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來到MS酒店總統套房時，厲霆深正坐在客廳沙發里。
他沒在抽煙，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翻什么。
酒店的空氣循環系統是頂級的，已經聞不到煙味，但顧眠一眼看到了煙灰缸里的好幾個煙蒂。
顧眠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拉起他的手把脈。
“今天頭有痛過嗎？”
“有過一陣。”
“持續了多久？”
“五六分鐘吧。”
“脈象還算平穩。”顧眠收回手，“但我覺得還是得住院觀察，通過儀器，看看頭痛的時候，血塊是不是有壓迫。”
“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厲霆深突然問道。
顧眠平靜地看著他，“我希望你健康，不用再承受疼痛，然后長命百歲。”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厲霆深追問道，“我問的是，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那你呢？”顧眠不答反問，“你希望自己恢復記憶嗎？”
“還是你覺得，現在一片空白的狀態也很好，你可以給自己塑造無數種新的可能，也可以跟藍靜好過最簡單安穩的生活。”
“畢竟在帝都，在我身邊，很難得到安穩”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你愿意成全我和靜好，對嗎？”厲霆深淡笑一聲，“顧眠，你真大度。”
顧眠轉過頭，看著茶幾上的某個虛空處，“如果你的心已經在藍靜好身上，我是攔不住的。”
男人的嗓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我說過了，我沒有跟她上過床，沒有接過吻！”
顧眠扯了扯唇，“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愛是克制。”
厲霆深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愛藍靜好，所以才沒有碰她？”
“我沒有這么說，”顧眠道，“只是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你受傷醒來，是她在你身邊悉心照顧，她為你付出那么多，換成是我，也會感動的。”
“所以我不想逼你，我想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有沒有對藍靜好心動，這很重要。”
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傳來，“可是我怎么覺得，這才是愛。”
顧眠轉頭，看見厲霆深遞過來的手機。
屏幕上是他們兩個人的微信聊天框。
厲霆深一直很粘人，每天早上從到了MS集團就會給她發消息，告訴她自己到了。
白天時不時也要發消息來，說一些肉麻的話，偶爾還會開開黃腔，聊聊昨晚用的姿勢。
他時不時會創造一些小驚喜，讓程序送他準備的禮物給她。
越是這些日常的聊天記錄，越能證明他們愛得有多難舍難分。
顧眠突然控制不住，急忙轉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厲霆深放下手機，抬手轉過她的肩膀，追問道，“你告訴我，你一定要把我推給藍靜好嗎？”
“我沒有推。”
她怎么可能舍得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隔著眼底氤氳的霧氣，顧眠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我只是不確定你的心。”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對藍靜好心動過呢？”厲霆深凝視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我沒有碰過她，不是因為克制，而是因為不愛。”
“我答應娶她，是當時的情況，不得不安撫她的情緒。畢竟她是為了我，才會差點被人羞辱。”
男人帶著薄繭的指腹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忘記了你，我很抱歉，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對她沒有一點男女之間的愛，相信我，好不好？”
顧眠的心痛如刀割。
“我曾經祈求，只要你能活著回來，哪怕要我的命去換都可以。”顧眠淚如雨下，“現在你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讓你愛上別人，就是你活著回來的代價。”
“如果是這樣，我心甘情愿接受，因為你能活著，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厲霆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將她抱進懷里，恨不得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里。
顧眠靠在他熟悉的懷抱里，眼淚流得更兇，“霆深，你終于回來了”
“不哭。”厲霆深緊緊抱著她，“不要哭”
顧眠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辦法推開他。
無論接下來的路，還會經歷什么磨難，她都沒有辦法狠下心來推開他。
從現在起，沒有什么可以把他們分開，哪怕是死亡
“嘶”
耳邊突然傳來男人的悶哼聲。
顧眠急忙放開他，緊張地詢問道，“怎么了？”
厲霆深痛苦擰眉，“頭很痛”
“快躺下！”
顧眠扶著他躺下，抬手擦去他頭上的冷汗。
“不行，你的臉色很蒼白，我去叫醫生！”
顧眠剛要起身離開，手腕突然被他握住。
“別走”
“我不走。”顧眠握住他的手，“我們去醫院檢查，好不好？”
厲霆深輕輕點頭。
房間里，藍靜好刷了半天手機，心卻靜不下來。
小顧是MS集團總裁，對她來說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隨之而來的，是顧眠這個阻礙。
而且不是一般的阻礙。
顧眠太美了，美得耀眼奪目，家世又好，能力又強。
換成她是男人，都會愛上顧眠的。
她能看出，小顧看顧眠的眼神跟看她時是不一樣的。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哪怕失憶了，小顧還是喜歡上了顧眠。
更別說他們原本就是夫妻。
想要小顧旅行承諾娶她為妻，不是件易事。
但她絕對不會放棄！
既然上天安排小顧墜崖，并且被她救下，還失憶了，那這就是他們兩個人命中注定的緣分！
小顧注定是她的男人，她絕不會放棄！
藍靜好斂了斂神，起身開門出去。
“藍小姐，”門口的保鏢問道，“您要去哪里？”
“我想去買菜給小顧做晚餐。”
“不用了。”保鏢道，“厲總不在酒店，他剛剛頭痛難忍，太太已經帶他去醫院了。”
“什么！”藍靜好一驚，旋即氣惱不已，“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點來跟我說！”
保鏢：“”
“您不是頭暈嗎？醫生交代要好好休息的。”
“小顧比我自己重要，他不舒服，我怎么休息！”藍靜好大步往外走去，“我要去醫院找他！”
醫院里，厲霆深頭上已經戴上了一個特制的頭套。
“太太，這是最新科技，可以隨時監測到厲總腦部的血塊變化。”醫生介紹道，“厲總現在每天的疼痛頻率是35次，需要監測24小時。”
“好。”顧眠道，“他疼起來的時候很痛苦，有什么辦法緩解嗎？”
厲霆深是個硬骨頭，比一般人能忍。
能讓他痛苦成那樣，絕對是常人忍不了的痛。
“這個我們得好好研究一下。”
“好。”顧眠點頭，“成立醫療小組，全力醫治，相對應的薪酬和獎勵，程特助會聯系你們。”
醫生頷首，“厲太太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不過還是希望您和路朗先生一起參與治療。”
“這是自然，我會聯系我師父。”
顧眠拿出手機打電話。
路朗先生自然不會拒絕，說隨時可以過來。
顧眠掛上電話，望向厲霆深，“你好好躺著，我得回家了。”
厲霆深有點失落。
顧眠莫名想笑，“我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飯，不然念念會打電話來催。”
厲霆深想起手機相冊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心里驀地一暖，“我想見見她。”
“可以，等你做完檢查，我安排你們見面。”
厲霆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顧眠問道，“有什么事要說嗎？”
“沒有。”
“那我先走了，張媽會留在這照顧你。”
顧眠交代了門口的保鏢兩句，直接離開了。
沒一會兒，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張媽去開門，“裴總，您怎么來了？”
“聽說厲總入院了，過來看看。”
“我們家大少爺入院接受檢查呢，您快請進。”
裴謹川走進病房，“張媽，我想跟厲總單獨聊聊。”
“當然可以，我去買點菜，一會兒要給大少爺準備晚餐了。”
張媽給裴謹川倒了杯水后便離開了。
裴謹川走到病床邊坐下，“厲總，又見面了。”
雖然不記得了，但厲霆深還是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上午的事，我想應該跟厲總當面解釋一下比較好。”裴謹川笑著開口道，“那會兒我突然要暈過去，顧眠扶住了我，緊接著你和張媽就來了，所以我和顧眠并不是在擁抱。”
“我和顧眠是朋友，更是家人。我生病了，不治之癥，等我死了之后，我的兒子小寶是托付給你們夫妻照顧的。”
厲霆深蹙眉，“抱歉。”
“無妨，我也只是不想引起你和顧眠之間的誤會。”裴謹川淡然一笑，“我生病是事實，我已經坦然接受了，你不需要抱歉。”
“我和顧眠雖然是好朋友，但是一直很有分寸感，所以我希望，即使在失憶的情況下，厲總也能有分寸感。”
“你指的是”
“自然是跟厲總一起回帝都的那個女人。”裴謹川笑笑，“以我對厲總的了解，你是不可能輕易對女人動心的，更別說是那么一個普通的女人。”
“當然，我沒有貶低厲總救命恩人的意思，以貌取人也并非我的習慣，但根據我調查了解的，那位藍小姐，似乎沒有什么閃光點能吸引厲總，畢竟你身處高位閱人無數，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裴總抬舉了。”厲霆深坦然承認，“我對靜好，的確沒有男女感情。”
“你對她沒有，不代表她對你沒有。”裴謹川直接挑破，“她很喜歡你，對嗎？”
厲霆深沒有回答，但答案顯而易見。
裴謹川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溫水，“以厲總的外貌氣質，連顧眠都對你一見鐘情，更別說別的女人了，她愛上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我想說的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厲總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是誰，就應該盡快跟她撇清關系，斬斷她對你的幻想。”
“有些感情，越是拖延，滋長的越快。尤其是現在，她知道你是MS集團總裁，你在他的心里自然更加分，說不定已經非你不可了。”
“她不像是這種人。”厲霆深開口道，“她救下我時，我身無長物，是她用全部身家救下我。”
“我了解過，她賣的船，是三萬塊錢。在這個社會，一個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去廠里打工一年都不止三萬塊錢。”
“當然，窮人的最后一個銅板的確很珍貴，我愿意相信她救你的初衷是無私的。”
“事實證明，她的無私和善良得到了回報，厲家回報給她的，是三萬塊的百倍千倍都不止。”
“我想說的是，事已至此，厲總應該把她的某些幻想，盡快扼殺在搖籃里，免得助長她的欲望，后患無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厲霆深看著他，“你要我斷了靜好對我的幻想，停止對我的喜歡。”
“對。”裴謹川笑笑，“你跟她糾纏不清，不僅會傷害顧眠，也會傷害她，因為你跟她，是不可能的。”
“顧眠表面上要給你時間看清楚自己的心，其實我知道，每次看見你和藍靜好在一起，她的心都是痛的，畢竟哪個女人會希望丈夫忘了自己，跟別的女人走得近呢？她只是忍著不說，自己默默承受罷了。”
“這是顧眠的優點，獨立堅強。但同時她也失去了一個對付男人的殺手锏，畢竟像顧眠這樣的女人，隨便撒撒嬌，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抵擋，包括你。”
“她”厲霆深有點不確定，“真的會心痛嗎？”
“當然。”裴謹川鄭重的道，“相信我，她很愛你，你也很愛她。“
“我相信裴總的話。”厲霆深道，“也多謝裴總的提醒，我會處理好和靜好之間的關系。”
“應該的，身為你們共同的朋友，我自然希望你們能好好度過這個難關。”裴謹川略感欣慰，“而且我沒想到，跟失憶的厲總溝通起來也這么順暢。”
厲霆深笑笑，“我只是失憶，不是失智。”
“也是。”
病房門口，藍靜好握著門把的手指尖輕顫。
她的臉色一寸一寸白了下來，整個人如置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