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富也顧不上看自己的病人了，趕忙帶著人走了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這是陸醫生的父親。”
陸醫生的父親！
武小富看向正站在一邊，臉色憔悴的男人。
陸醫生，是東山人，長得人高馬大，身體更是壯實，其當時走的是定向生，畢業后輾轉幾年，便是來到了金湖縣醫院工作了，至今已經六七年了。
男醫生，身體好，定向生，天選牛馬，直接安排在了急診科。
急診科的工作，知道的都知道，累是真的累，基本沒有什么自己的時間。
因為是家里的獨子，后面陸醫生的父母也是都來到了金湖，就相當于是在這里定居了，陸醫生也在這里娶妻生子了，聽說去年家里剛剛添了女兒，生活也算是圓滿。
但是陸醫生父親的病情卻是一年比一年嚴重。
肝硬化并發癥日益嚴重，不久前還并發了肝腦，直接便是入了院，從普通病房，直到如今的重癥病房，身體都是不見好，反而是日益嚴重。
看目前的情況，應該是患者肝腦發作，開始搶救了。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平時素以可靠、自信的陸醫生，此時站在一邊，臉上卻盡顯無助。
武小富也是心中莫名，當醫生的，最無助的事情，怕就是自己能夠救任何人，卻對自己親人的病情無能為力吧。
滴滴滴！
監護儀還在叫，武小富也是在盯著監護儀上的數值，搶救不是手術，武小富再厲害，此時也是幫不上太大的忙，能夠被調到重癥工作的醫生，基本都是搶救經驗豐富的醫生，不會比武小富差。
武小富能夠適時的提供建議，但是不能貿然插手他們的工作。
某個節點，武小富不由得松了口氣，患者的各項指標在回升，這說明搶救工作起了效果，醫生搶救最怕的就是患者對于他們的努力沒有回應。
只要是有了回應，那就都好說，就有拉回來的可能。
就像是現在，搶救醫生看到這個信號之后，明顯的高興起來。
果然，沒多久，患者的各項指標，終于拉回到了警戒線外，開始平穩下來。
“爸！”
陸醫生早已是淚流滿面，看著自家父親被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此時更是激動的趴在了窗前，天知道，這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經歷了何等的煎熬。
沒人打擾陸醫生，雖然患者的生命被拉回來了，但是肝腦末期，對于陸醫生的任何反應，患者都不可能有回應，這些醫生護士，也只能心酸的看著這一對父子。
武小富上前幾步來到患者床前，探了探患者的脈象。
“武醫生！”
搶救醫護這才是看到武小富，趕忙打招呼，武小富點頭回應，短短幾分鐘時間，對于這些醫護來說，可無異于一個世紀，短短幾分鐘的消耗，比他們運動幾小時都累。
尤其是精神上的消耗，更是讓他們有些恍惚。
這就是急診科、重癥科醫生護士難干，沒人愿意干的原因，心情總是大起大落，搶救消耗又大，很多人其實永遠理解不了這種用命來拯救生命的感覺。
“武醫生。”
陸醫生此時也是注意到了武小富，心情放緩之后，也是和武小富打著招呼。
武小富此時已經探在了患者的脈上，嗯，很糟糕，但是也很幸運，還沒有到肝臟完全衰竭的地步，這就代表，患者的肝腦，還有逆轉的可能。
肝性腦病是肝硬化最嚴重的并發癥，是在嚴重肝病的基礎上，因為血氨代謝紊亂導致患者的腦神經功能出現異常，所以一旦爆發，主要是以各種神經精神癥狀和體征為主。
所以一旦肝硬化病人出現認知障礙的時候，就要注意了，必須盡快往醫院送，晚了，很可能就真的無法挽回的結果了，就像是剛才那樣的情況，若是搶救不及時，天人兩隔，也是很可能的。
認知功能正常、意識完整，到逐漸昏迷的連續性過程，有些或許能夠慢一些，但是很多也就是像被打了一棍子而已，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醫學上，根據肝性腦病的嚴重程度分為4級，每一級癥狀都有所差異，最開始的，也是最輕的時候，就是1級，只會表現為輕度的欣快或抑郁，不過這個時候，也要注意時間縮短，很可能會引出撲翼樣震顫，也是很危險的。
再進行就是2級，整個人會變成倦怠或者淡漠的狀態，甚至是會有輕微的人格改變、行為錯亂、語言不清。
到了iii級，就比較嚴重了，這個時候的患者，就連醒著都做不到，眼皮子都睜不開，會出現嗜睡到半昏迷，有意識模糊、定向障礙。
最后就是4級，也就是患者現在的狀態，通常也是最嚴重的，直接出現了昏迷，而且此時的昏迷對語言和強刺激都沒有任何反應。
若是患者伴有嚴重的肝衰竭的話，那么這個狀態，可能就真的是無法逆轉，這樣的情況下，或許還有另外一個詞比較合適——臨終。
所以說患者是幸運的，最起碼，現在還給了醫生將其從昏迷拉回到清醒的可能。
“家里人都配不上型？”
武小富看向陸醫生，輕聲問道，陸醫生眼神黯然的點了點頭，是啊，連他這個親兒子都配不上型，更何況是其他人，肝硬化是進行性的，唯一的根治方法，其實就是換肝。
作為醫生的陸醫生，太知道這一切了，所以早就開始為此努力。
不僅是早早的配型，還給父親排了隊。
但是無論前者，還是后者，基本都是一個個壞消息，根本沒有給他一絲絲的希望。
點了點頭，這個答案，其實是可以猜到的，肝臟移植可不會因為你是醫生，就給你開綠燈，陸醫生也不過就是那么多等不到肝源，親屬配型也配不上的家屬一員而已。
“我會讓東海一附院的消化科，根據你父親的情況，詳細出一份兒治療計劃的。”
不能換肝，那就只有維持和替代治療而已。
使用乳果口服溶液、葡萄酸鈣注射液等藥物進行治療，可以有效改善肝性腦病引起的腹脹、食欲不振等癥狀，血液透析、腹膜透析等，可以有效清除體內的代謝產物，減輕肝臟負擔，有利于緩解病情。
再就是患者在日常生活中要注意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避免長時間熬夜，適當吃一點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比如小米粥、軟面條等，有利于補充機體內所需要的營養成分。
這些都是武小富也知道的，但是如何結合，什么時候用什么藥，怎么用，什么時候要進行透析，頻率，時間什么的，這些都是要有嚴格的治療計劃的。
就像是癌癥的化療計劃一樣。
不同的醫院，化療計劃是不一樣了，先進完善的治療計劃，對于患者的療效更是不同。
而在這些方面，東海一附院無疑是走在國內前線的。
所以，聽到武小富的話，陸醫生當真是非常感謝。
“謝謝您，謝謝您武醫生。”
武小富在看其他患者的時候，陸醫生已經是走了，他今天還有班兒，按照同事們的說法，陸醫生家里如今才有了小孩兒，妻子都需要人照顧，更別說是來醫院照顧老人了。
醫院里，也就只有陸醫生自己看顧老爸了，這段時間，陸醫生基本都不怎么著家，下班陪父親，上班就趕緊去急診，像是今天早晨，老爸出現問題，陸醫生也只能讓接班的醫生，幫忙多頂一會兒。
都不知道陸醫生這段時間，每天能睡多久。
武小富聞言也是有些無奈，其實不僅是醫生，很多其他職業的人也是如此，只不過，說起來著實是有些心酸。
查完房，武小富便是給東海一附院的消化科主任打了電話，將陸醫生父親的病歷資料等等都發了過去，至于查體什么的，武小富也都自己進行了，將具體情況交代一下，對面的消化科主任，基本就了解相關情況了，答應很快就會出一份兒詳細的治療計劃。
一個好的治療計劃，終究是能夠讓陸醫生的父親多等一段時間的。
說不得這段時間內，正好就有肝源了，總是一個希望。
急診科。
武小富是來會診的，打電話的正是陸醫生，此時其正一臉疲憊的搶救著病人。
搶救室內，一個渾身是血的患者躺在床上。
陸醫生要了厚厚的紗布，此時正進行著填塞和壓迫止血，是腹部大出血，最常用的止血方法，但是用到這種止血方法的，基本也都是兇多吉少了。
“怎么回事兒？”
“武醫生，患者腹部中刀，我初步判斷，腸子和脾臟都有損傷，出血很兇，腸子都有掉出來的，我用紗布保護了一下。”
武小富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要了手套，趕緊上前查看情況。
果然，患者的衣服已經被全部剪開了，一沓沓紗布都顧不上剪開，就被填塞到了患者的腹部，就算是這樣，那潔白的紗布，此時都是被血液浸透著，全部染成了紅色。
就連陸醫生那潔白的白大衣，此時都是充滿了血色。
再看監護儀，滴滴滴的聲音，就沒有停過。
血壓在一直往下掉，已經開放了雙通道，正在補液，各種升壓藥也在用著，備血工作也已經完成，心率此時竟然也開始掉，這說明出血量太大，已經過了代償階段。
“麻藥。”
“刀。”
患者是被刀捅傷的，但是家屬糊涂啊，竟然將刀子直接給拔出去了，說實話，要不是刀子被拔出去，情況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危急。
如今武小富就要順著患者的刀口，往下延伸一些。
看著武小富的操作，眾人也是愣了愣，不會是要在搶救室做手術吧？太荒唐了。
好在武小富只是將創口擴了擴，就停止了，這讓他們也是松了口氣。
搶救室真不是做手術的地方啊，無菌環境太差了，就算是將人救回來，風險也大，而且后面說都說不清，畢竟這是違規的，救人可以，承擔些風險也行，但是規矩就在那里，而且風險和收益還不一定成正比，這樣一考慮，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不過，武小富就開了這么點口子，是什么意思，頂多就是夠勉強放進去一只手而已。
不過，也不用他們多問，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來，慢慢放。”
武小富的手探在患者的腹部，患者的情況，自然是一目了然。
脾破裂，腸破裂。
出血的原因，主要就是在脾臟上，脾動脈破裂，出血迅疾，也就是陸醫生眼疾手快，壓迫止血，讓出血的速度慢了下來，不然的話，這會兒怕是已經沒了。
現在無論是檢查，還是手術，都是來不及了，必須盡快先將患者的脾動脈縫合或者是結扎，才能為手術爭取時間。
聽到武小富的話，陸醫生也是一愣。
拿開？這么按著，以陸醫生的經驗，或許患者還能多活一會兒，這要是放開了，怕是沒幾秒就得完蛋啊。
只是，想起武小富的神奇，陸醫生終究是沒有多問什么，將手慢慢放開。
沒有陸醫生的按壓，患者的出血量迅速飆升。
不過，武小富并沒有讓這種情況持續，一秒鐘都不到，武小富的手，已經是探到了腹部，以武小富的實力，僅是在血管充盈的瞬間，便是將血管直接抓住。
徒手止血，現在也算是武小富的拿手絕活了。
也就是武小富不在急診工作，不然的話，武小富這徒手止血的活兒，都能出個專題了。
“線。”
縫合肯定是來不及了，以武小富的能力，就此吻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肯定不是一兩秒能夠搞定的，如今也只能將脾動脈結扎，以阻止出血了。
左右脾臟也得切除，結扎脾動脈，也是不會有關系。
一只手抓住動脈，另一只手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縫線，直接開始結扎。
單手打結是老外科的必備技能。
畢竟醫生這雙手的靈活度，可比網上那些用舌頭打結的女生厲害多了。
陸醫生他們就這么看著武小富給他們來了一波極限級的炫技。
不，不是炫技，是奇跡。
尤其是陸醫生，他是距離武小富最近的，也是親眼看著武小富和自己接力，就那么探手將手放進了患者肚子內，然后就看到監護儀上的血壓下降都緩了下來。
這種情況代表著什么，陸醫生豈能不知道。
這很可能是武小富將出血部位給直接手動閉麥了啊，但是這可能嗎？
現在他們連肚子里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呢，武小富就這么蹭一下的，將那個最大的出血部位給止住了？真的就那么蹭一下，有一秒沒啊。
這就算了，很可能是武小富經驗豐富，又加上運氣不錯，可以艱難理解。
但是武小富這一手單手結扎是什么鬼啊？
這是演科幻片嗎？
能夠手動閉麥就已經足以讓人腦殼子驚掉了，更何況是還要結扎血管啊，幸虧武小富不是要吻合血管，不然他們真得揉揉眼，看看是不是做夢了。
“告訴手術室那邊，過來接病人吧。”
在陸醫生他們的注視下，武小富將手從患者腹腔內探出，對著眾人說道。
“哦，好，我這就給手術室打電話。”
陸醫生趕忙安排，雖然說武小富現在很可能真的將患者體內的出血大血管給結扎了，但是以患者現在的情況，就算是那些出血小血管，還有其他損傷，都足以將患者繼續拖進深淵。
現在必須盡快手術，將患者的損傷清除，才能將患者的生命挽救回來。
“血袋回來了。”
就此此時，去取血袋的護士也回來了。
武小富也是松了口氣，患者的血容量現在已經是降到了冰點，光靠補充晶體和膠體是不行的，如今血袋回來了，倒是能夠讓手術的成功率，提高不少。
院長費晉鵬此時也是聽到了急診的消息。
不是有人給他打電話聽到的，而是就這么短短時間內，武小富的神奇操作，已經在醫院群里傳開了。
費晉鵬趕忙打聽一番，在聽到群里傳的那些，絲毫沒有夸張，甚至于武小富做的比那還夸張的時候，費晉鵬都是有些懵，緊接著便是狂喜。
說實話，他見過本來做的正常事情，卻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
但是這做的神乎其神的，卻是讓人傳的有些顧忌的，還真是第一次。
不過，無論如何，這對于費晉鵬，對于金湖縣醫院，是一件好事就對了。
沒有耽擱，費晉鵬讓醫院的宣傳干事，趕忙開始行動。
這得是多大的宣傳點啊，只要是武小富這臺手術成功了，那金湖縣醫院別說是在蘇江聞名了，就算是在整個華國，那都得直接揚名啊。
說是醫生能和閻王搶人，但是醫生們都知道，大多數時候，都是閻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這次不同啊，武小富真是從閻王手里搶人啊。
就他剛才聽急診介紹的那個情況，按照以往的慣例，別說是去手術室了，能推出搶救室，都是進步了，太兇險了啊。
不過，越是兇險，這救活了，就越是神奇。
再加上他們宣傳干事那根筆，這事情，必須得讓他們金湖縣醫院再次揚名啊。
揚名好啊，人怕出名豬怕壯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你不揚名，如何發展，騙子騙人的時候，還知道先給自己弄個了不起的背景呢，更何況是他們這種正在謀求發展的大醫院了。
金湖縣醫院現在正在加緊步伐晉升三級醫院。
但是真實情況呢，諾大的醫院，其實全靠武小富和武小富帶來的幾個下鄉醫生在撐著，尤其是武小富，這馬上就要離開了，而他們醫院還不能將武小富這段時間給醫院留下的名氣，完全轉化為實力和資源。
金湖縣醫院想要發展，必須讓上面注意到他們，讓上面看到金湖縣醫院的價值，從而愿意支持他們。
晉升三級醫院的那些硬性條件，其實真的那么重要嗎？
重要，肯定是重要。
但是很多時候，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情，閻王都能，更何況是人呢。
重要的是，如今的金湖縣醫院，配得上一個三級醫院的名頭。
至于硬實力、軟實力什么的，完全可以先將三級醫院名頭給他們，然后再慢慢發展啊，有了這個名頭，他們金湖縣醫院，才能留下足夠的患者，才能可持續發展。
其實這都是互相推進的。
而且，名聲傳揚出去，也就不只是武小富的名聲，也不只是金湖縣醫院的名聲了，也是金湖縣醫院所有醫護的名聲，以后遇到同行，遇到其他人，一旦被提及，那也是一份兒榮耀。
與有榮焉，才能讓他們更加對醫院有認同感，愿意與醫院一起進步。
想到這里，費晉鵬更是心里美滋滋的，暗嘆一聲：我真是英明啊，要不我是院長呢。
手術室內。
陸醫生被武小富帶上了手術臺，急診那邊，武小富則是讓醫院給安排了其他人代班。
這位也確實是累壞了，武小富借個由頭，將其帶上手術臺，手術過后，他就能夠回去休息了，不然的話，醫院請假，真的是除了婚喪嫁娶，想都別想。
人人都有難事，不過，陸醫生的難事，就連武小富都有些心疼，據說陸醫生都好幾天沒看到自己的女兒了。
而且，聽她們說，陸醫生很有責任心，技術也不錯。
武小富想著也能培養一下，急診科就是一個醫院的第一大關，這個把門的人，就必須有足夠的實力才行，不然的話，真就是老頭守大門，頭昏眼，誰進都揉眼睛，以為是自己錯覺了。
聽到武小富要帶他上手術臺，陸醫生也是有些興奮。
金湖縣醫院畢竟只是一個二甲醫院，急診科自己是不開展手術的，頂多就是急診操作室里處理個傷口，換個藥什么的，非常有限。
陸醫生也是有些追求的人，他才是三十多啊。
因為之前已經延了口子，又不是無菌手術，所以這臺手術注定是要開腹做了。
脾破裂手術，武小富都不知道做了多少臺了，算是輕車熟路，現在也只是脾破裂，腸破裂而已，比這更嚴重的，加上肝破裂，胰腺損傷，武小富都做過。
只是這個因為出血太多，有些危險而已。
陸醫生進入角色也很快，不經常做手術，但不代表不能做手術，急診科的大夫，是最受外科科室歡迎的，心理素質足夠，手上的基礎技術也可以，上手都很快。
醫院永遠都是處于缺醫生的狀態，有急診科的同事愿意轉過來，基本沒有哪個科室會拒絕，很多科室，提前知道消息，就得開始爭取了。
咚咚咚！
就在此時，手術室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大門打開，一個護士神色匆匆的走進來。
“武醫生，是hiv。”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