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說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很有哲理的一番話語。”
迷霧之中，擊倒了一只頭頂血條的恐怖鬼影后，一直沉默的龍神仙子突然開口、發出這樣的感嘆。
這個女人一直都是戳一下、動一下，只有李沐陽問她話、她才會冷淡的回一句。
但是像這種由她主動開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原本李沐陽忙著收地上爆出的怨魂寶珠，聽到龍神仙子竟然主動開口找他說話、頓時一臉驚訝。
“啊？”他詫異的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龍神仙子，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
——這女人居然主動跟我說話？
卻見龍神仙子道：“……但這其實是一句詭辯，很有哲理、卻似乎藏了惡意。”
這一刻，李沐陽才確信龍神仙子的確主動找他說話了。
之前他換著不同的角度搭訕、聊天，試圖挖掘劇情線、可這位龍神仙子都對他無比冷淡。
卻沒想到方才隨口的一句話，居然讓這女人如此在意。
李沐陽心思電轉，笑著收好怨魂寶珠、站了起來。
“這話的確是詭辯，乃是兩位哲人先賢游于濠梁之上的斗嘴。”
“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莊子曰：鰷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李沐陽將中學課本上學到的這篇課文復述給了龍神仙子聽。
卻見龍神仙子聽完這段話后，先是微微一怔。
隨后這位高冷三無、性情淡漠龍神仙子，竟然撲哧一聲、笑了。
“……兩位哲人一超凡脫俗、不拘泥外物，一求真務實、力辯狡黠，當真有趣。”
一直高冷淡漠的龍神仙子，此時竟然莞爾淺笑。
雖然迷霧之中看不見她的笑靨，但只是聽到她輕柔的笑聲、愉悅的體態，都給人一種“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驚艷感。
她笑的這一刻，似乎整個洛陽城的迷霧都變得明亮了。
李沐陽眨了眨眼，險些懷疑自己沒睡醒。
之前費盡心思搭訕、卻一直沒啥回饋的龍神仙子，這一次竟然笑了？
只是這番話里面有啥笑點嗎……想不通啊。
李沐陽無法理解這位仙子的笑點。
卻見龍神仙子好奇的又道：“這兩位先賢如此有趣、不俗，我竟從未聽過他們的名字……他們還有其他的故事嗎？”
李沐陽思索了一下。
現在是東漢末年，而莊子惠子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但龍神仙子卻沒聽過這兩人……好家伙！這龍神仙子是個文盲！
居然連大名鼎鼎的莊子都不知道！
但文盲無所謂，李沐陽懂的東西也不多。
要是她不文盲，那李沐陽反而沒辦法了。
既然龍神仙子這個文盲對歷史哲人感興趣，李沐陽正好投其所好、和她好好聊聊哲學。
他肚子里的貨沒多少，但全部給龍神仙子、應該能夠讓這位龍神仙子滿足了吧？
李沐陽又把自己了解的莊子故事說了一通。
什么莊周夢蝶、是我為蝴蝶，還是蝴蝶化作了我？
還有什么相濡以沫、東施效顰、庖丁解牛、屠龍術……莊子的確是個成語小能手。
而莊周的這些故事，雖然在東漢時期應該耳熟能詳了，畢竟都成語了，稍微有點文化的人應該都聽過。
但文盲的龍神仙子卻一個都沒聽過，坐實了文盲頭銜。
李沐陽講的每一個故事，她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淺笑。
每聽完一個故事，她還會好奇且認真的揣摩思索著、很認真的思索其中的哲理。
原本高冷的龍神仙子，此時居然反客為主、開始追著李沐陽不斷的發問、聊天。
她那旺盛的好奇心、和源源不斷的求知欲，以及應接不暇的對話和問題，搞得李沐陽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才是被攻略的角色。
——這女人，倒反天罡了啊！
你才是被攻略的游戲人物啊！
面對龍神仙子好奇的連連追問和談話，李沐陽招架得有些艱難。
這三無仙子之前冷如冰塊，怎么現在熱情起來、這么厲害？
仙子，你就不能矜持點嗎？
外冷內熱……擱這兒跟我玩反差是吧？
此時的李沐陽，只能慶幸自己讀書時學到的知識沒有還給老師。
有前世做閱讀理解積累的經驗和知識量打底，李沐陽面對這位好奇寶寶似的文盲仙子、總算是站住了場子，沒有露怯。
龍神仙子提的很多話和問題，李沐陽都能勉強圓上、或是糊弄過去。
實在圓不了或是糊弄不過去的，李沐陽直接轉移話題、聊別的。
反正春秋時期的那一票“子”個個都是哲學大師，隨便拋幾個話題出來、就夠這位文盲仙子琢磨半天了。
而文盲仙子也不愧文盲之名，除了莊子惠子之外，其余的歷史名人、什么孔子老子、孟子韓非子……她是一概不知。
李沐陽一邊打怪，一邊應付這位文盲仙子層出不窮的問題和好奇，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原本頭疼于怎么搭訕、挖掘這位龍神仙子身上的隱藏劇情。
但現在龍神仙子太主動熱情了，反而搞得李沐陽有些疲于應對。
好好的一個打怪升級游戲、李沐陽玩成了語文小課堂。
那位熱情且好奇懵懂的文盲仙子，對李沐陽說的所有話題都極度感興趣，全程一直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的問個不停。
兩人一邊打怪一邊對話，走路的時候也在對話，打怪的時候也在對話。
這一刻，滿城的那些鬼怪似乎都成了邊緣角色。
好在這些怪物都沒有智慧、不會說話，不然多少得罵幾句——你們兩個狗男女尊重一下我好不好？誰家好人打怪的時候忙著聊哲學啊！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好驚艷的言語，這應該是莊子所言吧？”
“不愧是說出天道無常的莊子……”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言真是……”
“呃……先生，你為何不語？是我說錯了嗎？”
好奇無比的龍神仙子，詫異的詢問李沐陽。
她的語氣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怕李沐陽怪罪。
正忙著撿怨魂寶珠的李沐陽抬頭看天，無語嘆息。
“別叫我先生。”
你才是我先生、我怕了你了——話和問題怎么這么多啊！
這文盲仙子好強的思辨能力、還會舉一反三。
現在甚至從說話風格就能猜出哪句話是誰說的了……你這么聰明的仙子，怎么當上文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