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213.
很難想象他這么一個剛剛還滿面春風宴請賓朋的人,其實已經有同伴死在了雷霆競技場中。
只是不知道是死者中的哪一位。
艾達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在等路夢的回應。
“……”白發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避開艾達的視線。
“我沒什么意見。”他開口道,“不過沒有你說的那么彎彎繞繞,老黃沒有死的原因很簡單。”
“那就是他不想殺我,那我也就不殺他。”
“殺與不殺,只看我想還是不想。”路夢微笑,“而不是為了你說的同族或者大局。”
“有沒有很失望?你猜錯了,我們就不是一類人。”
“沒有,我很高興。”
艾達搖頭:“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等等……”一邊黃俊忍不住開口。
他都聽懵了。
不過他在意的不是什么殺或不殺的問題。
而是——
伱們在聊天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把我拉出來踩一腳?
一個說什么你不殺黃俊所以我很佩服你,一個說什么我不殺黃俊只是因為不想殺……怎么好像殺了我很容易似的!
好像,以當時的情況來說是這樣的……
但他好歹也曾經是聯合城的武士!以前也是個殺人拂衣去,千里不留行的主!
不對,不止以前。
他現在同樣是一頂一的狠角色!
你們這么說,傷不傷人自尊的啦?
“黃兄弟,”艾達察覺到浪人的心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說這些不是為了貶低你,你輸給路兄弟其實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但我確實是技不如人。”黃俊一愣,“……你們該不會想說就是因為我菜吧?”
路北游想不想殺人他不清楚。
他現在好想殺人。
“當然不是!”艾達失笑。
他的表情很快嚴肅下來:“其實,你會在第五輪對上路兄弟,這本來就很蹊蹺。”
“我懷疑……賽制,是被人操控的!”
“有人不希望你,或者說不希望有太多外族成為戰士,更別說走到最后!”
看著艾達認真的表情,黃俊不敢相信。
他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說法。
相比起聯合城只認血統的晉升模式,雷霆競技場里靠實力就能出頭,這是大家的共識,他們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報名參賽……難道說也有黑幕?
他看向路夢。
艾達自稱對雷霆競技場很了解,但畢竟只是一面之詞。
沒想到路夢也點了點頭。
“只是一些小把戲。”路夢說,“沒有太明目張膽。”
簡單來說就是調換他們各自的對手,爭取讓沙克人之外的異族提早淘汰。
人類加上蜂人,在選手總人數中占到了十分之一,平均實力也都排在中上,否則不會上趕著來湊這個熱鬧。
結果最后出線的只有路夢他們三人。
像霍步陽這樣的淘汰者,完全有資格成為戰士,但就是在最后一輪碰到了遠超自己實力的對手。
路夢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其實在部落時期的儀式中,對決的雙方本就是長老指定的。
這樣的風俗遺留到雷霆競技場時期,大概主辦方也不會覺得有多不好意思。
“但我們中還是有人晉級了啊?”黃俊疑惑。
“對實力剛好卡在邊緣的,可以安排強大對手的方式來擠掉他們——”艾達說道,“但這對你們無效。”
“黃兄弟、路兄弟,還有那位兵蜂,你們是實力比較強的那批。”
“打個比方,如果安排我那位亞敏兄弟來淘汰你們,就算能夠成功,你們在拼命之下也可能對他造成傷勢,這會對他后續的發揮造成很大影響。
“白費一個種子選手,這就得不償失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排你們互相對決,這樣無論如何就只有一個外族能夠出線。”
“這樣的比例大概就還在他們的接受范圍之內。”艾達嗤笑一聲,“畢竟還在新政當中,需要一些表率,一個都沒有,黑幕得就太明顯了。”
他最后拍拍黃俊的肩膀:“所以你會對上路兄弟被淘汰,不是因為你菜,而是你太強了……這樣說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黃俊沒有理會艾達的打趣。
他仰起頭,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雷霆競技場的賽制看似公平,對決的輪次也才進行到一半,但其實結果已經差不多確定了。
在主辦者的心中,他們被劃出了幾個梯隊。
第一梯隊的是像怪物級別的亞敏、瑞恩等人,他們是奪冠的熱門人選。
稱號和最高的功勛多半就要授予其中之一。
那么這些人在前幾輪就不會刻意遇上,免得兩強相爭,淘汰任何一個都是損失了人才。
第二梯隊的大概就是艾達、康、路北游、黃俊……好吧自己可能不配。
他們如果能獲得一個好的名次,最后的軍職肯定不低,橫向對比恐怕都相當于聯合城的小貴族,連黃俊當初的主家都比不上。
那就是沙克王國里真正的人上人了。
然而其中的外族,整體評價要再降上一檔。
比如路北游在接下來的輪次中肯定會被處處刁難,而黃俊自己甚至就直接淘汰了,最多打贏復活賽,堪堪成為戰士……
等等?
“那我弟弟呢?”黃俊急切道,“黃杰當時的對手可是個沙克人啊。”
他記得很清楚。
按艾達的說法,黃杰要么是和同胞對決,要么就是安排別人來淘汰他了。
“凡事都有例外。”艾達看向他,“黃杰的對手看似普通,其實隱藏了實力,大概原本就是準備來淘汰他的。”
“可惜……”
“是你的弟弟自己爭氣,爆了冷門,硬生生把對方打倒了。”
“幕后再怎么運作,到了真正的戰場,局面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的。”
“雷霆競技場的面子還是要的,黃杰打贏了,那他就成為了戰士,如此而已。”
艾達笑得很開心,仿佛樂得看到出現一些主辦方沒料到的事情。
“是啊。”
黃俊看向酒桌的方向。
那里的黃杰大概是酒醒了一些,正攀著兵蜂老哥的瘦削肩膀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面色酡紅,酒氣噴人。
兵蜂老哥也不覺得冒犯,因為他也醉了。
嘴里嘰里咕嚕的,說的都不是通用語,大概是蜂巢內部交流的訊號。
一人一蜂相談甚歡。
黃俊的心里滲出一股暖流。
“是啊……”
這里畢竟是沙克王國,實力就是硬通貨。
賽制黑幕又怎么樣,劃分檔次又怎么樣?
主辦者能夠預估出大致的范圍,但不會也不能操縱每一場對決,最后的具體名次充滿變數。
只要實力足夠,同樣能夠掙脫出這些別人設下的桎梏。
就好像當初他和弟弟殺死了主家,從聯合城千里逃亡到這個地方……他們本就不是要屈服于命運的人。
他握緊了拳,看向艾達:
“你也是沙克人,為什么要告訴我們這些?”
按理來說,這種黑幕的最大受益者本就是對方這些沙克新人。
“正因為我是沙克人。”艾達說得坦然,“在克拉爾的教導里,只要是強大的戰士,他能夠為了自己和族人的未來而戰斗,那就值得尊重。”
“哪怕未來我們是對手,我也會贏得堂堂正正。”
這個身形不甚高大的沙克人聲音平靜,神色間卻流露出一種驕傲。
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路夢已經悄悄遠離了談話的人群,沒有人察覺,仿佛他從一開始就不在場一樣。
酒香、肉香、閃耀明滅的白熾光、帶著笑意的叫罵……充斥著南城酒吧。
隔著歡騰的人群,路夢在木桶里舀了一勺酒水,回到桌邊。
黃杰和兵蜂老哥還在聊著沒人聽得懂的家常,傭兵不知道自己落選的緣由,喝得爛醉,正拉著一個小妹子吹噓他光輝又操蛋的往事。
清澈的漿液映著眾人的倒影和路夢發著微光的雙眸,那是焦土之子的標志。
他舉杯一飲而盡,隨即招呼小霍一起離開。
酒宴還沒有結束,但他們也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呵。”巴彥輕笑一聲,收劍回鞘。
這把短劍是康轉交給他的,據說是那個路北游進城時送給沙克警官的禮物。
只是當時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誤會,所以康覺得自己不配收下,只能暫時接過,轉頭交給了巴彥。
——因為正是巴彥托請的他,說要關注這個剛進城的年輕人的。
在斯昆鎮,無角人巴彥可以調用的人手很少,只能動用私下里的交情。
‘這是個騙子。’他心說。
短劍上刻了路北游的銘文。
然而,康看不出來,巴彥卻是知道。
這把短劍根本不是他打制的。
銘文是新刻的,故意做舊過,只是在行家眼里完全能分辨出它距離短劍成型的時間太遠。
除非路北游天生奇才,剛出生一落地,話都不會說,但一拿起錘子就能打鐵。
若真是這樣的生而知之者,那巴彥就是哭著求他也要把這種天才留下來。
可惜不是。
路北游根本不是匠師。
不過巴彥并不在意,他原本的關注點就不是這里。
對方是技術人才更好,不是也沒關系——甚至這種騙術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趣。
騙子總比廢物好。
“你在干什么。”身邊的動靜打斷了巴彥的思路。
只見鐵羅堂堂一個五人眾,身形高大頂著一身盔甲,此刻卻像一個街角流氓一樣蹲在地上,手里嘩嘩地翻著一本書冊。
“在給你找親衛人選啊。”鐵羅頭也不抬,“你之前說的有道理,那些新晉的戰士都是大山看中的人,咱們不好插手——”
“但是我又想了想,戰士的墻角咱們挖不動,那些被淘汰的選手卻是可以啊!”
鐵羅揚了揚紙張,頗為得意。
他感覺自己是個天才,難得動腦一次,就想出這么絕的一條思路。
“……”巴彥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無奈道:“我倒也還沒有缺人到這種地步……”
堂堂首席顧問,大權在握,結果搞得好像大山挑剩下的貨色才能輪到自己。
哪怕巴彥一向榮辱不驚,想到這里還是有些難繃。
鐵羅停止了翻書的動作,沉默了一下。
“我很擔心你。”他說道。
“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站在你的身邊,真出事了連個擋刀的都沒有……哦對了,你就是那個擋刀的。”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百團守衛中,只能看著巴彥被高高舉起又摔下的一幕。
“你忘了我們的女王陛下,”巴彥提醒道,“有她一個站在我們這邊就能頂多少人?就是全世界的臭魚爛蝦都要殺我,只要石魔不松口,那就沒門。”
“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寵,不用再炫耀了……”鐵羅扶額,無奈道。
所有高層都知道他這位朋友的性子,說好聽點叫舉重若輕,說難聽點就是裝傻充愣。
鐵羅有想過,要是巴彥不這么氣人,是不是就不會樹敵這么多。
“說正經的,你也別把我真當成孤家寡人了。”巴彥平靜地說,“雖然我在這里沒有多少部下,但還是有很多人把我當成朋友……而且這次石魔也特地調遣了人過來,我已經把他們安排好了。”
“而且就算他們都搞不定,”他又笑了起來:“這不是還有你嗎?”
“我無敵的五人眾?”
五人眾的地位在沙克王國就相當于神圣帝國的高階審判官。
如果不是大山穆凱背景特殊,他一個城主的身份也不過堪堪和五人眾齊平。
這些人平日里身負重任,日理萬機,不會輕易離開他們的駐所。
大陸上若是有這個層次的強者出動,身后往往跟隨著的是數個軍團,這就象征著新的大戰即將打響,野心或者復仇的火焰將會席卷無數人的生命。
因此某個惹人厭的吟游詩人也把他們稱為“戰爭級”。
這一稱呼也隨著詩歌慢慢傳開。
鐵羅就是這樣一個戰爭級強者。
然而他現在只是孤身跟在一個無角人的身邊,偶爾和這位朋友說起幾句未來或者往事——可以說極為罕見了。
不過身為五人眾的鐵羅絲毫沒有放松和自負的意思。
“光靠我是不夠的。”他面色凝重,“巴彥你有很多朋友,大山……也有很多朋友。”
“好比那位將軍,他同樣是五人眾!”
而且還是反對新政最激進的那一類,甚至已經到了當場拔出武器,要和石魔決斗的地步。
如果讓這個五人眾挑戰成功,那就又是石魔與沙格爾的故事重演。
——結果當然是沒成功。
鐵羅不在場,不知道具體的情形。
但據巴彥所說,面對持著分段斧沖上來的五人眾,石魔根本沒有拔出那把傳承自沙格爾的絕世銘刃。
她只是隨手抄起身下坐著的一條鐵板凳。
然后把挑戰者打暈了。
石魔不僅沒有取敗者的性命,甚至都沒有責罰他。
“啊,這是決斗嗎?”女王很詫異,“我還以為他在和我鬧著玩。”
戰士之間的友誼都是很淳樸的。
事后將軍連夜從阿德馬克出走,來到斯昆鎮抵御砂匪,不問政務,專心投入邊事。這么多年的共事,也就相當于大山穆凱的部下。
但不管怎么說,他都是一個五人眾,戰爭級的強者,只是碰上了石魔。
若是真打起來,鐵羅自覺與他五五開。
還沒有算上大山穆凱本人。
對上斯昆城主,他估計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么一想。
好像還是把巴彥掐死獻寶比較有前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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