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變成光的占星者
字數:2651
貝利亞四號上的靈族博物館宮殿廢墟核心位置,這片無數時空之河與命運經緯交織的亂麻漩渦中,急速攀升的可能性的數量達到了一個極大值,幾乎觸摸到了無限之九。
于是,在這片亞空間與現實之間只隔著一層窗戶紙的地方。
有一位神明的力量理所當然地開始變得無比強大。
當他感受到什么東西將要來到他們戰場的上空并俯瞰他們的一舉一動的時候,馬卡多握著法杖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
他稍稍深入地調用了一下自己的力量,發現它們果不其然地因為某些神秘形而上學的聯系從某些無法說清的渠道獲得了加強——盡管馬卡多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力量調取源頭與這位黑暗的知識神明理論上根本不是同一個。
雖然他現在根本不想與對方有一絲一毫的力量交集——佩圖拉博尋來的力量之源本身曾經也并非沒有出現在他與帝皇的備選列表中,只是很早就被否決了——你知道的,這樣那樣的妥協啦、含糊其辭啦、政治交換啦以及之后殺過去用戰爭解決所有的銀行界貸款之類啦才是他心目中一位合格的皇帝該做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既然帝皇或者帝國現在都管不到他也瞧不見他,那么馬卡多也不會拒絕這樣的外部力量援助,尤其是它確實用起來干凈、放心、好用。
但就像是量子糾纏一樣,他這來自另一個源頭的力量還是因為魔法與萬變之主那無可名狀也無可丈量的本體——或者本質,或者阿特曼,或者sum,ousia等等被古代的哲人們曾冠以的稱謂——因為其的增強、接近或者純粹的膨脹而增加了。
——這就是萬變之主與命運設計大師的可怕之處,也是它曾經被稱為最為強大的黑暗之神的實力所在;甚至還有一些不知從哪里流傳的傳聞,為了維持亞空間的無盡混亂與變化而不是讓它變成無趣的一位主宰的勝利,正是萬變之主親手折斷了自己的神器法杖,這才讓四位神明恢復到如今這樣一種動態平衡的狀態。
雖然其他三位大能肯定對這個說法有不同的見解,但這不妨礙它聽起來依然像模像樣的。
如果連這種最基本的認知上的警覺性都沒有,那就早晚會成為水晶迷宮之主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手心玩偶。——當然像佩圖拉博玩的那手誰也想不到想到了也拉不下臉來破那什么的偷換概念加釜底抽薪加絕望的文盲俄羅斯輪盤賭這種事情復刻的可能性一般人還是不要去考慮了,實際上光是思考他怎么居然會成功的然后為了成功他付出的代價又是什么這一系列邏輯就會讓喀度邇·馬卡多現在凝聚出的可被認知的身軀有些岌岌可危。
總之,萬變之主所代表的這一切注定了不管你在這個見鬼的宇宙把各種類似法術、巫術、魔術、道法、方術、系統之類的玩意兒套上多少層皮,和“知識”沾邊就一定會與萬變之主藕斷絲連,除了如馬卡多他們現在這樣很清楚自己力量的廠家直供源頭無中間商可以放心使用外,其他的相關力量與技術都應該一律要打上“警惕水晶迷宮殺豬盤”的標簽并隔著手套小心使用——這方面極端一點的例子如帝國凈化某些考古獲得的新裝備機魂的時間可以拉長至數個世紀后才會把它們投入實際使用中。
不過,這里既不是人類帝國的領土,周圍也沒有任何一個普通定義上的人類,更沒有任何人類的眼睛能穿透恐懼之眼與內部的亞空間颶風潮汐看到這里的情況。
無需如在人世間那般諸多顧慮——即使能完成在黃金王座上堅持一會兒,在火星上下起暴雨,又或是將被稱為“泰坦”的土衛六從軌道上掠走整個藏入時空的縫隙中這等偉業,他實際運用力量的場面也幾乎無人知曉。人人只知掌印者馬卡多力量強大,卻很少有人知道到底強大到何種地步,只因他需要低調成影,方能襯出帝皇之不凡偉業。
這會兒就沒有這種顧忌了。
馬卡多思忖著。
你打算怎么做?
那片陰影同樣收攏了它的翅膀盤旋在他的法杖上空。
雖然似乎少了某些艾達靈族的出場,但相差仿佛,我告訴你的那些敵人被吸引到這里來的情況怎么樣?
我在科摩羅與網道中的相關信息投放量肯定已經溢出了,所以這會兒血伶人、海盜、執政官、陰謀團還有惡魔們在三個呼吸后就會全數抵達戰場,他們彼此之間還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一想到這點我就想為此詠一首詩……哦,我還在那兒順手宰了幾個實在是讓我看不過去眼的黑暗靈族什么的,問題不大吧?
……只要你沒有去動維克特、瑪烈斯或者萊莉絲這樣棘手的線就行,我不想為此撰寫對額外行動的情況說明報告。
沒有。我只是潛行進入萊莉絲的競技場隔間帶走了幾名戰士,誰讓那幾個尖耳朵異形不長眼地站在了我潛行的路徑上?
……好吧,我接下來的計劃你會喜歡的。
一股對收割“莊稼“場景描述的能量波動被送到了法杖頂端的陰影中。
好極了。我喜歡它。
第三個呼吸了,讓我們放手干吧。
馬卡多將思緒從比光的交流還要更快的心靈中拔出,隨后簡單粗暴地在腦海里踢開以艾爾德拉德與伊揚娜為首的先知們與伊弗蕾妮和她的得力副手“千面”維薩奇等人的靈魂之墻上堆砌的防御,于異形們驚駭欲絕地面容扭曲之時將靈能心語投射入了他們那與人類相似又迥然不同的心智之中。
“讓你的族人們接下來不要去跟任何一個過于明顯的帷幕外的視線相對。然后不要看我。——你們自己也不要。”他強調了一遍。
“在我允許之前,不要抬起頭睜開眼!”
當然有人是敢于向這個無禮的老猴子回以靈族語的詛咒的,然后這位勇者就吃了一發靈能沖擊直擊胃部被打回了陣線后——雖然這發沖擊順便把此人身邊的環繞撲上的粉懼妖也震成了灰燼,但也讓這個無禮的尖耳朵趴在地上吐了半天無法起身。
“下回就不會有如此好運了。”
在這名靈族的同伴們氣憤地回擊之前,來自他面前這個“人類”的恐怖靈壓一下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艾達靈族被創造而出的體質與靈能親和力與人類迥然不同,也因此他們更能比人類千百倍地體會到面前這個老者那看似平平無奇的綠色長袍下涌動著即將破體而出的恐怖——整個博物館宮殿廢墟范圍內的時間流速因為他的力量被強行無限接近于停滯。
艾爾德拉德·烏斯蘭與伊弗蕾妮同時色變,除了厲聲命令手下的戰士們遵守禁令外,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為同族們施加更多的守護措施。魂石、靈魂的共鳴、符文的光輝與神器的低語同時在這片宮殿廢墟中響起。
第三個呼吸的最后一縷氣息消散在老嫗世界充滿衰朽氣味的空氣中時,天空中微弱的光線就被完全遮蔽了。
光被鋪天蓋地的敵人所遮斷了。
猶如海嘯立起的高墻、又如天空墜落、大地張開了想要吞噬一切生命與秘密的大嘴。
四面八方、無處可逃——
然后那些最為勇敢、或者自恃最為強大必須要看到真相的靈族小心地將眼睛勉力睜開一條縫,低著頭看向地面。
影子。
他們只敢看著那影子。這里只有影子。
第一秒鐘,沒有光,耳邊傳來了血伶人的血肉孽生大軍那恐怖而獨特的喘息聲、執政官陰謀團輕微的武器撞擊聲、凱恩的獵犬與放血者們武器鏈條的聲音、色孽舞女與守密者們狂喜的呻吟舞蹈聲,奸奇巫師與懼妖們的羽毛沙沙聲,惡魔帶來的藍紫魔火照亮了每個靈族的臉龐,讓它們看上去怪異而蒼白,有些離得太近的人已經忍不住舉起自己的武器,武器扭動著,在金屬、血肉、植物與灰塵之間來回變化,假如不是馬卡多讓他們閉上眼睛,光是目睹這一場面便足以讓心智不堅之人就地化為無知無覺的觸手肉塊。
第二秒鐘,自然的光線開始從頭頂泄露。仿佛有人用搬運引力的力量強行將星辰扭轉到他們面前,方才所有那些包圍著他們的仿佛無窮無盡般的動靜都化作了一秒鐘的驚恐、怒喝、斥罵、詛咒、嘶鳴、慘叫與咆哮。但聲音也仿佛能被切割似地,在按照順序一塊一塊地消失,隨著聲音的消失,影子變得體積更小、但邊緣開始收縮起來。有一頭大魔高聲詛咒著試圖喊出那個名字,一團幽蘭的風暴從馬卡多的指尖出現,于他的聲帶上燃燒。惡魔尖嘯起來,湮滅的最后灰燼落在了每個人的腳邊。
第三秒鐘,陰影變得更加縮小、具體、明晰,所有敵人的動靜都消失了。一聲滿意的飽嗝輕哼響起。
有人的眼角似乎瞥見了五彩斑斕的黑色羽尖,但那般美妙精細變化莫測的色彩又可能是無數個細小的復眼或是鱗片組成的?不能確定,因為那個不幸的眼睛太尖的家伙為其他人示范了一下看到之后會發生什么:他開始無聲無息地扭曲、翻滾、有一半的身體從里面翻到外面,還有一半的身體開始化為黑色的濃稠油性液體,看起來又泛著一絲血紅的反光,他的最后一部分開始經歷非同尋常的高速時間流逝,作為一名理論上死亡原因中幾乎不會包含年老的靈族,他用自己結結實實地給他們上了一課:原來只要時光流逝夠久,他們也能看到一個靈族老去的模樣與尸體逐漸分解為白骨又逐漸風化為塵的終末。
“那是……那究竟是什么?!”伊弗蕾妮喊道,她的扇子匕首與老嫗之劍依然緊緊抓在手里,但她幾乎虛脫,剛剛的靈壓太強大了,對她來說。“你又究竟是什么?”她憤怒地抓著自己的武器,“我感受得到!我感受得到!你剛剛從我這里拿走了什么?!”
“沒什么,別擔心。”老者已經恢復了方才的模樣,和他們剛剛所見的一模一樣,一團幽蘭的活風暴火焰在他掌心躍動,無數個靈族的魂魄在其中呼喊,“剛剛確實借用了一下你的悲傷之劍與‘祂’的力量,不過,在祂找到自己的歸宿之前,我還是會把祂一直寄存在你這里的。”
那團幽蘭活火焰朝伊弗蕾妮撲去,融入了她的身體,沒有帶來任何傷害,她感受了一下,那些之前被她吸收到身體中接受死神庇護的靈魂各個都還在,但卻仿佛遭受了極大的精神沖擊一樣,都有些萎靡不振。
“你這是什么意思?”陰影之女瞪大了眼睛,而她忠實的守護者維薩奇即使顯得十分吃力,還是舉起了劍,“什么叫寄存?!”
“艾爾德拉德也只是想喚醒祂。”馬卡多并不想對異形透露太多,要不是必須帶著特定的人馬走特定的路線前去織造命運的掛毯,他自己開著機械方舟大大方方走進赫拉要塞難道不香么?還要在這天天跟尖耳朵打啞謎從他們那神話故事里找漏。“你也只是接受了喚醒祂命運的女祭司,你不會覺得自己能獲得祂的全部權柄或是成為祂的化身吧?”
“可是我能感覺到,這是第二次了,比起上一次我更加確定!我所吸納的死亡與靈魂之力到了一定的程度,我所侍奉的祂曾許為我們誕生一位全新的化身,指引我們,幫助我們,每到它將要出現的時候,你就會開始抽取這些力量,讓它總是無法成形!”
“難道我沒有指引你們、幫助你們嗎?我個人認為我的預言內容比你們之中說話最不打啞謎的幾位更加直白清晰,而剛剛的戰斗中我已在你們面前將你們的絕大多數敵人一網打盡,解除了死神軍很長時間的后顧之憂,是吧?萊莉絲的好對手,維克特的眼中釘,科摩羅競技場魅魔伊弗蕾妮小姐。”
伊弗蕾妮瞪著他,至高大先知適時地插入圓場,“我觀測到的你們的命運之圖中血腥與死亡之類的東西確實減少了許多,他說的是真的。”
“但死神的化身……”說到這里,她突然噎住了,意識到她不能將不斷帶來的“死亡”正是讓因卡恩出現的關鍵就這樣說出來。
那種微妙的神明傳遞而來的不爽感與越俎代庖感再一次涌上她的心頭。
但她不明白的一點是,再如何,作為人類出身的馬卡多不希望讓艾達死神很快誕生所以吞噬力量她還可以如此理解,但他為何能如此絲滑地截取歸還與使用伊納德之力……?
“這兒。”老者的聲音把她的思緒喚回。法杖的陰影中燃起明亮的白金色火光,指向博物館廢墟下的一處,光芒讓路面塵土下黯淡的魂石表面折射出了微弱的反光。這些石頭與通常的魂石看起來很不同,伊弗蕾妮跪下并用手拂走它們表面的灰塵。
“這些魂石……它們是‘死’的……”
“是這樣。就像那天一樣……所以應該就在附近了。”馬卡多走向這種死去的魂石堆積得越來越多的某處地點。沒有了靈魂的魂石堆積如山,就像是被人喝光了的五彩飲料瓶。
伊弗蕾妮的心臟怦怦跳動起來,她把手放在地面上,感受到了下面的東西:是一把劍,這一定就是她正要尋找的五把老嫗之劍之一。
但她拔不出來……可惡!那個老猴子拿走了她一部分力量……
一只無形的手掌蓋在了她的手上,一柄修長而閃亮的老嫗之劍出現在她手中。
她立刻就知道了它的名字,維利斯扎爾,靈魂之劍。所有老嫗之劍中尺寸與力量都是最大的一柄。
她聽到死神軍的同伴們歡呼起來。
但是誰幫助了她?
伊弗蕾妮迷茫地抬頭看去,似乎只看到一片正在飄落中漸漸化為飛灰的黑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