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希玄的歸來,使的氣氛更加熱烈了些。
他拉著許恒落座,又給許恒介紹在場之人。
除了南宮羽、凌靈秀外,在場之人其實也都是星宿海界頗有來頭的人物,只是與他們這些大派弟子相比,才顯得好似陪席一般。
許恒不是愛好拿大之人,一一和他們相識過了,眾人對他自然頗為好奇,但俱只是閑敘了三兩句而已。
倒不是他們都對許恒敬而遠之,恰恰眾等乃是心中通透,包括符希玄招待許恒落座之后,便很快轉過頭去,竟翻開了玲瓏寶舟的金冊,和南宮羽一一‘評鑒’起來。
雅間之中,眾人的距離分明沒有變化,卻又似在隱隱之間,被氣氛分隔開來,只余許恒和凌靈秀在熱烈之外。
許恒目光落在凌靈秀的面上,發覺她原來還在看著自己,不由輕咳一聲,正待來句別來無恙,凌靈秀卻是先啟聲了。
“師弟,你怎么拜入天池一派了?”
許恒目光動了動,他發現凌靈秀的聲音傳出不逾三尺,便會杳然消弭,明明是在人群中與許恒對話,但卻只他一人能夠聽聞。
這并不是尋常的傳音入密之術,除非靠近兩人三尺之間,否則再強大的耳識也捕捉不到,但是如此精微的技巧,卻沒生出絲毫法力波動,似乎只是平平常常的敘話一般。
單從這一手,許恒便看出來,凌靈秀的修為、道法,似乎都有著巨大的進境。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許恒未履道途之時,凌靈秀就已筑就上乘道基,修成了法力玄光,而對這等人言,只要積蓄足夠,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一個突飛猛進、直上青云的階段。
許恒如今就在這個關口之上,對此自然心知肚明。
他的心中念頭百轉,面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應道:“正是,我拜入天池山修行,至今已是八年有余了。”
凌靈秀道:“八年有余,那豈不是……下山不久,便拜入天池了?天池在所在的玉昆侖,可與大豐相距數十萬里遙遠。”
許恒應了一聲,只道:“我在大豐偶遇恩師,幸運至極得到青睞,被其收入門中之后去的天池山。”
“哦?”凌靈秀猶豫片刻,問道:“我曾聽說,天池一派的……幾位師叔伯,曾經都是三代真傳,不知道師弟拜的是哪位?”
許恒正了正色,答道:“我拜入的是喬師門下。”
“喬師?”凌靈秀訝道:“是喬澄真人么?”
得到許恒肯定之后,她不禁道:“聽聞這位‘師伯’,曾經在三代中,也是排行前列的人物,師弟能得到他青睞……”
“嗯,真是極好。”凌靈秀看著許恒,這些年來她的變化不小,惟有一雙翦水猶似往。
她道:“我到東海之后,知道師弟既沒拜入蓬玄,也未去過棲霞島上。”
“不過我知道以師弟的天資秉賦,一定不會泯于凡塵之中,事實果然如此。”
許恒心中一動,不禁問道:“師姐到東海來,是為什么?”
“師弟在想什么?”凌靈秀笑吟吟道:“我只是回棲霞島修行一段時間而已。”話雖如此,眼角卻是微微揚起了些許。
許恒不禁笑了起來,直至此時,他才感到似乎有種回到了曾經的錯覺。
他問道:“師姐已經凝煞有成了?”
“嗯。”凌靈秀道:“我這一次回棲霞島,就是要隨叔父學習采罡之法。”
許恒還記得凌靈秀的叔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散仙,這等人物的采罡之法,定然是屬上乘一流,當然不是玄微派的法門就差了,只是每個人的修行都有不同之處。
而且許恒知曉,玄微派的《玄微洞妙功》,乃至《玄微衡法大洞真經》,其實是門十分奇特的道法……
許恒點了點頭,主動說道:“我這一次之所以離山游歷,也是為尋合適的地煞相合。”
“師弟修為進境,真是一如既往的快。”凌靈秀道:“還好我也未曾怠惰,否則恐怕已被師弟迎頭趕上了吧。”
許恒笑道:“師姐且等候著,我當要在金丹一關之上趕了上來。”
兩人閑敘起來,一切似乎都與往昔別無二致,一切卻又已經迥然不同,只是不同之處何在,除了各自心中體會,卻就不得而知了。
聊著聊著,話題不再涉及兩家之事,也漸脫離了追憶和問候,兩人便都不再收斂聲音。
‘恰’是此時,符希玄似和南宮羽說著,他與許恒結識的‘奇緣’,南宮羽將案一拍,奇道:“許道友的道法造詣,真就如此之高?”
許恒聽見此言,回過首去,便見南宮羽朝他一笑,說道:“我與符師弟談玄辯難,每次都是大勝,卻是不信他的判斷……”
“欸!”符希玄道:“慢著,你和我辯難大勝,是什么時候?”
南宮羽道:“我每次與你辯難,都能解開許多疑惑,而叫你卻一無所獲,這難道還非是‘大勝’?”
聞言一旁在聽之人,都是呵呵笑了起來,就連正在斟酒的仕女,都是忍俊不禁。
南宮羽全不以為意,卻朝許恒接著說道:“所以我想見識見識,道友造詣真個那么高么?”
許恒瞧見淩靈秀眼角彎了一彎,忽然竟覺時光倒流了般,下意識與她錯開眼光,笑道:“好吧,那南宮道友莫非是要提個難題,考教考教貧道了?”
“不不不。”南宮羽道:“我聽符師弟說,道友精通火法,恰好我最擅長水法,不如你我就借著這水火比較比較。”
“哦?”許恒道:“如何比較呢?”
南宮羽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兩指,在身旁的酒樽中蘸了一蘸,旋即輕輕一彈。
便有一滴酒水,以并不快的速度朝著許恒飛來。
許恒心中一動,這滴酒水,瞧著似乎平平無奇,但是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其中深重的‘法性’。
那是奔騰澎湃的水勢,似有一道無形的巨浪,在這一滴酒水之中不斷翻涌、旋轉、堆疊……
許恒知道這一滴酒水砸下來,恐怕能有千鈞之重,這‘論道’的方式,可就不是與符希玄那般的談玄、說理、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