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龍湖非湖,而是一處洼地。
雖是洼地,但因位處九霄山上,地勢實已近乎萬千丈高,故而其里終年聚霧、日日流云,望之便如云湖一般,自古是一大勝景。
而在千百年前,又有流星從天而降,落入云湖,不知引起了什么變化,從此便常有人目睹湖中云龍隱沒,翻云弄霧仿佛戲水,于是久而久之,便得了云龍湖之名。
當然,云龍湖之所以能聞名于世,除了景致殊奇以外,還因一個傳聞——
據說那從天而降的流星,乃是一件仙家至寶,因此墜入云龍湖后,才會引起莫名變化,只是神物有靈,韞匵藏珠,誰人也難得覓其蹤。
似這樣的傳言,修行界中其實處處都有,但是云龍湖的至寶之說,卻是出于一位高人口中,因此格外令人信服,以至愈傳愈廣,甚至天湖山的藏書之中,都有此事記載,而且確非謠傳。
不過許恒此行,與玉道友泛舟云湖,雖是見著了云龍隱沒、舉霧分霞的壯闊之景,但與什么仙家至寶自是無緣。
許恒本來也沒異想天開過,走到何處都能撞上大運,自然也不覺得可惜,只是不知道云龍湖的傳說,究竟還會流傳到什么時候,才會教世人知曉是何面目。
許、玉兩人已經約定同行,游過了云龍湖后就再沒有逗留,一路沿北而行,下了九霄山后,便直奔法天衡去,不知不覺,便已經是半月光景。
這日天朗氣清,風和景明。
兩人連云而行,許恒單手握一道書,悠悠讀著,神色恬然;玉道友卻是雙眼微闔,神態沉凝,一身氣機緩緩起伏,似乎行于山巔谷底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將眼一睜,不見有何動作,便有寒霜一抹飛射而出,斬向天中。
“嗯?”許恒心中微微一動,抬眼瞧去的幾乎同時,便聞一聲滾雷似的大響迸發出來,轟鳴之中劍光橫掠千丈,絞散無邊云氣,留下劍痕于宇。
“竟真成了。”許恒雖有預料,仍是不免驚奇。
半個月里,玉道友沒少向許恒請教劍術,而他除非涉及火龍劍訣,乃至玄虹劍訣的奧秘,皆是毫無保留的指點。
玉道友的基礎本便不差,得此盡心教導,自是突飛猛進,終于在這一日,首次施展出了劍氣雷音。
即使她為這一劍,做了近半日的準備,運煉了半個時辰有余,發出一劍之后,也再沒有余力——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代表著,她已真正觸摸到了上乘劍術的門檻,假以時日自能煉就純熟。
這也是大多劍術高手的必經之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似許恒一般,甫一悟通劍氣雷音,便能運轉自如,甚至借以打開天地,尋找到突飛猛進的方向……
許恒修行至今,自然知曉于此一道,自己確有非凡稟賦,所以像玉道友這樣的進境,其實已是難能可貴了。
“恭喜道友煉成劍氣雷音。”許恒拱手一賀,玉道友也正歡喜,欣然應下之后,才道:“道友悉心指點,我定銘記于心。”
許恒只道不必:“近來指點道友劍術,我全當是匯貫所學、滌故更新,也覺大有長進。”
玉道友只當他是客套,沒有放在心上,許恒見此也便罷了,兩人轉過話題,玉道友便往下方一指,說道:“過了這道水脈,便離法天衡十分近了。”
許恒瞧著下方水脈,卻忽提起一個題外之問:“這道水脈,延北滔滔,莫非是那靖水之源?”
玉道友微怔了怔,才道:“道友說的是天豐靖水?確有此脈匯流,不過若說源頭,只能算是其中之一。”
“原來如此。”許恒點了點頭,他也是從輿圖之中,瞧出了其走勢方向。
如此說來若離天南,自己只需順著此脈沿行,自然就能回到天豐大地……
這時云中忽有幾道遁光疾馳而過,因著兩人行云悠然,倒是一轉眼間,便被遠遠甩在了后頭,許恒抬目瞧了一眼,才道:“去往法天衡之人,還真是絡繹不絕。”
近幾日來,許恒已不是第一次見,各方修士遁光、法器朝著法天衡而去,這是他去往爛柯山、萬象宮……乃至云龍湖都未曾見到的。
沒想玉道友也奇怪道:“法天衡盛名雖久,但是平日也不見得多么熱鬧,這是什么景況?”
“哦?”許恒訝道,“莫非發生了什么大事?”
玉道友沉吟道:“不若我們也趕上些,到了地界一瞧便知。”
許恒自是答應,玉道友便道:“道友且瞧我的手段。”言罷,起了法決一指,許恒只覺兩人所駕的云,似被一道清風攜起,瞬息便是千丈飛去。
許恒微微揚了揚眉,他早知曉玉道友本領不凡,不過兩人結伴同行至今,她這還是首次顯露手段,原來一手遁術精妙至斯,恐怕不在他的火遁之下了。
他正若有所思,玉道友卻沒有將遁術停下,清風攜著云氣而行,雖無飛云掣電之勢,速度卻是奇快無比,不過幾刻功夫,已經趕過兩人行云之時一兩日的路程。
許恒感識敏銳,隱約聽到風中,已有喧囂遙遙傳至,知曉距離越來越近,抬首朝下一望,只見層巒疊翠疾速逼近,群山之上靈光遁影出沒不斷,竟是聚集了不知多少修士。
這般氣象,與昔日海眼仙府出世時的盛況都相近了。
雖然天南修道之風昌盛,修士之眾遠逾它界,但是這么熱鬧也絕不是常見之事。
“這是……”玉道友見狀亦是詫異,待與許恒交談之時,卻見他已無視四周嘈雜,目光定定落在群山之間。
那處,有一奇峰拔地而起、直插云天,頂上竟卻延向兩方,約莫千百丈長,望去仿佛一個‘丁’字——
這樣的山勢,自然不是天成,此‘峰’便是聞名遐邇、度量萬事的法天衡了。
在法天衡的兩次,有兩方玄色飛巖,無憑無依,懸浮于空,平日會隨云霧漂游來去,只是不會遠離法天衡,也不會互相靠近,始終都會保持相對。
不過此時此刻,卻有一名黑衣修士,巋然盤踞一方飛巖。
而許恒的目光,也正是落在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