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恒沉思片刻,往袖中一拿,手中卻是多了三四十枚法錢。
法錢乃是靈脈溫養的產物,除了作為交易的等價物,以及汲取靈氣用于修行之外,作為施展法術的材料,也是極常見的。
他把法錢往下一灑,掐了個訣往下點去,指尖金光幾個閃爍,道道符箓落入法錢之中,便見一名名面容平整,身材雄健的力士立起身來。
許恒目光一掃,頓時微微點了點頭。
這拘靈遣將的神通,他并不是首次這般運用,平日練習法術之時,早就有過嘗試。
他發現召喚更多力士,其實也是可行的,只是‘靈性’似乎也會攤薄,召喚出來的力士便要呆板得多。
不過法術一道就是如此,在不同的情況之下,靈活的利用法術,是此道高手最基礎的功夫。
許恒召出這些力士,沒有分出太多法力,不過憑著法錢靈氣,這些力士依然有著不低的法力。
當然若只如此,這些力士也不可能,抵擋得了罡煞修士哪怕片息。
不過許恒心中早有成算,召來力士出來,手中便又多出一桿幡旗。
這桿幡旗,是從那‘呂澤公子’手中繳來,能把道兵法力匯聚起來——
其實若是正經培養出來的道兵,本便有此能耐,只是那呂澤公子的道兵不倫不類,才需借用這種奇門法器,不過落在許恒手中,此時倒是正派得上用場。
借助此旗,三四十名力士也能將法力擰為一股,不說與罡煞修士斗法,抵擋片刻總是不難,能給許恒些許反應之機便足夠了。
“去罷。”許恒將幡旗拋到一名力士手中,淡淡道了一聲,諸力士當即領命而去,出了仙闕大門分列開來,站定了便仿佛海中礁石,無論風雨俱是一動不動。
許恒微微點了點頭,又往上方一指,掛了一道符紙在上,這才轉過了身,在影壁前緩緩盤坐下來。
他沒急著開始煉化禁制,而是運轉陰陽、調息理氣,過有半個時辰,才忽的外放法力,洶涌入了影壁之中。
咔——!
仙闕之中一聲異響,整面影壁竟朝地面緩緩沉落進去,本來高抵殿穹的上沿,也隨之降落下來,不過片刻,就已降至許恒眼前。
此時越過影壁,已能望見內里概貌,不過卻似隔了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瞧不清晰。
這道禁制的原理,說是‘煉化’,其實更似角力,煉化之人的法力能夠壓制禁制,影壁便會隨之落下。
而只有影壁完全沉落之后,才能真正踏入仙闕,采取先天五行之精。
許恒面不改色,繼續加施法力,影壁隨之不斷沉落,只是速度越來越緩,到了將要完全沒入地面之時,更是幾乎僵持住了,許久才會微不可見動上一動。
這個考驗之難,還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
許恒甚至有些懷疑,這五座上闕,只有道法、功底、道基、罡煞……皆屬上乘,每一步都趨近圓滿之人,才有資格進入其中。
許恒已經盡了全力,但是距離將影壁完全壓下,始終還是差了些許。
此時他若一口氣泄了出去,影壁立即又會升起,所有努力亦都功虧一簣。
好在他修煉的《上應真陽寶法箓》,雖沒修成陰陽相濟、循環生發的道理,法力仍是十分綿長,頗有幾分前力未盡,后力已生的味道。
許恒自忖耗上三五日的功夫,憑借氣機綿長,應當也能徹底壓下影壁,但他卻是不愿如此。
多耗一點時間,便多一分變數,何況這仙闕出世,至今還不知曉究竟是何原因,若是許恒磨那功夫之時,仙闕忽又沉入海眼了呢?
這顯然不是許恒愿意見到的。
他默默催動法力,又將影壁略略壓下一分,但是距離完全沉落,肉眼可見還有寸許,目光不由微微一閃。
下一時刻,許恒一振衣袂,竟是起了身來,一腳踏在了那影壁之上!
咔嚓一聲,影壁上仿佛發出了碎裂之音,一股氣勁仿佛旋風一般擴散開來,拂動許恒袍擺飛揚。
“給我落下!”許恒震聲一喝,身形竟是無限拔高了般,如山如海的力量之感狂涌而出,足下猛地一踏,竟真將那影壁生生踩入了地面!
許恒精神微微一振,果不出他所料,這禁制只是太上宮對門下弟子的一個考驗,沒有那么復雜,法力能夠壓制得了,真力同樣能夠做到。
影壁完全沉落地面的一瞬,整座仙闕隨之微微一震!
嗡——!
似有莫名的光華一閃而過,殿身頓如水洗過了一般,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所有細節都纖毫畢現。
許恒著目掃視而去,還沒覽及全貌便是不禁一震。
大殿之中,有五色光華流轉不休,明暗變幻間,竟有一個陰影出現在了許恒視界之中!
“這是……!”許恒下意識跨過影壁,走進殿堂,終于完全看得分明。
這個陰影,竟是一個發結道髻,身著紫袍的道人!
此道膚色潔白,面色紅潤,生機盎然,雙手自然而然搭在膝上,甚至隱有一股清凈悠長的道氣,似乎只在假寐之中,隨時都會醒了過來。
可是在這一度陷落海眼的仙闕之中,怎么可能會有生人?
許恒輕吸一氣,緩步走近了些,目光自這道人渾身轉過,很快落在他的身前,在這渾然一體的玉石地面上,竟然刻有一行文字。
奇特的是,這行文字卻非朝著道人方向,而是正對著許恒,似乎刻下之時,就是留予‘來者’看的一般。
“太上宮凌飛霜蛻形于此。”許恒心中又是一震。
這個道人,竟是太上宮出身,難怪會在這仙闕之中,莫非是那上古道門覆滅之時,逃了出來的門人弟子?
至于‘蛻形’……
這是一些修道人用于粉飾逝世的詞匯,蛻形于此,那就是在此處坐化了?是逃到此間傷重不愈,還是仙闕陷落海眼,生生困死了此道?
不過許恒回想之余,又覺曾在道書之中,見過關于‘蛻形’的內容,所謂形之煉蛻,神之遁變,似乎是一種極高深的境界……可惜只言片語,現在卻是無從考究。
無論如何,此道看來確非生人了,只是‘蛻形’之后,肉身不腐,栩栩如生,可見生前功果非凡。
許恒搖了搖頭,此道不說先賢,怎么也是求道路上的先行之人,他并無意驚擾,朝其拱了拱手,算是行過了禮,便收回了目光,準備不再關注。
不過才轉過視線,許恒卻覺余光匆匆一瞥,似乎掃到了什么,猛地回過首來一看,心中不禁冒出一絲悚然。
只見地面之上,不知何時竟有多了一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