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看看吧。”陸燃二指抹過冰涼的刀身,感受著云海刀的思緒。
云海刀靈,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飄逸灑脫。
而此時,陸燃感受到了云海刀的一絲欲念。
求而不得的神兵領域,終將刀靈拽下了仙壇,讓它不再淡然.嗯?
陸燃細細感受著,愕然發現,自己錯了!
云海刀靈的確有了些欲念,但相較于獲得神兵領域,它更想要見一見那位同道中人。
“你”陸燃有些哭笑不得,輕聲道,“別把這世界想得太美好。”
“對方不一定是同道中人。”陸燃打著預防針。
那件神兵,也許走的是其他路子,最終兜兜轉轉,引到了“洗盡一切”這種神兵領域上來。
云海刀靈并未回應,不置可否。
“門主,是否需要休整一二?”魚長生詢問道。
“不用!一鼓作氣吧。”陸燃搖了搖頭。
魚長生提醒道:“門主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不能排除對方是一名天境·劊子手的可能。”
鄧玉湘插話道:“總要面對的!門主隨時可能晉級,動輒一月之久,如果不能提前處理好此事,我們會很被動。”
“確實。”陸燃深以為然。
如若對方趕在他晉級的過程中,前來偷襲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
閉關突破時,可容不得半點分神。
此事勢在必行,絕不能埋下隱患。
“惡影。”
“在。”
“先把弟子送回去,交接好。”陸燃召喚著古銅鏡,隨著他心念一動,熾鳳紋葫蘆立即飛向惡影護法。
顏霜姿接過寶葫蘆,走入了落地鏡內。
陸燃維持著落地鏡開啟,轉頭看向魚長生:“這一次,我們不隱藏傳送技法了,速戰速決,直接殺過去!”
魚長生輕輕頷首:“可以。”
神兵的感知是相互的,一旦陸燃施展孽鏡邪法·鏡花月,一步跨越數千公里,對方必然會察覺到的。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陸燃不能像之前那樣,在山界放肆游蕩,一路征服、開疆擴土。
既然門主大人打定了主意,要速戰速決,那么一步到位也好。
幾分鐘后,一面落地鏡,開在了紫禁城北方的高山洞窟內。
“哪個方向?”陸燃握著云海刀,輕聲詢問著。
紫禁城舊址,佇立于圣靈山大陸的最中央,從這里出發,再合適不過了。
還得繼續南下。云海刀靈感受片刻,不用傳送那么遠了。
“嗯”陸燃稍作沉吟,再度施法。
旋即,一面落地鏡開在了樹臉魔一族大本營·枯木林之南。
陸燃一步邁入其中,跨越了五百公里的距離。
云海刀靈再度傳遞心念:西南方向,同樣的距離。
“哦?”陸燃微微挑眉。
以枯木林為起點,再向西南方行進五百公里,那可是個不得了的區域——千紙淵。
二等邪魔·紙鸞一族的大本營!
之前,陸燃孤身一人南征北戰時,曾在萬丈深淵內斬殺紙鸞一族,為日后開啟邪塑做準備。
陸燃當即看向眾人,道:“對方很可能身處千紙淵內!”
魚長生面色嚴肅:“紙鸞信徒?”
這樣看來,對方必然是天境·劊子手了!
尋常人族信徒,自然不敢待在邪魔大本營內,只有像白嬈這樣的存在,才能在“自家”邪巢附近暢通無阻。
“紙鸞信徒,可不太好殺呀”白嬈伸出一條鮮紅長舌,舔了舔唇角。
陸燃:“.”
真的不好殺么?
你這副模樣,怎么像饞嘴了似的?
“此族能化作細碎紙羽,頗為惱人。”白嬈一雙勾魂奪魄的美目,輕輕瞧著陸燃,“要不要奴家幫你,把那人活吞了?”
陸燃有些無奈:“白姨不要沖動行事,先看看對方是什么情況,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跟白姨說的。”
“好呢”
“門主。”魚長生建議道,“我們幾個先進入葫蘆內吧?”
對方大概率是天境·紙鸞弟子,其逃跑的功夫可是相當不俗!見這么多人氣勢洶洶的殺過去,對方可能會直接逃離。
不如讓眾人藏在暗中,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最壞的打算。
如若對方是同道中人,那自然更好了。
“行!”陸燃從善如流,將眾人一一收入葫蘆中,而后開啟一面落地鏡,直抵紙鸞一族的大本營附近。
此地,山巒連綿不絕。
但山與山之間,存在著萬丈深淵,紙鸞一族正是棲息于深淵之中。
“是這里么?”陸燃握了握云海塵清刀。
向西行進,一兩百公里吧。
“啊?”陸燃轉頭望向西方,這才發現己方判斷失誤了。
他也終于意識到,對方藏在何處。
千紙淵以西、百余公里外的區域,同樣大名鼎鼎!
那里可是盧淵師徒口中的圣靈七觀之一——隱千山!
曾經的陸燃,只顧著斬殺紙鸞、培養邪塑,倒是未曾進入隱千山中探查。
據說,隱千山的晨霧乃是一絕!
可惜現在是午后時分,隱千山怕是難有霧氣,陸燃暗暗想著,朝著正確目的地進發。
事實證明,他錯了!
縱然不是清晨時分,但在陰霾的天空下,無盡山峰之間彌漫的迷霧,依舊如夢似幻。
陸燃都有些恍惚了。
還以為自己來到了鎖魂山。
相較之下,隱千山則是純純的“陽間”產物,群峰在薄霧之中若隱若現,將此地渲染得宛若仙境。
“就快到了吧?”陸燃執刀前飛,心跳漸漸加速。
“嗡”云海刀突然顫了顫。
陸燃前飛的勢頭一停,低頭看向斜下方。
迷霧繚繞間,一座綠意盎然的山峰之上,佇立著一棵大樹。
樹后,似乎坐著一個人?
陸燃瞇了瞇眼睛,細細觀察,見到了對方的衣衫一角。
黑色衣擺,金色紋飾?
陸燃越看越覺得眼熟,這是這不是黑金帝袍么?
邪槍帝一族·邪云袍?
臥槽!
陸燃有點麻。
好消息!對方并不是強大的二等邪神·紙鸞之弟子。
壞消息:
對方很可能是一等邪神·邪槍帝之弟子!
陸燃徐徐飛行,樹下癱坐之人,終于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大概四旬年紀,他有著一張頗為俊朗的面目,在黑金帝袍的襯托下,本該顯得更加尊貴威嚴。
然而他長發凌亂、衣衫不整,甚至給人一種醉眼迷離的感覺。
他好像真的醉了?
陸燃發現,對方手里拿著一只酒葫蘆,正輕輕搖晃著,似乎在估量其中剩下多少酒水。
陸燃第一次見到,能與熾鳳紋葫蘆媲美的存在。
它與黑金帝袍一樣,同屬黑金配色。
黑色玉石質地,看起來溫潤瑩澤,其上勾勒著一道道金色云紋,精美異常。
“來得倒是快。”
驀地,男子開口了。
只是他的話語稍顯模糊,好像醉得不輕?
陸燃緩緩飛落山峰之上,打量著數十米外的男子,目光鎖定在對方的腰間。
那一柄壓制云海刀的神兵,就藏在那個劍鞘之中。
所以,該神兵是一柄寶劍么?
“咕嘟,咕嘟”男子又拿起黑玉金云紋葫蘆,仰頭灌著。
陸燃稍稍抬眼,看著仰頭豪飲的“帝王”。
對方面色紅潤,顯然是因酒水的緣故,因為男子敞開的衣襟處,能見到脖子、胸膛處的片片肌膚,都呈病態般的蒼白色。
世人皆知,槍朽、邪槍帝嗜酒!
這樣看來,男子因過高的實力境界,沾染了神明/邪神的習性。
從此人散發的氣勢來判斷,這無疑是一尊天境大能!人族修煉到這種境界,身體強度是相當可怕的。
能把自己禍害成這副病懨懨的模樣.
這得喝多少酒啊?
“敢問,尊姓大名?”陸燃見對方放下酒葫蘆,這才沉聲開口。
帝袍男子那一雙朦朧的醉眼,終于落在了陸燃的身上。
隨即,他竟然笑了:“你好像是一名大夏天驕。”
陸燃不置可否,一手執刀,一手輕輕抹過刀身:“它很期待與你見面,既然我們培養出來的神兵、領域一致,它以為,你我會是同道中人。”
“呵。”帝袍男子一聲嗤笑,后腦抵著樹干,望向陰霾的天空。
那迷離的眼神中,隱隱掠過一抹回憶之色。
同道中人?
我配嗎?
你又配嗎?
大夏天驕,的確掀起了一點風浪,但也僅此而已了吧。
陸燃心中有些失望,自然聽懂了對方不屑的笑聲。
所以.沒有共同語言么?
雖然對方尚未表達出敵意,但是這種可怕的天境·劊子手,隨時可能出手,奪走陸燃的性命。
陸燃握緊了云海刀,正要開口,卻聽對方說道:“回去吧。”
“啊?”陸燃很是驚訝。
“你只是海境巔峰,接不住我三兩招。”帝袍男子隨意地擺了擺手,“你我之間的一戰,就留到你晉升天境之后吧。”
陸燃徹底懵了。
武德這么充沛的嘛?
旋即,陸燃心中大動!
帝袍男子是一名天境劊子手,來此界內,就是為了斬殺大夏天驕的!而自己很像是一名天驕,對方卻要放任自己離去?
這.對嗎?
這得是同道中人吧!
“回去修煉,天驕。”帝袍男子晃了晃酒葫蘆,“你所行之事,帶著你誤打誤撞、開啟了這個特殊的神兵領域,別玷污了它。”
玷污?
陸燃更加確定心中猜測了!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試圖打開話題:“請問,你的神兵叫什么名字?”
帝袍男子動作一頓,緩緩抽出長劍,垂首默默打量著。
只是他看著看著,那醉醺醺的模樣,竟變得有些虔誠,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劍身,一次又一次。
陸燃也是很服氣。
這人真的是.
始終自說自話,根本就不回答問題。
“天驕。”
“在!”陸燃立即回應。
“你的夢想,能實現嗎?”
“能!”陸燃面色堅定,緩緩低頭,“一定能!”
帝袍男子笑了笑,視線終于從劍身上移開,又落在了陸燃的身上。
他直視著陸燃的雙目,一股股恐怖的威壓,似浪潮般洶涌,一波波沖擊在陸燃身上。
陸燃穩穩佇立著,同樣回望著對方的雙眼,眼神無比決絕。
“嗯。”許久,帝袍男子輕輕點了點頭,“回吧,我在這等你。”
“我”
“我是來殺你的,天驕。”帝袍男子聲音嘶啞,嘴角微揚,“你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你的劍叫什么?我相信,你我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你不會動手的!”
陸燃轉了個刀花兒,率先說道:“我的刀,名為云海塵清!你的呢?”
“呼!!”
一股驚人的氣勢蕩漾開來。
無形,卻逼著陸燃向后退了一步!
樹下癱坐的帝袍男子,突然飄起身來,一雙醉眼不再迷離,緊盯著陸燃手中唐刀,顫聲問道:
“你你說,你的刀叫.叫什么?”
陸燃身體緊繃,隨時準備瞬移躲閃,強壓著心中驚懼,沉聲說道:“刀名,云海塵清!”
帝袍男子腳下突然騰起一朵黑云。
陸燃瞳孔微微一縮,確認對方就是一等邪神·邪槍帝之弟子!
“呼”
帝袍男子瞬間出現在陸燃所在的位置,而陸燃同時閃爍離去,凌空站立在山峰之外。
“嗯?”帝袍男子猛地抬頭,看向身披狐裘大氅的青年。
“先生,這是何意?”陸燃皺眉問道。
帝袍男子盯著陸燃手中刀:“那是你的刀?”
“當然是我的,我一手培養起來的!”陸燃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反應,又反應還這么大。
“那也是你為這把刀,取的名字?”
陸燃頓時愣住了。
見陸燃的表情,帝袍男子內心一顫:“誰?誰為你的刀,取的名字?”
陸燃張了張嘴,在對方滿含期待的眼神注視下,開口道:“家家母。”
家母?
家母!
帝袍男子突然身形搖晃,怔怔地望著陸燃。
青年的眉眼、鼻梁、嘴唇.
雪白的狐裘大氅,在淡淡的迷霧中輕輕飄舞著,更將這名英武青年,襯得氣質矜貴。
仿佛有一道風華絕代的仙影,與青年的身影重迭在了一起。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帝袍男子突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其中摻雜的情緒,是那樣的復雜。
一時間,陸燃竟無法清晰描述。
“難怪!哈哈哈,難怪.”帝袍男子抬起一只蒼白的手掌,捂住了雙眼。
笑聲漸漸哽咽,情緒大起大落。
您.還沒忘記我。
特意為此刀取了這個名字。
就是為了讓他飛升天界之后,尋到丑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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