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客人從哪里來啊”老板明知故問,眼神快速掃視卻在打量著眼前的這一支隊伍。
他暗暗心驚。
自己做這生意已經有許多年,來自北方的商隊也接見過不少,其中甚至包括白眉氏族這種閃地的大部族。
可像眼前這支,光是攜帶的駝獸都能掀起漫天黃沙的隊伍
確實罕有。
“這么多人”老板的身后,那名伙計追了上來,還沒細看,就悄聲嘀咕道,“咱們店里怕是招待不下吧”
“我是來自閃地西部遠行者氏族的馴獸師科內,”這時,人群走出來一個人,一身牧民打扮,氈帽皮裘,迎上了老板“是湖鎮的湯大銳嗎,放心我們是販動物的,看著挺多但其實都是貨物,商隊里的人員沒有多少,就勞煩安排一下唄。”
至于動物們。
拴在外面就夠了。
一些小型商會全隊總共就配備一兩頭馱獸,遠行走商的時候才舍得動用,一頭馱獸若是夸張了些,甚至可能分配六七個人來照顧。
是以那伙計光看馱獸數量,還以為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支大商會呢。
老板點了點頭,這走近了一看,才注意到這上百頭馱獸的身上,不似一般商會背負著重重的商貨,頂多是一些物資草料。
背包行囊空空癟癟。
一般而言即便是動物商人,在經商的時候也會順帶讓馱獸們捎商一些當地特產,到目標地賣掉。
節省運力。
只是老板知道,從閃地來的隊伍要么是去洼地瀉湖,要么是從洼地瀉湖借道去南聯合城。
一個是科技獵人的基地,一個是強盛的南帝國,那里的人們還真看不上你這些小東西。
最有價值的還是馱獸本身。
于是有些大部族的商隊,干脆便不帶其他雜七雜八的貨物,免得壓壞了馱獸,掉秤消瘦,反倒賣相不好。
眼前的商隊。
明顯有這個實力。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湯大銳上前握手,心里卻還有疑惑,“沒想到您居然還知道我的名字。”
統領這么大規模的商隊,說明出身大部族,加上剛剛的喚獸骨音,顯示出其必然是一位天賦極高的馴獸師,能夠被他記住是自己的榮幸。
而且說明。
自己以前很有可能招待過他。
但是,為什么這樣的人物,還有那什么遠行者氏族偏偏自己就沒有聽到過
當然,想歸這么想。
湯大銳的情商還沒有低到把這質疑直接說出來的地步,只是裝作一副特別熟絡的樣子。
“呵呵”科內尬笑兩下,結果反倒知道對方誤會了。
自己以前南下的時候,的確帶領著部族的商隊在這處骸骨驛站休息過,只是他當時能作為商品的馱獸也就七八頭而已。
牲畜質量還比不上。
在對方看來,和一般的漂流者客人已是無異。
怎么可能特意記住。
但他忍住了回身看的下意識沖動,繼續與老板攀談著。
討價還價。
伙計們已經知道這單生意必成,有的已經穿過巨獸的顱骨,前往脊椎背殼下打掃客房衛生了。
一名伙計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輕點著人數,忽地心底一寒。
如芒在背。
他連忙順著感覺看過去,卻只見眼前的客商保鏢們有略微的騷動,卻沒有異樣。
“嗚汪”正當他疑惑那如毒蛇視線般的感覺從何而來時,又聽到一聲狗叫。
只見得一條黑灰色的大狗從外面跑了一圈沖回來,將外圍的馱獸們向里趕了趕。
若非外表上尚有差異,光看這體型與矯健的身影,他還要以為這是埋骨地狼呢。
最后靠到了一個人的腰間應是他的主人。
伙計見獵心喜,他也剛好要清點到這人的頭上,于是上前道“這是你的山地犬”
他對此還有些研究。
“好眼光。”那人頭戴斗笠、身披長衣,只是笑道。
“我過去原是北方人。”伙計有些想要上前去仔細看看這來自家鄉的犬種,又被小骨的體型嚇退了。
即便是在他的家鄉,那些最精銳的食人族獵手,配備馴養的山地犬也不似這般矯健莫不是埋骨地狼與山地犬的雜交品種
可這樣又會喪失山地犬的聰慧,徒增野性。
但如果這人真的能將之馴養,那他也只能佩服至極。
看他的裝束佩刀。
應當是商隊護衛之類的。
“如果羅本大哥他們也能有這樣的狗該多好啊抱歉,下一個。”伙計不由自主地念出心中所想,但很快反應過來,繼續起他的工作來。
路夢摸著小骨的狗頭,卻對著身邊比出一個手勢。
“是。”一道低聲,隨即他的身前有一人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這些來自余燼教團的教士還有些不習慣自己現在的身份。
在見到有人接近他們的大團長時,竟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爆發出潛藏的殺機與威嚇。
居然連一個普通的漂流者伙計都察覺到了。
若是換成真正的高手。
還不得拔刀相向
忠心可嘉,卻還是耿直了些路夢微微搖頭,這一點倒是不隨他。
南行的隊伍,除了用于維護體面運營的,其中的人員,除了玻、查德等高手外,剩下的都是精兵強將。
縮減規模,就是為了不惹人注意這上百頭精壯馱獸另有用處,實在沒法兒精簡,偽裝成販賣牲畜的動物商隊倒是正好。
“這一行,南下的路有兩條。”出發前,路夢曾對眾人吩咐,“一是直接穿越骸骨荒原前往哀礦鎮,它的直線距離會快不少但是沿途沒有任何補給與休憩地地方。”
中間可能的危險還在其次。
關鍵是,即便到達了哀礦鎮,情況也不會變得好轉。
因為那里如今已經物資極度匱乏,加上路途的消耗,這一群人到達哀礦鎮的時候,恐怕也比沿街乞討的流民好不了多少了。
“第二條路,便是借道洼地瀉湖。”見眾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路夢便知道他們清楚其中要害,直接說出了真正擬定的路線,“從閃地進入洼地瀉湖雖然需要涉水,可在它前往哀礦鎮區域的一條小道上,卻是可以直接通過在這。”
他在地圖上圈出一個記號。
正值深秋初冬交際之時,水澤漸枯,原本狹窄的小道水位褪去,足以容納他們這批人通過。
查德在一邊沉默點頭,過去他們這些出身哀礦鎮的獵手,要離開那片廢墟、向北前往洼地瀉湖時也是泅水而渡。
盛夏時洼地瀉湖水文復雜,極易溺水淹死;而天氣轉涼,水澤又冰涼刺骨,極易失溫力竭
一路上隨時可見飄浮在水面上的腐敗尸體,有的腫脹如球,甚至還會突然炸裂,慘不忍睹。
支撐著他們的,僅僅只有泅渡后就能成功加入科技獵人改變命運的縹緲希望查德在洼地瀉湖工作時也曾想過,以科技獵人的實力完全可以在兩地之間搭起一座浮橋,幫助想要離開哀礦鎮的人們,提高生存率。
還是后來結識的盧金,幾句話點醒了他。
“饑餓、寒冷、水中的威脅能夠成功游過瀉湖的都是哀礦鎮中的青壯,并且實力不俗。”那個年輕人這么說,“至于其他人,科技獵人要他們作甚”
對紅之王的路線安排,查德并沒有意見,反過來看,同時在哀礦鎮與洼地瀉湖生活過的他,知道從哪里出發會更輕松,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執行任務,很少會有湖鎮科技獵人想要前往哀礦鎮,可見一斑。
他只是有些意外對方并沒有過來詢問自己,就這么準確地指出了這條小道的存在這在哀礦鎮人中,近乎一條都市傳說,還是在自己加入科技獵人后才知道的確有其事。
只是平日里都有科技獵人把手,防止哀礦的難民涌入,只能從洼地瀉湖這邊單向通過罷了。
查德看了看另一邊的玻,據說對方就出身自洼地瀉湖鎮,從小長大,應當是紅之王詢問了她。
得知了情報。
不料,同一時間,玻也朝著查德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找到了答案一般。
兩人同時點頭。
默契得心有靈犀。
于是,先前往洼地瀉湖,再通向哀礦鎮的路線就這么確定了。
而對路夢來說,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則是要順帶解決洼地瀉湖鎮本身的問題,以防止他們干擾到自己在哀礦鎮的攻略。
由此接觸到依附于湖鎮的漂流者們開設的驛站。
也是很自然的情況。
路夢摘下鋼鐵斗笠,拂去上面的沙塵,表面光潔。
映照出天花板開裂的紋路。
上方是遠古巨獸的背板化石,這一頭死去的巨獸生前看起來應當如同烏龜一般。雖然已經倒塌了一大半,剩下的一點背殼搭配上茅草破布,也足以遮風擋雨。
住下老板一行加上自己的這幾十號人手,還是很輕松的事情,每人都能分配到很寬敞的空間。
“前來破壞智能核心的那一伙科技獵人并非是洼地瀉湖派遣的,但湖鎮本身也有問題、藏污納垢,否則不可能這么輕易地讓聯合城的暗探嵌入其中,并且執行關鍵任務。”
路夢思索著。
“這件事上報給總部后,黑色劃痕勢必會降下懲罰,甚至可能相當嚴厲。玻都能夠發現的事情,黑色劃痕不可能完全是瞎子,只是有自己的顧慮。這一回說不定會借機整頓。”
“但是洼地瀉湖會這么坐以待斃嗎”
他記得,這座基地里,也有一位出身內環的守望者來著。
手持銀卡。
就如同那位哀礦鎮的守望者、灰先生的好友一樣,內環既然是由人組成的,勢必會有自己的派系。
以劍圣阿爾克為代表的,是黑色劃痕方、或者說整個科技獵人總部的意志那么這邊呢
牽扯因素太過復雜。
在這種敏感的時期,如果路夢以本來的身份進駐洼地瀉湖。
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波呢。
可正當南行的一路人整頓好入住后,巨獸的骸骨外再次傳來一陣悠揚的鈴音響動。
不同于路夢之前自己吹響的無面同款定制骨笛,這聲音只是普通的鈴聲比如掛在馱獸身上的駝鈴。
所謂駝鈴分為兩種一種掛在最末尾的加駝身上,穿透力極強,這樣走在最前方的領隊只要還能聽到駝鈴響動,便知道后方沒有掉隊走失。
另一種則是掛在貴重貨物上的,聲音沉悶,只有鄰近照顧馱獸的人員能夠聽到,若是這聲響突然停了,就說明值錢物事一不小心丟失了,立刻停下尋找還能找回。
常人在這個距離只能聽到那清亮的鈴聲,路夢的耳尖微動,卻是將所有的聲響盡收耳底。
有兩種。
他隊伍中的馱獸,是沒有佩戴駝鈴的,一來有著自己的馴獸模組操控,無需擔心掉隊。
二來他忌憚黃沙漫漫中聲響會遠比視覺更快地暴露自己的位置。
比如現在。
這是另一支商隊,路夢連對方裝著多少貴重物品都能算出來了說實話數目驚人。
但,能夠在大陸上走商的,往往都有著自己的底氣。
比如匪徒不敢招惹的實力。
或者背景。
“是商人行會。”巨獸的顱骨頂,一個嬌小的身影抓著骨縫,趴在上面,風衣下擺在黃沙中飄蕩。
不知什么時候,玻已經在驛站老板與伙計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爬上了他們的頭頂。
褪去了夜行衣,披上這米黃色的老舊制服,在白天的骸骨荒原,隱蔽性反而更好。
玻的眉毛蹙緊。
偏偏在這個地方遇上其實也很正常。
商人行會的網絡之所以遍布天下,毀之不絕,便是因為背后的武力所為行商們的保障。
并非每一個加盟商會都是龍恩的勢力親信,領隊也未必有自己的傾向主張、知道什么所謂內幕對他們而言,只需要明白加入行會,就能夠得到那位會長的庇護、就能老老實實地做成生意。
某種程度上與上交幫派保護費一個道理,區別在于有個最大的黑幫。
“不是跟蹤而來,大概率只是巧合路過。”玻悄然從顱骨上潛下,身形如同一只松鼠般滑落,這一路上的反偵都是由她負責。
這一判斷她最有發言權。
“哎呀”老板湯大銳察覺到動靜再次發出感嘆,這一次卻是帶著些喜憂參半。
生意接連開張。
這是好事。
可就這一間驛站,已經先到先得了看架勢,兩邊都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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