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162.
深夜。
透過峽谷,雙月中的一輪轉動到了棕紅的一面,發出的光芒像是凝固的血色。
斯昆街邊的路燈倒更加黯淡了。
據說是因為崖壁上的一組風力發電機壞掉,又沒有足夠的人手檢修,于是就這么先放在那邊不管。
路夢自己也能夠感受到電力供應下降帶來的影響。
——即便加裝了穩壓器,他用電爐烤出來的面包還是有些夾生。
于廚藝已經26級的他來說,這樣的成果當然是不合格的。
于是就留給阿樹和卡文吃了。
然而或許是因為他廚藝有所進步,抵消了夾生的效果,這兩個沙克人居然沒吃出什么異樣,依舊是贊不絕口。
這讓路夢稍微有點失望。
自己用心制作的作品得不到認同當然是件值得惆悵的事,相反,若是自己明知道有缺點,隨隨便便做的東西,別人看不出來反而更加喜歡——那也會讓人覺得力氣使到了空處。
所謂知音難求,就是這樣。
然而這不是重點,路夢不是個矯情的人。
他此刻正在斯昆鎮的主街上大搖大擺地走著,燈光拉出一道長長的背影。
黑衣夜行,負劍挎刀,箭筒也塞得滿滿的,幾乎違反了沙克官方的一切禁令。
如此緊張刺激的一件事,卻連一個能管他的人都沒有。
路夢潛行了一路,都沒有遇到一隊巡視的警衛。
這讓他實在生不出什么緊張感,才忍不住胡思亂想。
“警衛們的力量都集中到了關鍵位置的固定崗。”他根據這幾天的觀察總結道。
根據戰報,沙克軍隊已經和砂匪交上手了。
在大軍的橫掃之下,那些砂匪節節敗退,臨時扎起來的營寨也被接連拔除。
現在,沙克軍還要繼續深入。
據說軍隊的指揮官放出話來,只要能找到砂之王的藏身處、傳說中的砂王塔,便是一舉剿滅砂匪也不是不可能。
消息傳回斯昆,人心振奮。
無論是不是沙克人,大家都為沙克軍的強勢感到高興,畢竟這代表著自己的生活能夠得到更好的保障。
對此,路夢只能表示:
戰報聽聽就好。
他更關注的是這期間城內環境的變化。
由于人手的不足,治所的警衛已經持續超負荷運轉了許多天了。
為此不得不削減流動哨的數量,以節省精力,保證單個的警衛能夠執勤更長的時間。
好在城中有閑有力愛鬧事的青壯人口也跟著減少了,斯昆鎮才不至于出亂子。
路夢特意從兄弟會的走私商販那3000開幣淘了一件通體黢黑的‘忍者破布’。相比起刺客裹身布,它防御力堪憂,但能將全身覆蓋住,同時不影響行動,還對潛行能力有加成。
這讓他的夜行之路更加沒有挑戰性,簡直就像夜跑一樣愜意。
幾天下來,路夢在夜間“巡視”斯昆鎮的頻率,都比正兒八經的警衛還要高了,有什么狀況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自己還不領工資,簡直是義警。
他剛才路過岳家商鋪。
可以發現這個人類老板吸取了教訓,不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城中的警衛身上,而是自己雇人防守警戒,護衛的力量幾乎翻了三倍。
房頂上也安排有弩手巡視——為了安撫這個老板,官方特許他自己加裝弓弩炮臺。
而且岳昱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這些新招募的護衛,都是清一色的人類。
幾乎是把城中稍微有些實力、到達了武者層次的人都招攬了過來,也算解決了他們的就業問題。
以路夢的感知能力,他還額外注意到,在商鋪附近的隱秘角落,潛藏著幾個高手。
他們是科技獵人。
能夠把科技獵人當做常備的保鏢來雇傭,每過一周,就是幾萬開幣的流水。
哪怕岳昱財大氣粗,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路夢點點頭,有這樣的防備力量,那些黑衣劫匪就是再不智,也不會再盯上他……
“有人來了!”
“警戒!敵襲!”
突然,岳家商鋪的方向傳來護衛們的高呼。
從腳步聲判斷,他們的行動雜亂中帶有井然有序,顯然是訓練有素和早有準備。
警報聲中還夾雜著岳昱老板的狂笑:
“哈哈哈!沒想到吧,我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天,終于讓我給逮住了,你們這些長角的牛頭雜種!”
哪怕對方是劫匪,在斯昆鎮中叫嚷沙克人是牛頭雜種也算得上相當冒犯了。
只是岳昱確實暢快至極,管不了這許多。
接著。
呼喝與廝殺不斷。
路夢卻一愕。
那些黑衣人的膽子真有這么大?
然而,這里的混亂還只是開始。
岳家商鋪的遇襲就像是一個信號,引得城中各處的警報接連響起。
城門上瞭望塔的士兵原本已經打算支援岳昱,但此刻動亂的地方太多,他們竟是也不知道要趕往何處。
路夢躲入巷道,側耳傾聽,將大致的方向與記憶中的地圖一一對應。
如果黑衣人真的是他料想的那個組織,他們應該格外仇視人類。
但除了岳昱以外,其他的一些由人類經營的店鋪并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是那些純血沙克人的大店鋪也發出了警報,他們的老板中不乏主張排斥外族的強硬分子。
路夢一瞬之間就想通了關節。
這些來襲的敵人,不是為了隱匿身份,恰恰是要制造動靜暴露自己。
岳昱因為警惕心重,在沙克軍出征期間,仍然維持著護衛力量,能輕易發現入侵者;其他人類店鋪,許多店員、學徒甚至包括老板自己都應征出發了,處于半停業狀態,哪怕容易洗劫,也沒有成為目標。
同理,路夢的那家無名店鋪也應該安然無恙。
這些制造動亂的敵人或許是想將臟水引到黑衣人頭上,但他們不像路夢,已經猜測到了那些人的組織和綱領,所以只是把目標放在了城中店鋪,卻波及到了其他的沙克人,暴露了自己。
不過這也沒關系,他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城中的守備亂作一團。
這個時候,越是平靜的地方,就越可能是他們的目標。
也可以是自己的目標。
路夢緊了緊兜帽,黑色鏈甲貼在臉上,滲出絲絲寒意。
他沒有靠近任何一家遇襲的店鋪。
而是朝著監獄塔的方向奔去。
“長官,我們要不要去支援?”一個沙克警衛握緊分段斧,等待著命令。
警報此起彼伏,監獄塔的警衛們早已察覺,除了弩手之外,紛紛下塔,守住通往此地的街道兩側。
一個高出諸位沙克人半個身子的沙克長官正站在中心眺望。
他便是監獄塔的典獄長。
“不要輕舉妄動,”典獄長抬手,示意躁動的警衛們安定下來,“等城主的命令。”
監獄塔的地位不同于其他治所機構,里面裝的都不是什么善茬,還容易被鼓動。
凡是動亂,它們的策劃者,都能想到釋放利用其中的亡命之徒。
典獄長作為監獄塔的負責人,很清楚這一點。
放開了說,哪怕斯昆鎮中所有的店鋪都被洗劫了,那也和他沒有關系,自己只要守住監獄塔,等城中的動亂慢慢平息就好。
至于動亂會壓制不住?
典獄長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的確,現在斯昆鎮駐守的軍隊已經出征,連警衛都抽調了大半。
但這里還有城主在。
那可是他們沙克族中僅次于女王石魔的戰士,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站住!”一個警衛發現了街邊的人影。
伴隨著喝問,整座監獄塔的探照燈都指向了街角。
典獄長看清了那是個身披罩袍的無角人,白色麻布反射著燈光,有些晃眼。
無角人的懷里抱著一個包裹,在警衛的注視下微微顫抖,似乎很是害怕。
率先發現她的警衛和同伴對視一眼,就想走上前去。
大概是一個在夜間潛行偷東西的小賊,這在無角人中是常有的。
看她的樣子,多半是正在撤退的途中,卻沒想到今夜出了變故,惹得所有警衛出動,無路可退,這才被發現。
“等等。”典獄長攔住了下屬,高喊:“瞄準!”
剎那間,塔上所有的十字弩都指向了這個無角人。
在這敏感的時刻,便是當場射殺了她也算不得了什么。
無角人嚇得半跪在地,舉起手中的包裹,大喊:“長官!饒我一命——”
“我自首!”
“自首?”典獄長冷哼一下,“作為一個無角人,出現在這里就是你的罪了。”
“的確是這樣……”
無角人像是徹底放棄了希望,就要蜷縮在地。
她的語氣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聲音不大,還是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
“但也許,我的罪過還不止這一條呢!”
露卡在最后時刻抬手一拋,包裹散落在空中,一顆頭顱滴溜溜滾落在地。
那是一個沙克人,頭上帶著犄角。
“放箭!”
典獄長大怒,他認出來這是附近街區的警衛長官。
其實沒等到他下令,在露卡有動作的那一刻,塔上的弩手就已經扣動了扳機。
弩箭如雨,匯聚成柱,密集得在空中互相撞擊,只是朝著一個無角人射去。
露卡已經沒有機會躲避,她只能盡力蜷縮起身子,抬起雙手護住頭頂。
有的弩箭射偏了,但更多的箭矢接連命中了她。
發出的,卻是金鐵交擊的聲音。
露卡身上的白色麻布在一瞬間被撕碎。但露出的不是她被剃去骨角的身體,而是一副精鋼鎧甲,從胸腹到肩肘,護得嚴嚴實實。
聯合城的帝國武士鎧。
她不知道從哪搞來這么一整套的重型盔甲。
一般的沙克戰士因為骨角的關系穿不上武士鎧,但是作為無角人,她的身體曲線已經被剃得和人類無異。
第一輪的箭雨沒能殺死她。
但警衛們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這一個人了。
就在他們的身后,街道的另一側,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潮水,如蜂群。
他們的犄角全部折斷。
手中緊握著利刃。
有了露卡大張旗鼓地吸引注意力,這些斷角人無聲無息地匯集了起來,他們一言不發,直接向著監獄塔發起沖鋒。
在沙克社會的金字塔結構中,越是在底層,人口數量越多。
戰士們當然高高在上。
但是每一個斷角人也都是曾經的戰士,只是因為法律的關系,失去了再戰斗的權利。
現在,這些人選擇自己重新握住刀劍,那就再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了。
相比起這些擠滿了街道、看不到盡頭的斷角人,守衛著監獄塔的警衛簡直就像是薄薄的兩層皮膜,被激流沖擊地七零八落。
典獄長嘶吼著舉起分段斧。
每一輪的揮動都能瞬間清空他身邊的一圈敵人,留下滿地的斷肢殘骸,然而斷角人組成的海潮又會在下一個瞬間填補上去。
塔上的箭雨依舊在拋飛,因為人群的密集,每一根箭矢幾乎都能殺死一個斷角人,但這絲毫不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踩在尸體上,人潮最終將警衛們全部吞沒。
奧倫走到露卡身邊,把她拉起。
他就是那個最先找上露卡的沙克人。
“感覺怎么樣?”奧倫問道。
哪怕有著武士鎧的保護,也還有數不清的箭矢穿透了甲片的間隙,貫入露卡的背部。
鮮血在她的身下聚成青紫色的一灘。
“快要死了,”露卡頭暈目眩,卻笑道:“但從來沒有感覺這么好過!”
“聽說,聯合城那邊的商人,為了開幣,連靈魂都可以販賣。”她撫摸著身上的甲胄:“我們和他們做交易,真的好么?”
“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沒有他們的支持,我們搞不到這么多的武備。”奧倫頓了頓,“這至少說明我們的靈魂還挺值錢的。”
“那你先去休息,守衛這里,等我們出來,再一起出城。”
典獄長想得沒錯,敵人用的確實是聲東擊西之法。
但他沒料到的是,斷角人的勢力太大,足以從正面沖鋒。他們的目的根本不是引開監獄塔的守備力量,只要能夠拖住城中其他地方的衛兵就夠了。
奧倫他們計劃地很周密。
現在的斯昆鎮中四處告急,沒有人能夠第一時間猜測到,自己這些人真正要進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除非那個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目標。
“終于到了這一天。”
斷角人仰望頂塔。
相比起下面的廝殺聲,頂層安靜得如同死寂。
“‘無畏者’還活著。”奧倫收回視線,招呼著同伴沖進監獄塔的內部。
以他的目力,還看不清上面的狀況,卻可以感覺到有一道視線,透過層層的阻礙,也在注視著他們。
今天聚集在這里的,當然不是斯昆鎮中全部的斷角人。
但每一個都是為了“無畏者”而來、而戰。
奧倫是行動的組織者,但他心里清楚,那一位才是他們真正的領袖。
“時間緊迫。”
奧倫咬牙,止住疼痛,跟著進入了塔內。
他的背后也被豁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只是沒有讓露卡看見。
此刻,一部分斷角人沖進了監獄塔,和一些退守回塔內的警衛交戰,一路廝殺爬塔。
剩下的則守在外面,接管了塔下的守備工作。
他們知道,若是等斯昆鎮的力量真正集結起來,那自己這些人根本抵擋不了,只能盡力拖延時間。
沒有人注意到。
一道黑影從中閃過。
比起專業的沙克警衛,這些臨時組織起來的斷角人戰士,在警覺性上還是差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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