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臨近中午,一身甲胄染血的趙成,才跟李云重新碰面匯合,他對著李云低頭抱拳,開口道:“使君。”
李云見他臉色蒼白,扶著他在一邊坐下,問道:“傷哪兒了?”
“后背被人剌了一刀。”
趙成坐下來之后,苦笑道:“若不是著甲,這會兒使君怕是見不著我了。”
李云走到他身后,看到他身后甲胄接縫出,已經殷紅一片。
好在傷口并不是很深,放在軍中,依舊只能算在皮肉傷的范疇之中。
這就是將官跟普通將士的區別了。
哪怕一起沖陣,將官身邊有自己的衛兵,還有精良的甲胄,在戰場上的生存幾率,比普通士兵大了不知道多少。
“皮外傷,不礙事。”
趙成坐下來之后,看向李云,聲音低沉道:“使君,方才捉了幾個俘虜,打了一頓,大概問了一遍他們都來歷,這支軍隊,領頭的是平盧節度使周緒的兒子周昶。”
李云一怔,隨即瞇了瞇眼睛:“這人我在金陵見過。”
趙成又說道:“因為是平盧軍的少將軍領兵,這一次領出來的五千人,都是平盧軍之中的精兵,平盧軍數萬兵馬里,能有這種程度的,估計也就兩三成。”
說到這里,趙成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李云說道:“還好是平盧軍的精銳,要是平盧軍的普通士兵,咱們打成這個樣子,屬下都對不起使君在我們頭上的花費!”
李云閉上眼睛,思索了一番,然后問道:“傷亡統計出來了么?”
“統計了個大概。”
趙成聲音沙啞,開口道:“咱們連同使君的衛隊,一共是兩千八百余人。”
“單單陣亡的,可能就要超過五百。”
“算上重傷的。”
趙成低頭苦笑道:“可能在八九百的損傷,輕傷更多。”
在這個年代,重傷跟陣亡,對于軍隊來說,其實沒有分別,都是戰斗力上的損失。
重傷了,哪怕活下來了,也基本上不可能再重新成為戰斗力。
所以,傷亡是在一起算的。
李云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這個傷亡數字,可以說是他出道以來,最大的傷亡了。
但是沒有辦法。
這場硬仗必須要去打,如果養了軍隊,不去打仗,只是一味心疼傷亡,那么不如不養兵。
“平盧軍呢?”
聽到這個問題,趙成臉上恢復了一些神色,他握緊拳頭,沉聲道:“使君指揮得當,咱們有心算無心,又是以逸待勞,這一次這些平盧軍吃了個大虧,單單粗算的數目,他們躺在戰場上的傷亡,就要超過一千五百人,還有零星幾十個俘虜。”
“算上被搶走的,重傷的敵軍,以及上午屬下追擊所誅殺的敵人。”
他微微低頭道:“具體的數目,雖然沒有辦法得知,但是我估計。”
“這支五千人的平盧軍,恐怕要被削掉一半戰力!”
趙成低著頭,緩緩說道:“連他們的馬,都有上百匹的損傷,唯一可惜的是,他們的騎兵幾乎沒有參與進這場戰事,整體損失,可能也就是一百來騎。”
說起騎兵,趙成是兩眼放光。
他也是將門出身,對于騎兵這個兵種,自然也很是眼饞,只可惜以現在李云的現有條件,還弄不出來騎兵。
主要是戰馬不好搞。
李云也坐在旁邊,閉上眼睛思索了一番,然后默默說道:“如果是平盧軍的尋常軍隊,咱們這一仗就算是敗了,既然是平盧軍的精銳,咱們還是以少勝多。”
“算是小勝罷。”
李某人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收拾戰場,整理軍隊,咱們準備進駐揚州城。”
這場戰斗,算是李某人的小試牛刀。
他借著這個機會,總算是試出來了一些平盧軍的成色。
單純論戰斗力來說,這支平盧軍精銳的戰斗力,絕對比他帶過來的江東兵只強不弱。
如果是白天碰到,雙方都是滿狀態,哪怕人數相當,在敵人有騎兵的情況下,李云所部恐怕也很難取勝。
不過以逸待勞,再加上有李云這么個殺神,以及敵人輕敵的前提下。
這場遭遇戰,還是險勝了。
雖然傷亡不小,但是這是李云養兵以來,經歷的第一場硬仗。
這場硬仗,不僅能夠給這支軍隊帶來一些作戰經驗,同時,更能夠擠掉一些水分。
畢竟,這是李云花了大錢養出來的軍隊,身體素質各方面都不會差,只要打個幾年的仗,一定能磨練出一支強軍出來。
趙成應了一聲,正準備起身下去安排,楊喜大步走到了二人面前,低頭抱拳,面色有些焦急:“使君,李都尉!”
他壓低了聲音道:“我軍駐地兩翼,發現了敵軍的騎兵!”
趙成聞言,臉色一變,抬頭看向李云,緩緩說道:“使君,他們…反應過來了!”
這支平盧軍,有八百的騎兵,雖然都是輕騎兵,不可能過來沖擊李云的大營,但是卻能夠在兩翼不停襲擾。
只要時間夠久,他們幾百騎就能很輕松的活活風箏死李云剩下的兩千人。
李云站了起來,開口道:“楊喜,命令兄弟們,立刻收拾,趕往揚州城。”
他們此時,距離揚州城只有二十里地,這個距離,這些輕騎兵最多也只能襲擾,不可能對李云所部,造成太大的傷亡。
楊喜應了一聲,很快下去傳令去了。
趙成坐在李云旁邊,忽然低聲道:“使君,如果揚州不給我們開城門…”
“平盧軍這幾百騎,就會是天大的麻煩了…”
李云也皺了皺眉頭。
二三十里的距離,騎兵不足為據,但是如果揚州城門不開,李云只能在揚州城外繼續扎營,這幾百騎雖然不可能襲營,但是哪怕只是在附近襲擾,如趙成所說,也會給李云帶來不少麻煩。
“只半天時間…”
李云看向半天空,低聲道:“他們便反應過來了,看來那位少將軍身邊,有懂行的人。”
“不過,我們拿他們的騎兵沒辦法,他們的騎兵短時間內,拿我們也未必有辦法,至于揚州城門。”
李云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道:“先去了才知道。”
揚州不開城門,以李云現在的兵力,想要強攻揚州這種大城,不怎么現實。
哪怕揚州城里,只有五百守軍,恐怕都很難打的下來。
半日之后,李云所部抵達揚州城下。
沿途二三十里路,平盧軍騎兵的襲擾,幾乎一刻不停。
只這一路上,就又有二三十人,死傷在這些騎兵的箭矢之下。
這還是因為,這些平盧軍騎兵的騎射功夫不佳,他們不敢靠的太近,而離得太遠的又射不準。
如果是北邊關外上那些馬背上長大的外族騎兵,這二三十里路,李云所部的傷亡,恐怕要數倍乃至于十倍增長了!
揚州城外,李云站在一塊石頭上,拉滿手中的牛角弓,隨著箭矢飛射,靠得最近的一個平盧軍騎兵,直接被他射下馬來,倒在地上。
立刻有江東軍的將士沖上去,把落馬的人亂刀砍死,又把馬匹牽了回來。
“好箭術!”
趙成真心實意的夸贊道:“使君好俊的箭術!”
李云將牛角弓遞給張虎背好,沒有回答,而張虎接過這張弓之后,笑著說道:“咱們兄弟之中,就二哥射箭的本事好,以前在山里,二哥射殺過不少野豬。”
李云啞然一笑:“在山里,不會這玩意兒,便開不了葷。”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張虎,糾正道:“是二愣射箭最準。”
張虎搖頭:“他射箭軟綿綿的,沒力道。”
李云搖了搖頭,不再跟他爭辯,而是對著楊喜說道:“你去城門口叫門,跟揚州城的人說。”
他沉吟了一番,緩緩說道:“就說,我是江東招討使李云,聽聞北邊的平盧軍有異動,意圖侵占揚州。準備悖逆朝廷,因此發兵來救。”
“并與揚州城外,大敗平盧反軍。”
李云背著手,看向揚州城,聲音沙啞:“同他們說,我軍現在要進揚州城里休整,讓他們即刻開城門放我們進城。”
楊喜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停下腳步,問道:“使君,要是他們不開門,屬下該怎么說?”
“不開門,便是平盧反軍的同伙。”
李云面無表情道:“我殺他們全家。”
楊喜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正準備去叫門,被趙成叫住。
趙成咳嗽了一聲。
“楊校尉,你就跟城里的人說,不開城門便視同謀逆,夷三族。”
楊喜是山賊出身,沒什么文化,聞言撓了撓頭:“李都尉,夷三族是什么意思?”
趙成被問的一愣,想了一會兒,有些無奈的說道。
“就是殺他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