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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圓月兩輪。
涯石街。
無根幫的露天駐地,一個黑衣男子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在碗里斟滿清水。
水波搖動,把月影都搖散了。
男子身邊的一個武者忍不住開口:“主上,恕我直言,這露水還是燒開了喝比較好。”
在見識了霧中到底有什么后,他的心里實在膈應。
黑衣男子正是賀隼,他搖了搖頭:“這可是樞紐站的露水,你來這里這么多年,可曾見過?”
“沒有。”
“是嘛,多稀罕的東西。”賀隼端起水一飲而盡,“還能從里面喝出一股腐臭味,就仿佛是從那些搗亂的家伙身上流下來的一樣。”
他仿佛還在細細品味。
武者不敢說話。
“就因為這露水,坊市的飲水銷量已經下滑了一大截。”賀隼敲著碗邊。
“李肯那家伙可生氣了,雖然他的井水還沒有挖干過,但只要沒賣出去,他就覺得虧了。”
“你說韋儀是怎么處理的?”他詢問著身邊的武者。
武者如實稱述:“韋主管在這方面似乎沒有動作,他已經為霧人的事情焦頭爛額了。”
“他不是不想動作,賣不出去水他比李肯還心急。”賀隼笑出聲:“要是說李肯賺不到錢只是覺得身上流了點血,那韋儀就會覺得是自己在被一片片割肉。”
“拾荒客們幾乎全部逃亡,街道的許多進項也難以為繼,他們的礦工只能縮在街道,沒有收入來源居民就只能依靠存蓄過活,但那原本就沒有多少。
“更要命的是,幫派還不能像以往一樣把這些負債累累的人趕出去,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無論是修建工事還是拉出去抵御霧人,都得依賴這些青壯。
“在這個時候還惦記著賣水的錢,或者給其他商品加價,只是于事無補,只會制造出越來越多不怕死的窮光蛋,這些人會像疫病一樣傳染,把更多的居民變得像他們一樣,到那時韋儀這個主管還能不能坐得穩還另說了。”
賀隼肆意點評著隔壁的主管同事,他們的關系本就不和睦。
他的語氣戲謔,仿佛這些提到的問題自己就不會遭遇到一樣。
事實也確實如此。
武者作為如今無根幫名義上的首領,再清楚不過。
南區確實也有著絲毫不亞于西區的霧人威脅,但在賀隼的治理下,這些怪物的擴散速度遠沒有那么快。
他們發現了,如果霧人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食物或者說祭品,它們就更傾向于在原地建立圍場。
于是,拾荒客們被一批批地送上前線,美其名曰征召起來抵御威脅,實則是獻給霧人的貢品。
這一招確實管用。
霧人被限制在很小的一片區域,每天都有新鮮的人類在圍場里等待處理,它們的攻擊和擴散意愿也就沒有那么強烈了。
這不是什么復雜的辦法。
按賀隼的話說,這只是把那些原本就會逃亡的拾荒客重新利用起來。
如果可以,相信韋儀也會這么做。
只是韋主管手底下的幫派遠沒有像無根幫這么統一強勁的執行力罷了。
不過賀隼轄區內的街道數量也更少,他進行了好幾次合并和“優化”,這才勉強控制住。
犧牲拾荒客們的結果就是保持住了街道的穩定,作為代價,居民們自然也要上繳更多的租稅。
這讓南區受到的影響相比西區小得多。
東區的貨物現在也主要流入賀隼的轄區,其中還有可以操作的利潤空間。
這也是賀隼現在還能悠閑地在外面納涼賞月,指點江山的原因。
不過。
這不是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
賀隼的手下把碗撤下,換上麥酒,這是特地從西鎮酒館帶回來的。
雖說小調酒師辭職后,賀隼就沒再親自去過那里,但這酒精的感覺還是戒不掉。
能夠讓人迷醉。
以及亢奮。
再加上一點余興節目就更好了。
他看向面前的廣場。
那里用圍欄圈出了一大塊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條粗壯的木柱,上面掛著箭靶。
箭靶下還捆著一個人。
這個男人滿身傷痕,低垂著頭,有氣無力。
他在被帶到這里來之前就受盡了折磨。
賀隼嘆氣。
一個“普通”的幫眾,也是他曾經寄予厚望的三人之一。
他們被派遣出去找那個拾荒客,一個女人了無音訊,一個沙克人僥幸成為了武者,卻死在了那場行動中。
作為主管,他從烏心那得知了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
路夢再次出現了,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帶給了他們這意想不到的驚喜。
雖說并沒有確切的消息說沙克人加格是路夢所殺,但賀隼難道還想象不到嗎?
這就是對自己的示威。
就像當時對宋柴一樣。
至于被捆住的這個幫眾,就是上述三人中唯一腆著臉活著回來的。
“真是廢物啊。”
每當看到這個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賀隼的心中就會響起這一句話。
既好像是在罵這個幫眾。
又好像是在罵自己。
一想到這里,他的內心就好像在被毒蛇嘬咬。
他手一伸,一邊的武者將已經上好弦的射弩交到他的手上。
“我給你三箭的機會。”賀隼如此說道。
只是聽了這話,那個被綁住的男人,已經失血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瞄準。
發射。
……脫靶了。
賀隼吐出一口氣,又飲下一杯麥酒,平復下手臂上如同灌滿了蛇毒的青筋。
“第二箭。”
弩箭釘上了男人頭頂上方的箭靶,差一點就正中靶心。
賀隼露出了笑容,他一邊讓身邊的武者上弦,一邊調侃道:
“據說上古的貴族平素不與人爭搶,唯有射箭這事是例外,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況了吧。”
“主上說的有理,正是貴族的氣度。”
武者雙手奉上射弩,卡扣鎖死,弓弦緊繃。
“貴族的氣度么……聽說聯合城那邊也很喜愛這樣的游戲。”
賀隼再次接過射弩,對被綁著的男人說。
“因為伱讓我心情好起來了,所以這最后一箭就當是我送給你的仁慈吧。”
刑柱上的男人顫抖著,不敢接話。
賀隼瞄準靶心。
然后把射弩的角度向下偏移了幾寸。
“主上饒命!”見狀,男人急忙大喊。
弩箭從他的脖頸邊擦過。
男人嚇得渾身癱軟,若不是被縛在刑柱上,他得當場倒地。
“謝,謝主上饒命。”他強撐著說。
看來自己沒有功勞還是有苦勞的。
賀隼沒說話。
“有人找您,”一個幫眾近身上來,低聲道:“是會長那邊的。”
他意興闌珊地拋下射弩,獨自離開。
那個武者,無根幫的首領,則走向圍欄。
“大人,我,我可以走了么?”男人滿懷希冀地問道。
“你太不了解賀隼大人。”武者搖了搖頭:“他瞄準的是你的咽喉。”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干擾他,也不會試圖躲開那一箭。”
“你浪費了他的仁慈。”
“什么意思。”一股不祥的預感在男人的心中升起。
武者揮了揮手,幾個幫眾搬來一個蓋著黑布的囚籠,放在圍欄內。
他們小心翼翼地打開鎖頭,然后連忙跑了出去。
黑布落下,一只四肢如木柴般瘦削的生物從里面爬了出來。
是霧人。
它好奇地看著在刑柱上瘋狂掙扎的那個人類。
“我們的藥不夠了。”忙碌了一天的老醫師路夢對范飛說。
“你有沒有什么解決的渠道。”
準備收尾這一階段的劇情了,放緩一下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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