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富聞言也是有些好奇，直腸破裂而已，就算是拖了一晚上，以褚景明的能力，應該不難處理啊。
只不過，看到患者的片子之后，武小富也就理解了。
這是腫瘤！
片子上的情況，讓武小富此時也是大吃一驚，此時的他也算是閱瘤子無數了，瘤子在他面前，簡直是無所遁形，只要是敢露出一點小犄角，武小富就能識破其偽裝。
褚景明也是看出了武小富的反應，緩緩說道，“也不知道該是說幸運還是不幸，這座桿刺入肛門，直入直腸，將直腸戳破也就算了，還正好是戳在腫瘤上了。
腫瘤破裂，腫瘤周圍血管因為被瘤子侵蝕，原有的結構早就改變，如今也是出現了血管破裂的情況，這個大爺早起之后才是發現，自己的被窩和貼身衣服竟然紅了一片。
還被自家老伴兒笑說是大姨媽來了呢，一開始他們也不在意，以為是肛裂或者是痔瘡什么的，可是很快就察覺到不對了，一上廁所，鮮血不知道流了多少，腸子感覺都要出來了，這不，趕快來醫院了。
這個瘤子看起來可不小，足足十公分左右呢，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做手術，怎么做手術？”
大爺晚上的失血，大多都是從腸道自然流出的，但是還有大量的血液積聚在腸道內，甚至是上行，這上廁所的時候，腸腔內壓力突然增大，這些血液就都出來了。
來醫院的路上，大爺或是因為失血過多，或是因為害怕，都直接暈了過去，來醫院后，輸了血，補了液，這才是醒來，但是因為早晨上廁所時，那一努力，患者直腸大出血的情況，已經是成了大爺迫不及待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不然的話，光是出血，都能讓大爺進入icu。
“手套。”
武小富對著護士道了一聲，護士趕忙遞了一副手套過來，武小富戴上之后，直接來到大爺身邊，此時的大爺也是雙目失神，滿臉的痛苦，而武小富進行直腸指診的時候，大爺更是不由得慘叫一聲。
不過，大概是麻木了，也就是一聲而來，加上武小富這次，這已經是大爺第四五次被進行直腸指診了，不過，也沒辦法，這就是肛門、直腸等病癥，最直接的檢查了。
手指探入，武小富也就基本知道了情況，腫瘤近端甚至用直腸指診都能觸及，很多病人因為痔瘡或者是什么來的，但是直腸指診過后，卻是爆了大雷，大抵就是這樣的情況。
“其他檢查呢？”
要了其他檢查，武小富又看了一遍。
“準備手術吧，應該還沒轉移，而且，也等不及進行全身篩查了，先止血要緊。”
褚景明等的就是武小富這句話，一旦出現這種兩難抉擇的情況，就要相信醫生的經驗了，褚景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經驗，但是對于武小富的經驗卻是深信不疑。
有武小富這句話，再進行手術，褚景明就沒有什么負擔了。
“好，我這就安排，一會兒你給我過來把把關吧。”
武小富看了一眼褚景明，哪還不知道其是什么心思，不過，以他的能力，直腸指診就基本能夠確定患者有沒有轉移的情況了，也就不多擔心什么了。
“嗯，我正好也有手術，中間過去幫你看看。”
有武小富的話，褚景明就更放心了。
武小富的第一臺手術是肝癌切除，手術進行到中間，武小富就換了馮玲玲來，昨天教了尤娜，馮玲玲聽說之后，今天可是磨了武小富不短的時間，讓武小富不能厚此薄彼。
沒辦法，只能對馮玲玲也盡心教了，不得不說，要說學習能力，還得是馮玲玲，從科研轉到臨床，馮玲玲真的是一點沒有不適應，手術上，進步真的是太快了。
論悟性，更是一點都不比尤娜差，甚至是更勝一籌。
所以，武小富教起來也順利，也更加放心。
“彭夏，你幫玲姐扶鏡子吧。”
進行到后面，武小富也就徹底放心了，索性讓彭夏來扶鏡子，操作徹底的交給馮玲玲，馮玲玲此時也是越做膽子越大，思路順暢，后面馮玲玲完全掌握簡單肝癌切除，怕是已經完全不成問題了。
武小富看著不會再出什么問題，也就直接離開了手術室，來到了褚景明這里。
“怎么樣，還順利嗎？”
褚景明此時卻是有些為難，看向武小富，“你那邊結束了嗎？要不還是上臺幫幫我吧。”
直腸癌而已，雖然破了，但也應該很好解決才對啊。
對上褚景明那不好意思的面容，武小富也沒推脫什么，直接來到近前查看。
“子母瘤？”
武小富此時也是來了興趣，這還真是運氣啊，車座桿戳破直腸，還正好戳破了直腸腫瘤，這就夠運氣的了，不想這還出現了子母瘤，這就更是運氣了。
武小富之前做直腸指診的時候，只顧著看大爺的全身情況了，倒是沒太在意這腫瘤周圍竟然還生出了這么多的小腫瘤。
所謂的子母瘤呢，就像是一個腫瘤母親，生出了一堆的腫瘤孩子，體現在具體的身體上，那就是一個部位，在大腫瘤周邊，出現了一圈的小腫瘤環繞。
這種腫瘤，一般惡性程度都很高，浸潤性很強，不過，直腸上的子母瘤真的很少見，一般都是在子宮、卵巢、睪丸、眼睛等等部位才看得到。
直腸上的子母瘤，武小富也是第一次看到，甚至于都可能是武小富這一生中見過的最后一次。
子母瘤的手術，做起來和普通腫瘤手術還不一樣。
現在擺在褚景明面前的就兩個選擇，直腸肛門全部切除，然后結腸造瘺。
再就是挑戰自己的極限，直腸保留一部分，然后直腸造瘺，這樣的好處很明顯，術后患者的生活質量要比結腸造瘺強很多，若是在普通三甲醫院，肯定不用考慮這么多，直接直腸切除就好了。
但是東海一附院不一樣啊，既然有這個技術，就得考慮進去。
褚景明剛剛從醫也沒多少年，還不算是老油條，遇到難點，不會第一時間考慮自己的面子什么的，而是將患者的利益全都放在第一位。
但要進行直腸部分切除，就要特別注意了，子母瘤惡性程度高，萬一切不完全，后續出現復發的幾率，可就太大了。
褚景明有些對自己沒信心，但是他對武小富有信心。
若是武小富出手，褚景明相信武小富一定能夠將手術完美順利結束，畢竟武小富之前做的那么多，都是切的非常完美。
為了患者，褚景明倒是不怕傳出什么：褚景明連個直腸手術都做不好，竟然還要武小富救臺的傳言。
在褚景明看來，這些都是虛的，患者要是能夠更好，他就很開心，他也不是為別人活的，知道他技術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水平，知道了還繼續說，也不過就是嫉妒而已。
結腸造瘺啊，在肚子上造一個瘺，褚景明在胃腸外科看到這樣的病人太多了，他們的生活有多么痛苦，褚景明更是一清二楚，因為缺少了直腸這一段，很多時候，這些患者還都得帶一個袋子在身上，大便都來不及凝結，直接就是稀的下來。
出去外面，根本不敢往人群里走，身上的味兒不對就不說了，還可能會隨時大便，雖然這不是患者的主觀意愿，但是別人可不會這么想，久而久之，這些患者，即使是心態再好，也難免心情越發的郁悶和沉重。
而這樣的生活質量，讓他們的生存期限，更是在無限縮短。
但是留一截直腸就不一樣了，假性肛門重建，從外觀上，患者和正常人其實是沒有太大的區別的，而有了直腸這一段，大便有了凝結的過程，時間上雖然不能像是正常人那樣控制，但也有了準備時間，去廁所的時間，最起碼還是有的。
直腸屬于腸管的最末端一段，也是腸道的最后一部分，上面與乙狀結腸相連，下面則是與消化系統的最后一棒肛門相連，所以，直腸在消化系統中具有很重要的生理功能。
首先，人體的直腸是儲存大便的地方，也是大便排出的通道，人體在進食以后，食物經過消化系統的消化和吸收，最終形成糞便，會暫時儲存在直腸腔內，從而形成排便感而進行排便。
其次，直腸部位是可以產生便意的，直腸通過腸壁的感受器發出沖動，沖動經神經會傳送給大腦而引起排便反射。
所以，直腸保留一段，對于人體來說，最有效的意義就是，知道什么時候要大便，大便有了儲存的地方，不會直接出來，這對于人體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有時候，對于醫生來說是面子，但是這面子是用患者的尊嚴換的，褚景明自覺自己丟些面子不痛不癢的，但要是患者失去了這些尊嚴，可能就要痛苦和帶著陰影過后半輩子了。
武小富能和褚景明成為好朋友，可不會沒有緣由，看到病情之后，褚景明的想法，武小富一下子就明白了，嗯，還是半年多前的褚景明，一點都沒有變。
當時武小富能和褚景明交好，一方面是看上了褚景明的才學能力，一方面就是從言行中，能夠看出褚景明在對待患者的態度有多好。
這是一個真正的醫生，最起碼，到目前為止，也還都是。
“好，我洗洗手上臺。”
對于褚景明或許真的很難，但是對于武小富來說，強大的精神力下，再惡的腫瘤，也是有界限的，只要是界限分明，那就能切的干凈。
上臺之后，武小富先量了一下，嗯，差不多。
成年男子的直腸平均長度在十二到十五厘米左右，有些人長一些，但是基本沒有短于十二厘米的，這個大爺的直腸長度就有十五厘米，常規之內，卻也是此時最好的結果了。
十公分的腫瘤，切除十一厘米，還能留四厘米。
這個長度的直腸留下來，能夠起到的作用，可是很大的。
食物經過胃十二指腸之后，進入結直腸，流速已經很緩慢了，尤其是到了直腸，不給壓力，基本大多數情況下，就只能凝結，那些腸道干燥的，更是時間長了都會便秘。
四厘米的直腸，武小富估計已經足以排便的神經反射繼續運行，當然了，這需要術后一段時間恢復，有了直腸的儲存，患者也基本有幾分鐘去廁所的時間了。
再安排上假性肛門，基本生活質量還是能夠保證的。
直腸切除前的大部分操作，褚景明已經完成了，武小富此時上來，直接進行切除就行了。
電刀在手，武小富都沒有太多的猶豫，直接下刀，末端腫瘤，基本與肛門相連，保留是不可能的了，具體切除完之后，留下的也就是遠端的三厘米多，不到四厘米的距離了。
嗯，現實和數據終究是有些出入，主要是有折損。
不過，問題不大。
看著武小富信心滿滿，輕描淡寫的操作，褚景明也是有些羨慕，他都不知道，武小富為什么能夠做的這么自信，不過，無論是病理，還是經過武小富手術，已經恢復大半年的病人完好狀態，都告訴他們，武小富的技術，絕對可以相信。
“好了，剩下的還是交給你啊。”
武小富將主刀的位置讓出來，接下來就是假性肛門的重建了，這個不難，東西雖然貴，但是效果還是不錯的，就像是廚房里的止逆閥一樣，想打開的時候才能打開，讓里邊的東西出來，不讓它出現，閥門不打開，里邊的東西，那就只能被關著。
還是很好的能夠代替肛門和括約肌的功能的。
“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吧，謝謝啊小富。”
“謝什么，好了，我第二臺還有手術呢，先走了。”
一天的手術，就這么忙忙碌碌結束。
回到科里之后，武小富才是看到了王虎的信息。
其實不用王虎說，尤娜也已經是開始給武小富普及了，雖然說昨天王虎和王江鶴的事情都結束了，雙方誰都不追究，可不就沒事兒了嘛，但是王虎不追究，王江鶴不追究，網友們不同意了啊。
也不知道是誰，將王虎打王江鶴那一拳的視頻發到了網上。
然后各大網站，好多媒體，許多博主就將這視頻搬來用了，下面再配上一些自己的話，瞬間就博了眼球無數，王虎看到這些，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畢竟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就成了打人的無良醫生。
媒體可不管你說什么和事實是什么，他們只想要自己想要的結果，而事實上，他們也已經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這不，熱度有了，整件事情里，似乎王虎都不重要了，因為很快王虎就成了醫生的代表。
往前細數幾十年，很多醫生傷患者事件，似乎都是被一窩蜂的找了出來，匯總在一起，看起來真的是讓人驚心，看到這些的人，開始口誅筆伐，畢竟有圖有證據的，眼見為實啊，還能冤枉了醫生不成。
更何況，其中是真有一些真實情況的。
九假一真，也足以讓人義憤了。
事實上呢，這些被找出來的信息，大部分也都是和王虎這件一樣，掐頭去尾，大多也都是媒體報道出來的，最重要的是，這些事件，幾乎都是以醫院處理醫生結束，這就更證實了這些事情的真實性。
如果不出意外，王虎也會成為下一個被處理的醫生，畢竟慣例如此，然后醫生打患者的事件，再次被坐實，成為下一個打人醫生事件的佐證。
如此循環往復，直至醫生和患者的信任基礎，徹底崩塌。
很多人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而很多人也不會管醫患信任基礎崩塌會有什么后果，只要從中能夠得到利益就行。
看著這些東西，武小富都感覺腦仁疼。
不過，他只是腦仁疼，王虎此時怕是世界都要崩塌了，這個小伙子，別看都三十了，還二百斤，但是無論這個人有多重，心臟也都只有那么大，可以承受的重量，終究有極限，就像是現在這個情況，武小富還真不確定第一次遇到這樣情況的王虎，能不能撐得住。
“王虎呢？”
“聽說是被醫務科叫過去了。”
武小富聞言更是搖頭，醫務科處理這類事情的原則，武小富也是有所耳聞的，對于王虎，也是不由得擔心起來。
“師姐，我去一趟，科里有事兒給我直接打電話就好，對了，昨天急診的那個患者叫王江鶴，你幫我找到他的聯系方式，一會兒給我發過來。”
“好，交給我吧。”
另一邊，王江鶴此時正在家里照顧著母親，因為摔得是右胳膊，現在打了石膏，吊了起來，所以這回來之后，生活各種不方便。
王江鶴至孝，索性也就請假在家，準備全職照顧母親幾天，至于自家媳婦兒，還是算了，媳婦兒人很好的，但是和自家母親總是說不到一塊兒去，這照顧肯定是照顧的貼心，但是互相嗆幾句，王江鶴怕雙方都氣出個好歹來。
“媽，你這頭都餿了，來，我給伱洗洗。”
“洗什么啊，怪不方便的，等胳膊好點再說吧。”
王江鶴可不依，必須給洗，只不過，正要再勸，門鈴就響了。
叮鈴叮鈴！
王江鶴趕忙去開門，這兩天親戚朋友的知道自家母親傷了，很多都來看他母親。
只不過，這打開門之后，王江鶴才是發現，這來的兩個人，他不認識啊，還是一個年輕女人，一個中年男人，莫非是自家母親認識的？
不對啊，自家母親認識的，他都認識的。
心中雖然疑惑，但是人家提著東西的，明顯是來看自家母親的，怎么都得先將人讓進來。
“快進來，媽，有朋友來看你。”
只不過，兩人出現在自家母親身邊的時候，自家母親也是疑惑的很，這是誰？
王江鶴哪還不知道，自家母親原來也不認識啊。
“那個，不好意思啊，你們是？”
“哦，王先生，你忘了，我們給你打過電話的。”
打過電話！
王江鶴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早晨就有人給他打電話，說是知道了他被醫生打了之后，特別的同情，特別的為他義憤，準備幫他討回公道，說是只要簽個授權書，后續至少能夠幫他弄來十幾萬，幾十萬呢。
王江鶴直接就掛了，現在這騙子都滲透的這么厲害了嗎，竟然都知道他被打了的事情了，還知道他電話號碼。
被掛斷電話之后，對方似乎還不甘心，連續打了好多個，王江鶴也是終于明白，對方竟然還是一個公司，專門為人打這種官司的，這下子，王江鶴就更是不愿意招惹了，直接拉黑。
誰想這些人，還追到家里來了。
臉上頓時不好看起來，“你們走吧，我不告，你們趕快走。”
王江鶴雖然昨天被打的時候，也很氣，但是氣歸氣，但也不至于因此就訛王虎，訛醫院，畢竟他也打了王虎一拳，武小富和王虎還那么貼心的給自家母親治療。
后面拍了片子，影像科的人都說了，這復位復的真好，只能看到模糊的骨折線，基本就是解剖復位啊，影像科天天拍片子都看不到幾個這樣水平的復位。
王江鶴看不懂，影像科的醫生還幫他解釋了一下，頓時就懂了不少，他怕醫院里合起伙來哄他，王江鶴還找了當醫生的朋友給看，結果更是出奇的好，說他是碰上好醫生了。
這讓王江鶴就更滿意了，王江鶴家里雖然不算是大富大貴，但是王江鶴自認也還不到需要用良心換錢的地步，這要是真做了，以后要是被孩子了解到真相了，他這不是成了孩子最大的負面榜樣嗎？
一男一女也是郁悶了，什么人啊，送上門的錢，竟然還有往外推的，這人怕不是傻子吧，良心？良心值幾個錢啊，值幾十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