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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在地上彈了兩下,顫音清脆。
這不是一把多好的刀,只是把鐵片磨利了,再用布條纏上把。
然而,用來殺人是足夠的。
畢竟是在街道,霍步陽倒不信這個晉生一上來就敢做得這么決絕。但說到底,如果不是晉生不清楚路大哥的實力,若是偷盜不成,中途出了意外,這人是不會吝嗇送出手中的利刃的……
“別激動。”路夢開口,“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不是早就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么。”
霍步陽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對的,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對策。
不如說以在廢土生活的慣例,不發生點什么才不正常。
弱肉強食。
他們三人的表面實力正是最容易被吃下的那一類人。
若想過安寧的生活,要么,展示自己的實力。
要么,引蛇出洞。
不同于黑市那邊的混亂地界,路夢等人初來乍到青羊街,不適合以立威的形式杜絕可能的威脅,這會引起幫派的警惕。
而且路夢他們知道霧人將臨,前期用實力將矛盾壓制固然可行,但這些矛盾又最有可能在真正忙亂的時候一起爆發。若是有宵小之徒等到那時再動手,解決起來會更加麻煩。
他們不了解其他的居民的品性,又不可能一一去甄別,只能給出虛假的信息讓可能行動的人盡早出手,一次解決。
不要在廢土上暴露自己的弱點——唯有一種情況是例外。
“誘餌”。
只是霍步陽沒想到最先咬鉤的居然是這個人。
居然是他親手救下的工友,居然是在路大哥這里剛剛得到過治療的晉生。
也是,只有經歷過這些,晉生才能得知了他們的“底細”。
因為身上有傷需要修養,又受過路夢等人的接濟,才有借口撇清自己,躲開事后可能的追查。
至于……
那點微末的交情,又怎么比得過生計?
看著突然沉默的霍步陽,晉生突然慌了神。
他雖然有因為計劃失敗導致的喪氣,有不知道會被如何處置而產生的擔憂,唯獨沒有過害怕的情緒。
看見這個少年憤怒的時候,他緊張地渾身顫抖,只是不想對方的棍子敲在身上。
可是,現在對方沉默著放下了那武器,自己卻感覺到了恐懼。
——甚至是絕望。
這情況太詭異了。
他們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會來這?
晉生看向那個一個照面就擒下自己的人。
這人的一身裝束好似一個渾身纏著黑色破布的普通拾荒客,但無論是誰,此刻都不會將他和一個拾荒客對等起來。
他的帽檐壓下,擋住了視線,但毫無疑問是在打量著自己。
‘他是誰?’
晉生突然警覺。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方在哪了。
那怪異的來源。
哪怕這個怪人就這么站在自己面前,晉生都要下意識地忽略他的存在。
就好像,他一直藏在你的影子里一樣。
看見了他,自己還能活嗎?
看著突然扭動掙扎起來的礦工,路夢上前去把他扛起。
他招呼小霍:“走吧。”
霍步陽沉默跟上。
‘等等,你們不能帶我走!’他想這么說。
這是要殺了自己,之所以不在家里殺,是因為害怕沾染了難以清潔的血跡。
路夢扛著他來到了大街上。
‘街道上殺人?’
不,這樣太顯眼了,會被視為是對幫派的挑釁,他們都猜到了自己會上門,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路夢和霍步陽繼續走著。
‘這是要去自己家?’
把他的尸體丟在自己家里,偽裝成自殺的模樣……
但是走過了。
這兩人仿佛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家在哪里,他們不知道。
晉生看到了遠處的街道出口,那里還有站崗的幫眾。
‘他們要把我丟在野外再殺掉!’
晉生明白了,但這幾個人會被幫眾發現的。
他們離得越來越近。
救我!
突然,路夢和霍步陽沖上前去,哪怕低伏著身子,他們的速度也快得驚人。
在幫眾還沒有察覺之前。
鐺鐺鐺!
轉眼間這批人就全部倒地。
晉生目瞪口呆。
那個小霍拿著鐵棍能夠敲暈他們也就罷了,另一人可是還扛著一個自己!
而且總感覺,他們干這事好像有點熟練。
“你們要怪就怪他吧。”路夢拍拍肩上的礦工。
今晚本來沒打算刷業績的。
他還好心地給其中一個幫眾挪了挪位置,這樣能睡得舒服點。
三人就這么出了青羊街。
黑夜里,晉生已經在一路的顛簸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只是這綁架了自己的二人似乎目的明確,朝著一個方向徑直地走去。
“嗷嗷“
晉生聽到了狗叫。
他很熟悉這個聲音,那天他就是被撲上來的骨犬咬傷,然后又被身邊的這個小霍救下。
他睜眼一看。
那是一張血盆大口!
然后一只大手按住了它。
又開始撫摸它的腦袋。
扛著自己的這個黑衣人,居然在半蹲著和骨犬嬉鬧!
連一直沉默的少年此刻都好像放松了許多,上前去撓弄著骨犬的背脊,只是還有些謹慎。
但晉生就不好受了。
這骨犬的鬃毛和甲片不時刮在他的身上,一陣陣生疼刺痛。
他的心里還要更加恐懼。
他們居然在野外蓄養了這樣一只猛獸!
原來如此。
因為小霍從骨犬口中救下了自己,所以現在又要把自己喂給骨犬嗎?
聽起來真是相配的懲罰。
但是……
‘伱們這些畜生!’
他不想這樣!
晉生在瘋狂扭動著。
小骨也在躍躍欲試。
“安靜,否則就不帶你去了。”
這時路夢再次按下了躁動的小骨,從它的背包里取出一塊干肉喂給它。
感覺到肩上的礦工越來越不安分,路夢有些困擾。
他干脆像對待那些幫眾一樣,把晉生給弄暈了過去。
這幾天,新來的老醫師病倒了。
他需要臥床好好休息,所以這兩天就不能出來接待病人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
老醫師前一陣子實在是太辛苦了!
雖然從手勁看,老醫師的身子還很硬朗,但架不住這么輪番地工作啊。
大家都希望老醫師自己能快些好起來。
尤其是那幾個莫名其妙又頭疼欲裂的幫眾——沒有老醫師的大手,他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迫不得已,這幾人也只能告假幾天,回家休息。
然而。
只有晉生知道真正的老醫師在哪。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老醫師。
那只是一個長著白發的年輕人,甚至還可以算得上頗為英俊。
晉生此刻正躺在一處不知名的磚石臺上,身下有一張簡易的露營床,看起來像是身處哪片廢墟之中。
他仍然被五大綁著,還被堵上了嘴。
只是每天兩次,這人甚至還會過來親手喂自己吃喝。
這“溫馨”的場景,晉生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暖意,反而還涼透到了心底。
因為這個人在他的面前已經徹底不裝了。
有時候,白發的年輕人感覺熱了,就坐在一邊休息,扯下蒙住口鼻的衣領,摘下斗笠扇扇風,任發絲飄蕩。
如果注意到自己在看他,還會回一個微笑。
只是那笑容里沒有絲毫的溫度。
晉生不明白他帶自己來這里是為什么。想讓自己死在荒野?那為什么還要給自己吃喝。
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這個年輕人要把自己賣給奴隸主。
所以要養好他的身子,這樣一個健康的礦工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他聽說過奴隸的價格,真是讓人心動。
路夢注意到他的視線,回給他一個安心的手勢。
‘如果真是這樣,或許,或許……’
或許我還能活下去呢?
做奴隸也是生不如死的下場。
但他發現了,這個年輕人這么用心良苦地隱藏身份,潛入青羊街,一定是有大秘密的人。
若是把這個透露給那時的主人,說不定能換得個自由身……
天氣悶熱,路夢給他的水其實也不多。
晉生就這么沉沉地睡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感覺到的是周身的涼意,微風吹來,偶爾還會有濕氣撲在他的臉上。
真舒服啊——
入夜了。
晉生驚喜地感覺到,有人在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
是那個年輕人要放自己走?
不,以他帶給自己的感覺來看,這人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那就是有人來救自己了。
路過的拾荒客也好,別的什么人也好,總之有人來救自己了!
大不了被狠宰幾枚開幣。
他有預感,不管是什么結果,都比繼續待在那個白發魔頭的身邊要好。
晉生拼命地掙扎起來,告訴那人,自己還活著。
一只手取出了他嘴里的破布。
“吔,咳咳。”他干嘔兩聲,“要,要小心那個白頭發的拾荒客。”
必須要提醒這個來救自己的人。
晉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的真實身份,但從裝束看說是拾荒客,對方能夠理解的。
……嗯?
一股腥臭味,像是放了許久的內臟。
對方聽見了他在說話,好奇地湊到他的面前。
長條形的腦袋,慘藍色的皮膚。
以及流著涎液的一張大口。
“唔哩哩?”
遠處的路夢潛行著,注視著這一切。
據說,在霧島的中心,有一座城市叫做蒙格勒。
在蒙格勒里,有著這樣的傳說:
‘在家睡覺的時候,緊閉門窗,一定不要讓人看見你躺在床上,否則就會被迷霧帶走。’
檢測霧人的動向。
這才是“誘餌”的真正含義。
現在路夢保持著安全距離,他其實看不太清楚具體發生的情況。
只是可以聽到遠遠傳來的聲音。
除了霧人們的嘶吼外,還夾雜著一些“惡魔”、“你是娜爾可”的痛罵聲。
先是凄厲,然后虛弱。
這個礦工估計真的以為他是奧克蘭的信徒,這才用經書中最惡毒的話語詛咒著自己。
“娜爾可嗎?無所謂了。”路夢把玩著手中的三枚開幣,加起來剛好15開。
“我本來也沒說過自己是一個好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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