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抬起頭盯向黎梔的那雙渾濁眼睛,因不聚焦,像污濁死水,分外滲人。
黎梔想著她的惡毒心思,本能輕顫了下。
傅謹臣扣在黎梔腕間的大掌便順勢下滑,牽住了黎梔的手,緊緊握住。
與此同時,男人不耐抬腳,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重重碾在陳棟一腿膝彎。
陳棟肢體疼的顫抖扭曲,他抬起頭,猛的伸手拽住了白夫人,嘶啞著嗓音哭喊著道。
“大姨,我都是聽你的,才帶人到國外去做掉傅太太的!你是主謀!你才是主謀!”
白夫人被他拽住,她雖然看不到,但卻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也感受到了粘膩的血。
她能想象的到現在的陳棟是何等模樣。
她面露驚恐和憤怒,用力的扯著,尖聲否認。
“陳棟!你想好再說,你媽要是知道你做錯事兒,還往大姨身上推,她以后還怎么活?”
白震庭也上前沉聲道:“陳棟!你爸死的早,這么多年都是白家養著你和你媽,姨夫也拿你當半個兒子看,你這是恩將仇報!你媽知道了,她也沒臉面再活著。”
白震庭和白夫人,話里話外的,都在拿陳太太威脅陳棟。
陳棟是單親長大,母子感情很好。
陳棟面露掙扎,掩面嗚咽出聲,又悔又恨。
傅謹臣冷眼旁觀,眸帶嘲諷的看著,也不催促打斷。
他倒要看看為了脫罪,他們還能做出怎樣無恥的事情來。
白洛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怎的,一直跌跪在那里,默默落淚。
這時,她突然抬起頭,哭著道。
“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為了我,最該萬死的那個人是我!”
她膝行了幾步,來到陳棟身前,擋在了所有人面前,仰著頭拽住了傅謹臣的褲腳。
她哀求破碎的看著傅謹臣,又揚聲道:“謹臣,一切都因我而起,讓我一個人去坐牢吧,是我求表哥……”
她話沒說完,白夫人便急聲打斷,沖過來扯開她道。
“星星!你在胡說八道什么,這些話是能亂說的嗎?!你怎么總這么傻!”
“媽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因我去坐牢,我辦不到!嗚嗚,要是我沒回來就好了,是我害了你們,都是我……”
白洛星和白夫人抱在一起,白洛星痛哭流涕,白夫人緊緊閉上了眼睛,臉色一片灰敗。
白洛星的反應和她的話,讓白夫人清醒了過來。
已經到了這一步,想當著傅謹臣的面威逼利誘,讓陳棟頂罪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也只會讓傅謹臣更加對白家厭憎和失望而已。
白夫人松開了白洛星,抬起干枯的手,顫巍巍的替白洛星擦拭掉臉上的淚痕。
她緩緩從地上站起身,她腿軟踉蹌了下,被白震庭扶住。
她推開白震庭,面向傅謹臣道。
“沒錯,是我指使陳棟的。因為這女人一日在,謹臣你便不可能跟星星結婚不是嗎?
我本想著,這女人到了國外,在我的人照顧下養到產子,然后制造場難產,讓她大出血死亡。將孩子抱回來,正好星星沒法懷孕,養著這孩子也不是不行。
可是誰知道黎梔她不安分,竟然跑了!她太不受控制,而白家的惡意又已經暴露,我擔心她后悔偷偷回云城,或者聯系謹臣你,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讓陳棟去除掉她……”
饒是已經經歷過那一夜,此刻聽著白夫人這些話,黎梔還是遍體生寒。
而傅謹臣盯著白夫人,神情冷酷半點波動都沒有,但他眼底卻滲出猩紅。
“月蓮!你糊涂啊,你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白震庭滿臉驚痛,扶住白夫人搖搖欲墜的單薄身體,痛心的搖著頭。
白洛星也走過去,抱住了白夫人,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著,倒好像他們才是受害人一般。
片刻,白洛星突然轉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便給黎梔重重的磕了兩個頭。
她哭著道:“梔梔,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媽媽啊,她都是為了我才一時糊涂的啊。
我哥哥沒了,我這么多年流落在外,受盡折磨,我媽媽只是想讓我幸福,你看你也好好的,還和謹臣團聚了,這件事又是因你逃跑而起,能不能就這樣算了?
只要你肯放過我媽媽,讓我讓白家怎么贖罪都可以!梔梔,求你了!”
白洛星眼淚一串串落下,咚咚幾下,她的額頭便紅腫一片,還滲出了血。
映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真是可憐又脆弱,無辜又有孝心。
黎梔卻覺可笑極了,她往后退了下,躲開白洛星的碰觸。
想到自己差點一尸兩命,她便不可能有半點心軟和動容。
“殺人未遂屬于刑事案件,白小姐,我知道你這些年沒上過什么學,但刑事案件不存在原諒和解,必須承擔刑事責任,這應該是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吧?”
白洛星渾身一震,難堪無比。
她又膝行了兩步,撲過去抱住了傅謹臣的腿。
“謹臣,求求你了,你知道的,我媽媽癌癥晚期,她沒多少時日了,她苦了這么多年,為了我眼睛都哭瞎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才和她母女團圓,她若是為了我,再不得善終,你讓我怎么自處啊……嗚嗚,只要不報警來抓我媽媽,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出!”
白洛星用力的揪扯著傅謹臣的褲腳,傅謹臣低頭俯視她。
看著她凄楚彷徨的模樣,男人眼底眸色沉沉,驀的薄唇微動,卻道。
“你當真半點不知情,嗯?”
白洛星只覺遍體生寒,男人那雙冰冷的眼眸也好似帶著穿透人心的銳利。
白洛星咬破了腮肉,才讓自己克制住顫抖。
她哭著搖頭,哽咽道:“我說了,這件事我雖不知情,但卻是因我而起。我還年輕,我愿意替我媽媽去坐牢。”
然而這時,外面已傳來隱約的警笛聲。
白洛星癱軟著,跌坐在地上,卻依舊不甘心的死死揪扯著傅謹臣的西裝褲腿。
“謹臣,看在我當年拼死為你爭取到逃命機會的份兒上,看在我這根斷指的份兒上,你就不能放過我媽媽這一次嗎?”
她說著抬起了那只殘缺的右手,丑陋的斷指朝上,哀求的凝望著傅謹臣。
白夫人軟在白震庭的懷里喘息,白震庭也老淚縱橫的道。
“謹臣,醫生說她只剩最多兩三個月的生命了,即便讓她去坐牢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愿意把白氏10的股份轉給黎小姐做精神補償,讓你干媽在閣樓上一步不出,直到生命結束,這樣和坐牢一樣,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