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拉彌贊恩也沒能從佩圖拉博那兒問出更多。
比如,佩圖拉博在那個洛肯全程順利地破解了所有陰謀、打敗了所有敵人的大成功分支之后變成了星際迷航的宇宙里,到底扮演的是企業號上的誰。
不過現在他又和一群記述者們站堡壘最底部、那扇古老的門背后的石臺上了,從這兒開始就是那道小路的起點。
“我可以就在這里等你們嗎?我想我能留下來照應辛德曼。”卡爾凱西氣喘吁吁地說,同時抬起手指著前方,“反正他都在那邊了。”
拉彌贊恩看著遠處那個珍珠白色的身影“唔”了一聲。
“我也和你們一起呆在這兒吧。”
洛肯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這個讓他一直覺得些許不對勁的記述者,但反正凡人們留在此地的確更妥當。
于是伍頓軍士把背上的辛德曼放下來,讓老者坐在一塊巖石較平坦的表面上。
“謝謝您。先生。”首席宣講者輕聲道謝,老者的余光卻看到拉彌贊恩閉上了雙眼,似有一絲惋惜。
奇怪,這是為什么呢?
當然,他很快就知道了這是為什么。
“泰拉在上。”
凱瑞爾·辛德曼怔怔地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阿斯塔特攻擊阿斯塔特,影月蒼狼殺死了諸多對他毫無防備的同袍。
這不應該發生。這不可能發生。世界上首席宣講者感到自己從出生以來的整個世界觀都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那是什么?他——他是瘋了嗎?”
“我們要不要去喊人來幫忙?”這是梅薩第。
“或者先撤退到安全地帶?去找那些裝備了新裝備的,那些戰術無畏裝甲的人過來?或者至少門后面?”卡爾凱西已經把手放在了他們進來的那扇門破舊的門把手上。
“您怎么看?拉彌贊恩先生?”幼發拉底嘴上詢問,可手上快門一直沒有停下。
但這位攝影師在最初的震驚過后立刻投入了工作的狂熱中,也可能是對于拍攝到史詩級相片的那種興奮感暫時遮掩了她的恐懼。
“不。”拉彌贊恩回答,眼神看起來十分無奈,“咱們站在這兒等影月蒼狼們打完,這是他們的內部事務,我們不應該插手。”
真是這樣嗎?辛德曼渾身發冷地看到,這位基因原體甚至對眼前發生的這種、可以說是對整個大遠征都有著翻天覆地的、毀滅性影響的惡性事件,只表現出一種淡淡的百無聊賴與“趕緊完事兒吧”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荷魯斯·盧佩卡爾身上他也曾經見過。
戰帥在戰略室或者談話時有時會不經意間露出這樣的神態,能令他的談話對象與周圍的人體會到他在戰爭之余處理額外的泰拉議會行政事務的疲憊,并對此感到些許敬佩與心疼。
可此時此刻,“佩圖拉博”變化的凡人露出這種神色,只會讓人打從心底發冷。
最終,當小道盡頭的對決變成了洛肯與瘋狂的朱博的短劍一對一貼身肉搏戰,馬刺小隊的三名幸存者則不知所措地站在小道上遠遠圍觀。
“嗨!你們不去幫幫你們的連長嗎!”
幼發拉底已經停止了拍攝,再如何敬業的精神在面對這樣最為純然野蠻的兇惡恐怖廝殺時也超過了限度,她現在下意識地也靠近了唯一的退路一些,但看到洛肯一對一與那兇惡謀殺犯搏斗還是讓她忍不住開口。
“我們怎么幫他?”其中一個說道,頭盔擴音器讓他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他抬起手指了指從石階盡頭到他們面前一路上潑灑的鮮血與身穿白甲、死狀各異的兄弟尸體。
幼發拉底敏銳地發現這名影月蒼狼的指尖并不如他的語氣那樣穩定。
“連長已經與他纏斗在一起了,那兒太窄了,也容不下更多阿斯塔特加入。”
“薩姆斯來了!!”
一聲野獸狂喜的咆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朱博將他的劍刃狠狠地插進了洛肯的肩甲中,但洛肯此舉顯然更有深意,他微微側身利用角度與肩甲的厚重一時卡住了對方的劍鋒,隨后他手中的動力短劍閃耀著能量場的光芒,直直刺進了對方的胸口,直到劍尖從后背透出。
“薩姆斯不會來了。”
洛肯說道,接著把短劍從朱博胸口的破裂中拔出,十連長的臉孔上全是淤青與傷痕,他對自己剛剛做出的行為顯然也有些怔怔。
朱博松開了武器,緩緩地癱軟下來,似乎還試圖伸手去抓住洛肯,既像是不甘,亦仿佛求助,洛肯只是握住自己的短劍,站在那兒注視著他。
“啊……”朱博說,他的氣息仿佛深深的嘆息,“薩姆斯……”
朱博的身軀徹底失去了支撐的力量,開始沿著濕滑的石階向下摔落,隨后朝著深淵中滑落下去。
洛肯三步并作兩步沖下去,撲向他,接著開始用力將朱博的尸體往后拽。但他雙臂如有千鈞般重,而對方的身軀也并不如他所熟知的那個朱博那般——這具尸體重得出奇。
在男女凡人的尖叫四重奏與一句“見鬼。”中,洛肯被朱博的尸體一同拽下了深淵。
“見鬼了我真的。古泰拉粗口嗶——”
又是熟悉的客廳。
拉彌贊恩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雷卡咖啡,用那種苦澀的味道定定心神。
而佩圖拉博坐在一旁的書桌前,已經悠然自得地開始在數據板上批閱起了文件。
“他怎么可能死在這種見鬼的小事情上頭?!他都把那東西打死了啊!”
“難道是有人故意要把我們困在這兒出不去?”拉彌贊恩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迷你桂冠,“你確定你爹或者軟體怪沒在這里頭搞事嗎?”
“這是發生多次回溯的修正時空的正常情況。”
佩圖拉博面色自如,“洛肯可能就是當時呼吸的頻率亂了那么一口氣,發力的角度偏移了一度,地面的水霧凝結因為其他人的站位或者移動稍微多了一點點……這種程度的細微變動是很自然、符合常理的,甚至,如果他們想在這里做手腳效果還未必如這樣自然發生的好呢。”
“你怎么知道?”
“……別問我怎么知道的。”
“好吧。”拉彌贊恩喝完雷卡咖啡,惡狠狠地把杯子一摜。“這次我要做好萬全準備!我倒要看看!”
“泰拉在上,謝天謝地,現在我們能離開了嗎?”
卡爾凱西問道。
現在,他們都離開了那條詭異孤寂而寒冷的山底小道,重新回到了堡壘內部。
這是一個之前被洛肯下令摧毀的用作圣殿用途的水池大廳,足夠高而寬敞,能聚集起所有第十連剩下的小隊士官與記述者們。
扎伏耶·朱博的尸體上纏繞著繩索,但更像是用于拖曳而不是束縛,他被放置在水池旁的空地上,其余的影月蒼狼面色凝重,沒有人愿意太靠近他。
“我恐怕不能,卡爾凱西先生,你還得在這呆一會。”
“可可可……”
“因為此事太過機密,我要考慮好如何處置,如何撰寫我向戰帥發送的簡報后才能讓你們離開,請見諒。”
詩人縮回了記述者們之中,倒是那個拉彌贊恩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在觀察廳堂中的每個人。
這讓加維爾·洛肯的感覺更加不好。
但目前他能咨詢的人就在這里,所以或許他應該只讓凱瑞爾·辛德曼與他的副官留下,讓其他人先離開?
他的目光掠過,拉彌贊恩朝他笑了一下。
洛肯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