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窟外等待的記述者們聚攏在一起低聲交談。
負責把他們帶出來的軍士已經率領小隊離開去做自己的事,他們沒有跟著阿斯塔特們一起撤離只是因為單純想要等鋼鐵之主一起離開,還是下意識認為在拉彌贊恩身邊會更加安全,這很難說。
“或許我們還是應該先從這座鬧鬼的堡壘里出去。”卡爾凱西說,“至少走到一個能看到太陽的地方。”
“這地方的太陽與泰拉的太陽根本不是同一個東西吧?”
“它能讓我心理上感覺好一點兒就行。”
梅薩第點著頭,“泰拉在上,我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份勇氣再次打開素材庫進行剪輯……”
“噓。”幼發拉底拉了拉她的胳膊,“我的相機已經被他們拿走了,但他們似乎都沒想起來你這里還有一份。在我們確定安全之前,你最好不要提起它。”
“其實我看到的也不算多,畢竟那時候我正在往下看。”梅薩第壓低了嗓音,她們交談的聲音在空曠無人的黑暗隧道與石室之間低沉地回蕩。
“但你后來基本都看到了吧?”
“是的……”黑皮膚的女記述者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抓緊了金發同伴的手,“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情況……我是說……你懂嗎,他看起來太不對勁了,我是做人物采訪的,我采訪過兇惡的軍閥,也采訪過貧民窟的慘狀。”
梅薩第·歐里頓的聲音幾不可聞。
“但‘他’當時給我的感覺,我從未在人身上見過。”
一聲刺耳的尖嘯。
“那是啥?”卡爾凱西幾乎跳起來,胖詩人今天受驚的程度的確是有點高了,他連忙一把把還在朝廳堂里張望的兩位女士拉到一邊——
“等下我還想看看——”
一聲巨響。
奈羅·維帕斯的背包與肩甲砸開了廳堂的門扉,砸落在她們方才站著的地方。
木屑與其他材料的碎片四處飛濺,洛肯的副官姿態佝僂,似乎還在保護著懷里的什么東西。
“泰拉啊……”
無法形容的低沉喉音與咕嚕咕嚕的聲音來自一頭龐大到幾乎占滿整個廳堂大門的畸形怪物。
它有著扭曲膨脹的死尸白的肌肉,舌頭從口中如肥胖的水蛭般垂落,它的頭部大抵近似于犬科動物的形狀,但凸起拉長的吻部中滿是朝上下生長的、交錯如匕首般的鋒利長牙,雙眼如兩個燒紅的炭球,在黑洞洞的眼窩中朝外張望。
“薩姆斯……”
最為丑惡可怖的是,記述者們寧愿自己沒有發現地發現,它下顎骨上還殘留著人類的牙齒與骨骼,而它時不時散發著昏黃光暈與閃光的軀殼上——變成了滴落毒液與膿血的烏黑利爪、反曲關節的雙腿上——還殘留著少數與纜線相連的珍珠白色殘甲。
“泰拉在上!”
記述者們先是呆立在原地,接著卡爾凱西拼命罵著他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臟話扯著兩位女士往另一頭跑;
梅薩第瘋狂地眨著眼仿佛打算在自己死之前留下一些兇手的線索;
而幼發拉底在尖叫和逃跑中選擇了抓住自己胸口的吊墜,舉起它顫抖著朝那怪物念著某種詞句。
——顯然,毫無作用。
那朱博變成的怪物擠碎了門框,一步便跨到了她面前,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她當頭咬下。
梅薩第絕望地哭叫起來。
“琪樂!!!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
話音未落,那集合了人類遠古基因中恐懼之物大成的兇惡怪物就被人抓住了后腿一把扯了回去。
它尖銳地嘶叫著,鋒利的黑爪在石頭地面上刨出道道冒著腐蝕性惡臭的溝槽。
“儂則孜頭三。”有人用罵人的語氣說了一句他們聽不懂的話,“儂屬十三塊六角的是吧!打死又來打死又來!叫你別來給我裝戇頭!我看你這宇宙和亞空間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們一分面子意思意思走流程還給我端上架子了!我看,你們就是欠幾則泥光切切!”
什么?
隨著夾雜著不知名語言的咒罵聲,一個凡人的身形從門后罵罵咧咧地走出。
朱博變成的怪物色厲內荏地狂吼一聲,作勢要轉過身去撲咬那人。
“叫什么叫?再叫請儂吃生活!”
那人狠狠地踢了一腳怪物的腳跟,一聲骨頭爆裂的悶響,它哀嚎起來,再次癱倒在地。
“不……!不能這樣……!說好的……薩姆斯……”
“我受夠了!雞毛當令箭也要有個限度!我是來抓那個該死的首要目標的!不是來陪你們這幫不知所謂的惡魔玩弄人類的!”
接著又是恨恨的一腳,隨后他立定,雙臂在身側擺動了幾下,跳上了這怪物的脊背。
雖然這運動的姿勢實在拙劣到了就連梅薩第這樣柔和的人都無法昧著良心往上套用什么神兵天降之類的詞匯,但效果卻是十分顯著的。
這怪物的胸骨脊椎因著他的踏足傳來一連串斷裂的脆響,接著上半身塌陷下去,隨即喪失了行動能力,只能趴在那人的腳下揮舞著四肢,活像只被踩住的巨型僵尸廣東蟬。
“小心……!”洛肯的喊叫傳來,隨著這動靜,嘴角掛著鮮血一瘸一拐趕來的他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接著還是立即對準怪物的頭部舉起了爆矢槍。
“小心,拉彌贊恩先生。”洛肯聲音中有著胸部受損的啰音,他胸甲上帶著痕跡的凹陷說明他也遭受了怪物的襲擊并被擊飛了出去,這就解釋了為什么他是最后沖過來的。
“他……它很危險,你最好離開它,我和維帕斯會處理掉它的。”
“你確信你們兩個可以?”
“奈羅?”洛肯提高聲調,但雙眼緊盯著怪物的動靜。
“自動射擊模式,直到它徹底死掉之前我是不會停止射擊的,連長。”
奈羅·維帕斯把懷中護著的辛德曼推向記述者們躲藏的石柱,接著自己走了過來,舉著他的槍。
“你們在這說話的功夫它又要開始恢復了!”
藍眼睛的凡人不滿地說,“聽我的,一次過。”
當洛肯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坐在據點小鎮卡舍利的一間空曠的集會石屋中。
……我什么時候坐在這里的?其他人呢?
數十盞油燈高高低低地放在屋子周圍與眼前的木桌上,照亮了周圍。
這些木材桌椅原始而粗糙,但結實寬大,即使阿斯塔特這樣的壯漢連帶盔甲坐在上面也同樣穩當。
“你確定你們把尸體和首尾都處理好了?沒有留下痕跡?”
一個聲音把他從恍惚中拉回眼前,集中注意力。
……阿巴頓?何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