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越步履從容,泰然自若的走上前。
顧傾城看了他好久,整個人都在怔愣中。
像這樣的高層會議,如果有一個舌戰群儒的律師在身邊,那簡直是雪中送炭。尤其公司的一些問題,他可以從法律的角度杜絕那群董事會成員的勃勃野心。
況且他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尤其是處理公司問題上,更是雷厲風行。
許久,她張開唇:“你今天來,是受人所托吧!”
梁斯越勾唇:“是,而且不止一位。一位是你的好閨蜜,薄少夫人;至于另一位,我想你心里應該知道。”
雖然有了猜測,顧傾城還是又問了一遍:“是他,對嗎?”
“說到底,他不想看見你孤立無援。所以哪怕你不開口,他也在想千方百計的幫助你。顧小姐,他曾經沒有珍惜你,也傷害過你,這些都不假。但人認清了自己的錯誤想要回頭時,就真的再也不能彌補了嗎?”
“你走的這些日子,你根本不會知道他過得怎樣的日子。”
梁斯越點到即止:“抱歉,我管得太寬了。下半場什么時候開始?”
“馬上。你剛來,是不是需要先熟悉了一下公司內部情況?”
“嗯,你們先進去!我半個小時后到。”
下半場的會議,依然劍拔弩張,有幾個老董事毫不讓步,句句犀利。
眼看會議進入焦灼的狀態,梁斯越推門而入。
見到他,一群人都瞪大了眼睛,宋氏以前不是沒有過聘請他的想法,只是都被拒絕了。
此刻見他出現在這里,一群董事心里都在打鼓,但有一個信號是確定的:來者不善。
“大家好,我叫梁斯越,是宋太太聘請的法律顧問。”
一群人先看了梁斯越,而后看向顧傾城。
最后,幾乎是他一個人就被形勢穩定了下來。
宋宴禮去世后,顧傾城作為他的妻子,可以合理且正當的繼承公司,就這一點就讓所有人無可辯駁。
只是,顧傾城揉了揉眉心,心口跳得格外快。
出了會議,她很誠懇的向梁斯越坦白了這件事:“梁律師,今天非常謝謝您,但有一件事我確實應該和您說實話。”
“洗耳恭聽。”
“我和宴禮并沒有領證。”
顧傾城的話,好像一個巨大的石頭砸入水里,濺起浪花,連岸邊的人都淋濕了。
梁斯越收拾文件的手愣住,不可思議的看向她:“宋太太,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我沒有騙你,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連婚都沒接,一切都是假的。”
梁斯越伸手,揉了揉突突跳起的額頭。
他感覺現在有些亂,他急需壓壓驚。
“你等等,我靜一下!”
出去抽了根煙,再進來時,梁斯越看向她:“顧小姐,如果你剛剛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話,那我們在會議上的一切都是不作數的。董事會的人各個都是人精,你們假結婚的事很快會被戳穿。”
“屆時,你們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你做好準備了嗎?”
顧傾城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所以我現在想向你請教應對之策。”
梁斯越提起文件夾,給了她一個歉意的眼神:“抱歉顧小姐,我這次幫忙只是順手還一個人情,并沒有長期為宋氏效勞的想法。”
“所以,顧小姐另請高明吧!”
他的拒絕,果斷又直接,幾乎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很快,那身影就迅速消失了。
還真是,來去如風。
顧傾城心里清楚,董事會那群人遲早發現真相,當務之急是小舞養好病回來,然后做出一番成績,穩住大家。
畢竟她擁有宋氏最大的股份,只要能做出成績,帶領公司越來越好,當選為董事長是理所應當的。
而且,商場并不是沒有女強人。
她相信,宋舞絕對有這個潛力。
只是現在,他們太勢單力薄了。
以她和宋舞的能力,目前是絕對穩不住公司的。
顧傾城操心了太久,宋舞病剛好,她就病倒了。
躺在病床上一副虛弱的樣子,看起來我見猶憐,雙手更是白的連血管都能看見。
人也感冒了,喉嚨嘶啞的厲害。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停下,披著衣服坐在病床上翻閱資料。
宋氏,是宋宴禮的心血,無論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守護好。
虞晚來看她,剛看見人就心疼極了:“別看了,好好休息下,你都虛弱成什么樣了?”
顧傾城搖搖頭:“我不能停,否則公司太危險了。”
“你把這份資料看完,公司就不危險了?”虞晚反問。
不得不說,她問得太精準了。
是呀!公司現在遇到的問題,不是她努力一點,熬兩個夜就能解決的。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個主心骨,或者一個軍師幫她們出言獻策,后面的每一步都會非常艱難。
一步踏錯,可能就是步步錯。
“晚晚,我現在……”顧傾城伸手拉住了她,往她身上靠了靠,一副無助惆悵的模樣。
不想還好,越想越愁。
“我給你剝個橘子。”
虞晚把剝完的橘子遞過去,顧傾城吃到第三瓣兒的時候,聽到耳邊的聲音。
沒錯,虞晚傳來的。
“傾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不用這么辛苦。這件事根本不在你能解決的能力范圍內,有人可以幫你,只要你愿意開口,這件事可以水到渠成的解決。”
虞晚點到即止。
可誰又不懂呢?
就連楚心過來看望她,離開的時候也說:“傾城姐,你知道嗎?其實霆驍哥一直在等你。”
“和你分開后,他默默為你做了很多事。包括這次,你病了,他怕你不開心,再想來看你都硬生生的忍住了。我是喊了他一起來的,他說怕影響你恢復,只托我來看望你。”
“傾城姐……”
楚心說到最后,欲言又止。
很多事,可能都是旁觀者清,而身在局中,反而越陷越深吧!
就這樣苦苦支撐了一個月,公司的很多問題接踵而至。
一些原本談好的合作項目,也連累失去。
在公司陷入第二次危機時,顧傾城猶豫許久,還是撥通了電話。
慕霆驍接得很快,幾乎是狂風驟雨般拿起了手機,但出口的聲音,卻萬般隱忍,只低應了一個字:“喂!”
“是我!”顧傾城的聲音,軟中透著平靜:“我們能見一面嗎?”
“好!”
他甚至連地址和時間都沒有問。
“一會兒把地址發你。”
“嗯。”
顧傾城把地址約在了一個古色古香的茶樓,她出發的很早,原本以為夠早了,可去的時候,慕霆驍已經在了。
進門時,他負手而立,整個人都站在陽光下,金黃的光在他身上打下朦朧的影子。
桌上放著兩杯茶,正冒著熱氣,屢屢茶香縈繞在房間。
看著出,他可能也剛到。
顧傾城敲了敲門,以示意他自己來了。
慕霆驍轉過身,沉靜的眸色落在她身上,但只是很輕的一眼,就快速移開了。
他想她,很想很想。
但也不敢太貪戀。
怕這么久好不容易盼來的一個見面,就被這樣破壞了,讓她又有了退卻之心。
“先坐吧!”慕霆驍示意。
“嗯!”
她點頭,在其中一個椅子上落座。
慕霆驍就勢坐在對面,輕抿了口茶,而后開口:“宋氏現在的處境的確很棘手,以宋舞現在的能力,做不到獨當一面,她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我會幫你們挑選職業經理人組成一個可靠的團隊,為打理公司,同時,她自己也要迅速提升自己。三年的時間,她會在實踐的磨礪中成長為一位雷厲風行的女領導。”
“至于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到我身邊,跟著我學習,我會手把手的教你。”
“三年后,你可以選擇回去輔助她,和她并肩作戰;也可以選擇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不會阻攔你。”
顧傾城端起水杯,將里面的清茶一飲而盡。
想過很多見面后的場景,但怎么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
她還沒開口,他已經幫她所有的一切都規劃好。
“謝謝你。”她看過去,鄭重開口:“還有梁律師那里,也謝謝!”
“那你呢?你希望我付出什么?或者說,你需要我用什么來和你交換?”
慕霆驍的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沉寂,像是結冰的湖面突遇熱水,所以冰片一塊塊的碎裂開。
風一刮,沁入涼透的冷氣。
交換?
在她的認知里,他做的這些都只是為了交換,所以她毫不猶豫,直白的問出來了。
可捫心自問,他是為了交換嗎?
只是這么久了,她終于愿意見他,向他開口了,所以他開心,他愿意不遺余力的幫她。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心甘情愿;
也不過源于,他愛她。
他要的,從來不是什么交換。
只是她,好像誤會了。
“沒有交換,是我自愿。”慕霆驍的聲音,定定的落在她心里。
顧傾城的心像是踩著鼓點,一字一字都格外清晰,可有些事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還是提個條件吧,無功不受祿,這樣我心里也踏實些。”
慕霆驍轉頭看向窗外,深吸了口冷氣。
讓冷氣肆意的闖進了肺腑,在肺腑里轉了一大圈,他才些許冷靜下來:“好,那便只有一個:以后別再躲著我,我們……做回朋友。”
最后幾個字,慕霆驍斟酌了又斟酌。
他想過很多可能:上下級?同事?合作伙伴?……
然后在所有的搜索里找了一個讓她覺得舒服,又讓他存了點兒念想的。
顧傾城抬起雙眸,她的眸子清澈又透亮,睜得大大的看著人時,總有種說不出的引力。
“你該知道,我找你目的很明確,就是因為有求于你。你確定只提這一個簡單的條件?”
慕霆驍伸出手,更加直接:“你答應了,我們就成交。”
“好。”
安靜的空間里,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那一刻,慕霆驍覺得連空氣都變得清甜了。
是的,他的心愿到如今,便只有這么小小的一點兒了。
只要能看見她,哪怕是偶爾的見一見,他也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