可以趁機在江東乃至于整個江南,拉起來一支人數足夠多的軍隊。”
他看著李云,繼續說道:“有一點,二郎必須要看清楚。”
杜使君正色道:“咱們現在,一點也不弱,至多就是比那些節度使,稍差一些而已,如果單論主戰的兵力來說,平盧軍…”
“至多兩萬。”
“至于喊出來的所謂十萬大軍,嚇唬人居多,五萬朔方軍在中原,幾乎橫掃叛軍,真正稱得上精銳戰力的,恐怕也就是半數不到。”
歷史上,兵力計數的方式有好幾種。
有的時代,不僅把輔兵的數目算上,甚至把民夫的數目也算上,于是乎動輒五十萬乃至于百萬大軍。
有些時代,只計算主力與輔兵,規模基本上就在十萬人以下了。
另一個世界的滿清,出征的時候,計數往往只有一萬多人甚至是七八千人,這種數目,多半就是只計算主戰兵力。
李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正當他想事情的時候,衛隊長楊喜匆匆小跑進來,來到了李云面前,低頭欠身道:“使君。”
這一下,把李云從沉思之中驚醒過來,他回過神來,皺眉道:“出什么事了?沒見我正在同受益兄議事么?”
楊喜低頭道:“使君,許…許…”
他撓了撓頭,開口道:“許老爺,將于使君和呂別駕,統統抓了。”
“呂別駕在大牢里,吵嚷著要見使君。”
李云一怔,隨即啞然失笑。
“我知道了。”
“你去一趟,把呂嚴放出來,讓他回家里去等消息,至于那個姓于的。”
“就先關著罷。”
楊喜應了一聲,正要下去,又被李云叫住:“你再去我那后宅,將莫道正提出來,交給許昂。”
楊喜再一次低頭:“是。”
說罷,他轉頭離開。
杜謙有些好奇,笑著問道:“怎么把揚州兩個主官都抓了?”
“他們兩個人屁股不干凈,碰到許閻王,自然討不了好。”
李云背著手,笑著說道。
“走,咱們去吃飯,我給受益兄接風洗塵。”
“順便跟你說說,這揚州城里幾個主官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