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俊活了三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爹……
哭！
他爺爺奶奶沒了的時候，他爹雖然傷心，卻也沒哭天抹淚。
別說蘇子俊，就是和蘇長江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張鳳霞也是第一次看到蘇長江如此的失態。
蘇長江一直是個很自律的人，無論做什么事，他都是有計劃的推進。
可能是爾虞我詐見得多了，人也好，事也罷，他都習慣在腦子里多過幾遍。
也許就是這種習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沉著且睿智。
“爺爺，不哭。”小家伙抬起小肉手輕輕為蘇長江抹眼淚。
“爺爺不哭。”蘇長江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沖小家伙硬擠出一抹笑來。
遲遲不見張鳳霞和小家伙回去，蘇子煜剛準備過來瞧瞧情況，還沒走近，就聽到小家伙的那句爺爺，不哭。
蘇子煜立馬轉身回到了車上。
“嬸子和乖乖呢？”駕駛位上的劉大扭頭看了眼空出來的車后座。
“在后面給我爹畫大餅呢！”蘇子煜輕笑。
“畫大餅？”劉大一臉疑惑。
剛想再問，就看到張鳳霞一個人回來了。
劉大也不好接著再問，只得將心中的疑問拋開，擰開車鑰匙，一腳油門。
磐石村
村東頭的大桐樹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手一把小竹扇，興致盎然的嘮著村里的熱門八卦。
那嘈雜的聲浪直接蓋過了樹杈上成群結隊的知了。
“李秋華也是個吃得了苦，享不了福的，這才去京城幾年啊，人就沒了。”有人感嘆。
“誰說不是，我看，她就那樣的命，她那會要不去京城，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
“可憐那個小的，以后就是沒娘的孩子了。”
“啥沒娘的孩子，那姓沈的那么年輕，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有新人進門了。”立馬有人反駁。
“那還不如沒娘呢！”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太太撇了撇嘴。
眾人神色復雜的對視一眼。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這可不是空穴來風。
一陣唏噓過后，眾人的目光又看向了不遠處的一處院門。
“你們聽說了嗎？那誰聽說就這幾天的事了。”估計是害怕那院里的人聽到，陳寡婦壓低了聲音。
“聽說前兩天子杰就給京城去了電話。”一個年輕女人瞄了眼那處院門，小聲道。
“還聽說，你就直接說楊二妮告訴你的不就得了。”有人笑著打趣。
誰不知道她余小芳和楊二妮好得穿一條褲子。
年輕女人嘿嘿一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其實年輕女人不說，村里的人也都知道，畢竟……
蘇子杰那么大個人天天往大隊部跑，村里人又不是瞎子。
“病來如山倒這話還真是一點不假，前些日子，那蘇長河還活蹦亂跳的，這才過去多久，門都出不了了。”有人搖頭嘆息。
“出啥門啊！那人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頭了，聽說現在下地都要人扶著了。”
“所以這人啊，還是得想開一點，人要沒了，真就啥都沒了。”
“子杰給京城去了電話，那蘇支書咋還沒回來呢？”突然有人問。
“人家蘇支書現在是大廠里面的主任，能說走就走？”
“蘇支書真是厲害，去了京城那么大的地方，也能當主任。”有人嘖了一聲。
“不是蘇支書厲害，是蘇支書的兒子兒媳婦厲害。”有人笑著道。
“那也得人家蘇支書厲害啊！要是個草包，給你一個主任當，你也當不明白。”
一時間，眾人的關注點又轉移到了蘇家大房。
“這個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當初要不是王春梅那個婆娘吵著鬧著要退親，這潑天的富貴也不能叫蘇家大房撿了去。”
“最可憐的還得是子杰那小子，原本可以風風光光去京城當“駙馬”的，都被王春梅那娘們給攪合了。”
眾人正說得熱鬧，突然聽到汽車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自打蘇家大房搬去了京城，村里人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聲音了。
意識到什么，眾人齊刷刷看向了村口的那條機耕道。
“支書家的二小子。”有眼尖的看到了副駕駛位上的男人。
隨著吉普車緩緩駛近，眾人笑著迎了上去。
“蘇支書……”
“子煜……”
“鳳霞嬸子……”
道上都站滿了人，車沒法再往前開，劉大只能停車、熄火。
待車停穩，蘇長江抱著小家伙率先下了車。
“蘇支書，這就是子煜和知歡的那小子吧？”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蘇長江懷里的小家伙身上。
粉嘟嘟的小包子臉，大眼睛又黑又亮，就跟那上好的黑曜石一樣撲閃撲閃的，配上小巧的鼻子和紅彤彤的小嘴，比畫報里的年畫娃娃還漂亮、可愛。
“乖乖，這是你王伯伯，這是你劉爺爺……”蘇長江笑著點頭，示意小家伙叫人。
小家伙也不認生，蘇長江介紹一個，小家伙就叫一個，吐字清楚，半點沒含糊。
奶乎乎的聲音聽得人心頭一軟。
“鳳霞嫂子，我記得你這小孫子沒有一歲吧！”有人面露驚訝。
沈知歡懷孕的事，村里的人都是知道的，略一細算日子，就能估摸出小家伙的大概年齡。
“差幾天就十個月了。”張鳳霞笑著道。
眾人都驚得瞪圓了眼睛。
這么小的人兒，就會叫人了，而且吐字還這么清楚。
“我滴個娘喲，九個多月就會說話了，還說得這么清楚。”人群中，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
“我弟弟七個多月就會說話了。”蘇啟平微揚下巴，一臉的與有榮焉。
此話一出，眾人驚得是目瞪口呆。
七個多月……說話……
也有人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畢竟……
許多人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哪家的孩子七個多月就會說話了。
心里雖然懷疑，不過也沒人會傻得當面發出質疑。
但更多的還是羨慕。
對此一無所知的小家伙呲著小奶牙，笑著同眾人打著招呼。
那甜甜的笑臉，萌化了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心。
“蘇支書的小孫子長得跟那年畫娃娃似的！”有人嘖嘖兩聲。
“你也不看看人家爹娘是啥模樣。”立馬有人笑著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