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富對李主任確實是有些不滿意，之前他有沒有算計都無所謂，只當他是為了病人，但是這個時候，你當主任的，技術肯定是要比旁邊的助手好的。
此時的李主任，應該主動扶鏡子，給武小富當助手才是，這樣能夠讓手術效率更高，但也不知道其是出于什么心情，竟然直接下臺了。
要面子，不想給武小富當助手？
還是說，想要將整臺手術的成功與否，都加諸于武小富的身上。
要知道，他這是來幫忙的啊，真不地道。
搖了搖頭，還有這腹腔情況，在武小富來之前，李主任完全可以將患者的胰腺周圍臟器都游離完全的，不說是準備繼續手術，你都開腹了，那也能繼續探查一下其他臟器吧。
萬一不只是肝臟有癌灶轉移呢。
真的是，算了，救人要緊。
武小富對于自己的感情管理還是很完美的，很快便是摒棄了負面情緒，開始了腹腔內的游離工作，一聲令下，助手也就明白了接下來的工作節奏。
好歹也是副主任醫師了，從住院醫師開始扶鏡子，這都得扶七八十來年了，手術不一定做的有多完美，但是扶鏡子水準，絕對也是可圈可點的。
以前的李主任，或許是一門心思為病人，只要是病人好，什么影響，什么對自己是否會有不利，都可以不計較，要是放在前幾年，估計李主任都能不想其他，盡心盡力的救病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可惜，他不想也不能冒險。
至于周圍臟器會不會影響手術操作，武小富根本不會考慮，因為那根本不是武小富這個操作水平需要擔心的事情。
閔院長能干幾年，他還能干幾年，即使是撈不到正院長，說不定也能撈個副院長干干呢，這退休前后的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各種地位什么的，更是天差地別。
想到這里，助手更是不敢大意，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和注意，想要將這個助手工作給做好。
肝臟本來就和膽道不可分割，這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面對這種突發的病情轉移，竟然開始猶豫，開始權衡利弊，開始想怎么才能將這件事情對自己的影響降到最小，當然了，這也沒錯，醫生也是人，有點七情六欲很正常，就是苦了患者了。
這可不能因為一臺手術，毀了自己的光輝形象。
李主任剛才做游離工作，都做了一個多小時，就這還沒游離完全呢，肝臟內出現癌灶之后，李主任就開始心不在焉了，副主任也知道自家李主任隨著職級上來之后，這心思多少有點不在專業上了。
武小富交代一聲，杜文樂趕忙將視野調整好，本來這臺手術的手術方案就是胰十二指腸切除術，杜文樂還是準備的很完全的。
不過有一點李主任不得不承認，那就是無論武小富做的手術有多少，就現在表現出來的手術水平，就不是他能夠比的。
武小富可不就是這個機會嘛，武小富所在的東海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肝膽外科，現在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若是能夠在東海一附院進修一兩年，那他這就算是一段很值得炫耀的履歷了。
只不過，武小富的操作，讓李主任知道，他真的是想多了，武小富或許從一開始就有了定計，而武小富的操作，更是讓李主任明白了武小富的手術原則，哪里出現癌灶就切哪里。
手術終究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助手的能力強一些，對于他來說，也是好事情，最起碼現在為止，杜文樂的表現，還是讓他很滿意的。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因為武小富的關系，還能走出北區一個泥潭，也和武小富一樣，進軍東海也說不定呢。
而且，武小富的出現，也是讓他有了一些想法，他也快到評主任醫師的時候了，若是能夠在此之前，去好醫院進修一段時間，將技術增強一些，那么以后的前途，可就不只是眼前這樣了啊。
而且，手術還沒有結束呢，肝臟這里也需要處理呢，本來這就算是結束的差不多了，但是因為肝臟的原因，脾臟、膽道也需要考慮，要不要切，要不要考慮后面復發轉移的因素。
這就是頂尖的操作能力和完美的大腦演繹嗎？
隨著武小富將胰腺和十二指腸切除，李主任已經是有些后悔了，或許剛才他不應該下手術臺，而是跟著武小富一起做手術，給他當助手的，這種層次的手術，這么完美的手術水平，旁觀和親自參與的收獲，是完全不同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醫療事故，上了法庭，他毫不懷疑李主任會直接將他給推出來。
也幸虧是武小富在，手術還有成功的可能，不然的話，后面倒霉的可能就是他這個助手了，畢竟他就是組里的頂梁柱，患者的檢查、手術安排等等，幾乎都是他一手弄的。
他要是連個鏡子都扶不明白，都跟不上，這不是讓原來的學生小瞧自己嘛，他自認之前武小富在附院讀研的時候，他的形象還是很高大，很不錯的。
而周圍臟器為了保險，要不要一起切除，也根本不在武小富的考慮范圍之內，這個人，為什么能夠這么自信？
只見武小富將肝臟周圍淋巴結進行了部分清理，對，就是部分清理，似乎武小富就篤定，除了這部分淋巴結可能被累及之外，其他淋巴結都是沒有受到影響的。
這樣認真配合的情況下，也真是讓武小富心中暗自點了點頭。
快速的處理完肝臟周圍淋巴結，而此時的麻醉科寧醫生也是適時報了一下時間，“三個小時了。”
看起來比彭夏還要好一點點，經驗是絕對不差的。
癌灶散布情況，在武小富眼中也是一目了然。
精神集中，大腦迅速運轉，武小富這是功成名就之后第一次回來，雖然之前武小富讀研的時候，還只能算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嘍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大專家了。
只不過，即使是經驗不差，實力不差，此時也是有點額頭冒汗，壓力太大了，武小富這效率，簡直是跟李主任不是一個層次，嗯，李主任是地，武小富是天。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十來分鐘時間，整個腹腔內，胰腺周圍臟器便是被武小富給游離了出來，視野覆蓋患者整個身體，武小富也很慶幸，患者只是出現了肝臟的癌灶轉移，其他部位還沒有被侵襲。
俗話說得好，聞名不如見面，本來他對武小富的手術技術，也僅限于傳說，網上雖然有武小富的手術視頻，但也不如這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將來當個科主任，那也是能夠用得上的。
胰腺啊，多么重要的臟器，很難想象，武小富竟然就和過年處理雞一樣輕率，在武小富的手下，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小心翼翼，但是胰腺的處理卻是那么的完美，還看不到一丁點的胰腺損傷。
若是他能留在臺上，一定能夠從這臺手術里學到很多的東西。
十分鐘游離完成，或許還能說是他之前就游離的差不多了，武小富這算是撿漏，但是現在這對胰十二指腸的處理，就很能說明水平了。
現在東海做手術都這樣了嗎？
以前他總對手下人說，不要急著做主刀，扶鏡子還沒扶明白呢，就想做手術，想啥呢，本來這就是應付下面醫生的一句話，現在倒好，成真了，原來他這扶了十來年鏡子的水平，也還沒出師呢啊。
“準備胰十二指腸切除術了。”
李主任此時心情也是有些復雜。
嗯，已經三個小時了，可不要以為是武小富現在已經做三個小時手術了，這三個小時里，還包含了李主任之前游離工作耗費的一個半小時。
倒霉啊！
不過，他也沒時間多想了，武小富動作太快了，很難想象，武小富這個做手術的都能操作麻利，思路清晰，他這個扶鏡子的反而有些跟不上了。
李主任有些不了解，這根本就不只是技術層面可以理解的事情了，這得是多么豐富的經驗，才敢做如此判斷啊，但是武小富才做幾臺手術。
也就是說，武小富在一個半小時里，已經是連續了李主任未完成的游離工作，胰十二指腸周圍淋巴結清理，胰十二指腸切除，胃空腸吻合，還完成了肝臟周圍淋巴結的清理。
好家伙！
這得是什么速度啊，要是做的粗糙也就算了，這站在這里的，基本都能看得出來，武小富做的很完美，這一刀一鑷，看起來都像是藝術。
要不是寧醫生報了時間，怕是他們都根本沒有時間的概念，最起碼也得覺得是過去好幾個小時了，誰想這竟然加起來才是三個小時啊。
按照這個進度，怕不是一個小時內，就能手術結束！
要知道，即使是按照李主任之前的手術方案，手術預估時間，也在六個小時以上啊，更何況是還出現了肝轉移，這是什么速度啊。
杜文樂此時也是有些恍然，怪不得他這后背直冒汗，腿肚子直打顫呢，原來是武小富將六個小時的活兒，集中在一個小時就都給干了啊，這不得把他累死啊。
最難堪的就是李主任，可以有差距，但也不能差距這么大吧，他這是完全被比下去了啊，也幸虧武小富不是附院的，不然的話，李主任都感覺自己不一定壓得住武小富。
武小富看了一眼監護儀。
給了兩個單位血漿，補液也跟上了，患者的血壓和心率也有回升，按照這個速度，一個小時內結束手術，患者的生命威脅應該不會太大。
想到這里，武小富也就不再耽擱了。
“開始切肝。”
杜文樂趕忙將鏡子挪過去，別說，李主任做手術，他給扶鏡子，這手都能扶酸了，但是給武小富扶鏡子不一樣，只有累，沒有酸，武小富手術太快了，他得一個勁兒的跟著，一個勁兒的挪動鏡子，根本沒有酸的機會。
環切！
看著武小富下刀，杜文樂和李主任都是眉頭一挑，除了極度自信的醫生，沒人會這么切，更何況是臨時發現的癌灶轉移，根本沒有ct輔助判斷，這種情況，更應該豎切，才能保險。
但是武小富依然選擇了環切，而且是毫不猶豫的環切。
就像是將落在蛋糕上的一塊兒蠟燭直接剜去了一樣，武小富就這么輕輕的一切，然后直接從剛才擴開的切口內，將肝塊兒取了出來。
“送檢！”
巡臺護士趕忙去送檢，而武小富已經是開始處理肝面了，看的李主任更是臉皮直抽抽，“武醫生，不等等病理結果？”
武小富都沒有理會李主任，倒不是故意忽視他，只不過是精神高度集中，選擇性的沒有聽見而已。
杜文樂肯定是不會多嘴的，就這么看著病理還沒有回來的功夫，武小富已經是將肝面處理完，想要沖洗腹腔關腹了。
被忽視的李主任，此時也是有些臉色難看。
他是肝膽外科的大主任啊，即使武小富不是附院的醫生，那他也是武小富的老師啊，這也太不尊重他了吧，他可不認為武小富是沒聽到，才多大啊，和他一樣耳背啊！
傲吧，就傲吧，有出事兒的時候，不，就現在都難說，這么切，邊緣能夠干凈才怪，有了這一步，就算是手術失敗，事情也都能推到武小富的身上了，炫技成功，是醫生的榮耀，炫技失敗，那就是醫生的深淵了。
而武小富，這就是一步已經踏入了深淵。
噔噔噔！
巡臺護士的腳步聲響起，手術室門被打開，李主任等人都是趕緊看了過去，就等著巡臺護士開口，寧醫生、杜文樂、器械護士此時都是想著一定要邊緣清晰，好趕緊結束手術。
李主任就有些想法莫名了，矛盾的很。
“邊緣清晰。”
這怎么可能！
這都能切干凈！
李主任忽然感覺自己真的是老了，武小富竟然真的就這么輕描淡寫的將癌灶給切下來了！
“武醫生，成功了啊！”
杜文樂有些興奮的對著武小富說道，武小富輕輕點了點頭，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嘛，杜文樂看著武小富已經將腹腔沖洗完畢，開始取鏡子和器械，才知道武小富內心多么的自信。
即使是他年齡更長，從醫時間更長，此時對武小富也是不由得多了幾分敬佩。
醫生，終究是技術為王啊。
“好，結束。”
武小富帶完最后兩針，緩緩說道。
眾人都是松了口氣，成功了，手術真的順利完成了，這么一臺讓李主任覺得棘手，都準備放棄了的手術，竟然就這么完成了！
啪啪啪！
眾人都是拍掌叫好，“武老師，你太厲害了。”
武小富將手術衣脫掉，巡臺護士也是主動過來幫忙，看向李主任。
“李老師，幸不辱命，接下來就要交給您了。”
李主任的臉上表情此時還有些僵，聽到武小富的話之后，趕忙露出笑臉，“這次可是多虧你了武醫生，要不是你，這臺手術，恐怕不能這么順利的完成，不愧是我們北區醫科大學的驕傲，好，你放心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武小富謙虛兩句，就準備直接離開，回趟北區參加婚禮，竟然還加了個班，也是段難得的經歷，不過，瞿穎和蘇玉還在等著他呢。
“對了武醫生，你幫了這么大的一個忙，一會兒一起吃個飯，我來請客，嗯，我再叫上老崔他們，還有一些其他同事，你都認識，正好一起熱鬧熱鬧。”
武小富正要走出手術室，聽到李主任的話，回頭報以抱歉的笑容，“李主任，不好意思啊，今天約了我舅舅他們一起吃飯，這都約好了，都是家里人，他們想要見見我女朋友，不好推，這樣吧，等我下次回來，我請客，請您和幾位老師吃飯。”
“那太遺憾了，不過還是家人重要，我這也是臨時約，是我的錯，應該提前讓老崔和伱說才是，也是我太忙了，本來我昨天就有這個心思的。”
“沒事兒，咱這也都是家里人，后面我肯定常回來的，那李老師先忙，我先走了。”
離開手術室，武小富的心情也是不錯，作為一個外科醫生，最高興，最享受的時候，并不是職稱提升的時候，也不是工資發下來的時候，而是一臺手術完成的時候，一條生命得到拯救的時候。
至于細節和前因后果，其實并不重要。
享受的就是這個過程。
至于李主任，武小富不想與其在酒場上你來我往，虛情假意，在附院肝膽外科，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武小富真正的熟人，或者說是親人，也就是崔文耀一個而已。
至于其他人，他也不在附院工作，可沒心思應付這些。
不過，應付李主任的話，可不是假的，他今天是真的約了舅姨要吃飯，聽說武小富回來了，還帶了女朋友，他們可都是想要見見的。
薩日朗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也就是武小富的大舅和大姨了。
大舅滿都拉和大姨烏日汗都是大學畢業，還讀了研究生，離開了草原，然后再參加工作。
大舅從政，在另外一個盟市中做處級干部，也快退休了。
大姨是老師，老老師了，在北區蒙中教數學。
武小富的姥姥姥爺后面就跟了大舅滿都拉去了那個盟市，這次回來了，肯定是要去看看的，約好了今天下午，和大姨一家去舅舅家的。
本來還說講座結束，先去大姨家里吃午飯。
結果碰上了一個手術，這結束了，都兩點多了，幸好武小富已經提前給大姨發了語音。
醫院外，武小富先是和崔文耀說了一下手術的事情，然后就給瞿穎通了電話，結果他們說，都在大姨烏日汗家里呢，薩日朗也回來了，中午坐高鐵回來的，他沒去，但是其他人可是一個沒落兒，就連蘇玉都蹭上飯了。
聽到這話，武小富也是有些驚喜，開車直接往大姨家趕。
烏日汗的家離附院不遠，之前讀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武小富可沒少去烏日汗家。、
“哥，你可終于結束了，快，冷。”
十一月的天氣，北區已經開始轉寒了，昨天還好些，有個十幾度，但是今天就行了，怕是都到十度左右了，出來接武小富的是大姨的兒子李景睿，比武小富還小一歲呢，是大姨和大姨夫不甘心只有一個女兒的成果。
別說，老來得子，寵的厲害，老師可不一定就能教出學習好的孩子，李景睿的這個學習，還得是多虧了武小富，李景睿不怎么聽烏日汗他們的話，對于武小富卻是敬重的很，也很聽他的話，兩人從小一起玩兒，關系熟的很。
高中兩人都是一起上的，李景睿的學習基本都是武小富輔導。
武小富上了醫科大，李景睿上了工大，現在也是工科男了，學能源，本科畢業之后，進了電力公司，現在混的也很舒服呢。
不過烏日汗可不止一次嘮叨李景睿的個人問題了，這孩子總是說三十歲前不結婚，要過幾年自由的生活，結果倒好，這對急著抱孫子的烏日汗來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事業也定了，還玩個屁啊。
相親是安排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李景睿不配合啊。
“景睿，你這伙食不錯啊，怎么看著又胖了。”
李景睿也一米八的個子，但是體重已經過兩百了，很顯胖，現在看著更胖了。
“這叫壯，什么胖啊，對了，哥，那個蘇玉，是你表妹啊？”
武小富看著這小子，沒見對哪個女孩子這么關心啊。
“看上了？”
“嗯，我感覺我戀愛了，你幫幫我唄。”
“這個我可不好幫，你要是有想法，就只能自己追了，我們明天去看完舅舅和姥姥姥爺，后天就回了。”
李景睿頓時臉就喪了，“唉，有緣無份，算了，她也看不上我。”
“你怎么就知道看不上啊？”
“我只是不愿意談戀愛，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她的眼界太高了，我不是她的菜。”
這話把武小富都聽笑了，不過，李景睿說的還真是沒錯，蘇玉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李景睿其實很咸魚的，兩人價值觀不合，他也覺得沒啥希望，所以才不愿意摻和。
“行了，快進去吧，我都餓死了。”
“哼，餓死你，東海做做手術就算了，好不容易回來兩天，還把手術做到北區了，不累你累誰啊，不是我說啊哥，這手術是做不完的，患者更是救不完的，你平時也得注意休息。
你說你這個歲數，就能闖出這么大的名堂，平時還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樣呢，既然都回來了，離開醫院了，休假了，就把那些事情放放吧，學學我，享受生活，別年紀輕輕的把自己給搞垮了。”
摟了一把，“你小子，現在都開始說教我了，好了，哥知道了，以后聽你的就是了。”
咚咚咚！
還不等再敲呢，門已經打開了，大姨的身影出現，看的武小富也是一陣眼熱。
“大姨。”
“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忙呢，快進來，給你熱了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