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達也看出來先前妞妞的不對勁。
“妞妞，你不舍得離開廣安縣嗎？”顧明達輕聲詢問道。
他還以為小孩子是不舍得玩伴。
妞妞點點頭，既然羅樟已經承諾會給一個交代，她也沒有和顧明達提張先生的事，轉而說道：“要是大家一直能在一起玩就好了。”
顧明達將女兒抱了起來，溫柔地說道：“妞妞會告別舊玩伴，也會認識新玩伴，人生就是這樣，總是在變化的。”
妞妞轉過頭來，對著顧明達說道：“我不想要變化，我喜歡爹娘爺爺奶奶和哥哥們全都陪著我。”
顧明達除了妞妞，還有三個兒子，但兒子們基本不跟他說這樣窩心的話，就連正常的交流都不多。
“老姐姐，什么風把你吹回來了！”
“娘，您可不能答應呀，她們一個個的小氣得很，可不像我們舍得花銀子！”陳春花才不想讓別人搶了自己的風頭。
“幾兩銀子，你倒是車轱轆來回地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二弟將你家底都刮干凈了！頭發長見識短，你送的那么點銀子，你以為很多嗎？砸在縣里也就聽個響！”
馬車剛到村口，顧老太就見到一群老娘們坐在大槐樹下做針線活，她立馬輕咳一聲。
陳春花也早就與婆婆的長久相處中，變成了一個二皮臉，婆婆罵得再兇，她都半點不放在心上，依舊只說自己想說的。
妞妞的樂觀，讓顧明達瞠目結舌。
顧老太瞪了她一眼，說道：“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讓我二兒子為難。”
馬車停了下來，顧老太掀起簾子，朝著舊日的老姐們望了過去。
一群老娘們連手上的針線活都不管了，站起身來，圍在馬車邊上不斷恭維著。
顧老太是一個標點符號也不信。
顧明達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不忍心戳破小孩子美好又幼稚的愿望。
孩子年紀還小，顧明達也沒繼續描述這兩條路的不妥之處，而是說道：“妞妞，你變得越厲害，那你的人生才能走得越順當，你過得越好，爹娘也能才越放心。”
“再說了，阿昀當差這大半年，你花出去的銀子早就賺回來了，旁人家當差有他這么輕松？師父帶著，衙門里的人都照應著，你也該知足了！”
陳春花又說道：“娘，我記著二房的恩呢，我不是給了銀子嗎？旁人哪里舍得像我那樣花銀子，二弟如今也是舉人了，進了衙門里人家也客氣著，先前他說了想法子給阿昀謀個穩定的出路，這話還算數嗎？”
顧明達高興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心下忍不住想著，要是顧昭那個小混蛋也能像妞妞這么懂事就好了。
陳春花訕笑一聲，說道：“娘，我也想怕二弟為難，這不是沒來得及說嗎？”
顧明達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要不離開爹娘，要么找個贅婿，要么一輩子不出嫁，女孩子不嫁人，外面的人會說很多閑話。”
顧老太可不懂什么錦衣夜行，她辛苦多年，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揚眉吐氣，如果不是為了讓老姐妹們看看她有多風光，她干嘛辛辛苦苦跑回來呢。
顧老太就在村口下了馬車，揚著脖子的樣子像極了皇后娘娘出巡。
“老姐姐，你現在是舉人娘了，咱們村子里，再沒有比你更風光的了！”
次日一早，顧家人又回了清水村。
自從得了妞妞，他才逐漸感受到養孩子的樂趣，就好像在經歷漫長雨季之后，天空終于放晴。
顧老太心下想著，要不是陳春花還算是個好母親、好妻子，她非要讓老大也休妻另娶。
妞妞的眼淚卻說來就來：“我才不會離開爹娘，我也不要爹娘變老，我要你們永遠年輕！”
只是她在村口也沒待太久，顧家院子里妞妞剛剛將送給兩個堂姐的禮物拿出來，顧老太就慌忙跑回來了。
顧老太過去不喜歡陳春花，如今分家了也依舊不喜，罵道：“你不會說話就不知道閉嘴？我是那種人？我回來只是想跟老姐妹們敘敘舊，我可不是顯擺！”
妞妞聽到這話，用力一抹眼淚，說道：“爹爹剛剛差點嚇壞我了，原來我可以不離開爹娘的，還有兩條路能選！”
“娘，我還以為您還要在村口多待一會呢，您不是最喜歡和那些老嬸子們顯擺嗎？”陳春花不解地說道。
看著顧老太惱羞成怒的樣子，陳春花到底沒再繼續說下去。
“娘，阿昀能將錢掙回來，這是他自己有本事咧，他長得周正，捕頭老爺自然搶著當他師父，說不定還要將女兒嫁給他呢。”
“等你長大了，會像爹娘這樣，找到想要陪著過一生的人，到時候爹娘也老了，說不定，你還急著要離開呢。”顧明達笑著說道。
只可惜，老太太注定是雞同鴨講了。
原本不應該這么急著回來，但妞妞想和顧大丫、顧小丫告別，畢竟這兩個堂姐，在她心里也是非常重要的好玩伴。
陳春花嘲笑顧老太愛顯擺，她自己其實沒好到哪里去，憑著一句“我兒子在衙門里”，她也沒少在村子里四處炫耀。
老太太看到陳春花這個蠢樣就來氣，腦子不好就算了，心思也沒多善良，真要是個知道感恩的，現在就該提起顧明達的難處，而不是一心想著自己的損失。
分家之前，老太太對陳春花就想罵就罵，如今都分家了，她更加不客氣了。
顧老太如今是舉人娘了，她的派頭比上一次還大呢。
反倒是顧老太解釋道：“這群老娘們，一點都沒安好心，一個個的，差點將我架起來，都求著我讓他們的兒子孫子進衙門里呢！”
陳春花還沒當上婆婆，就已經有了婆婆心態，說這話時，臉上那種“我家兒子最厲害”的意思都已經擋不住了。
妞妞用力點頭：“我好好讀書，我會用功，等我變得很有出息，這樣就不用離開爹娘了。”
這事顧老太心里也沒底呢，但她面上卻沒顯出來。
“乖寶不哭，是爹爹的錯，不該說以后的事，咱們說好的，就活在當下，每一天都要過得開開心心的。”顧明達到底還是心軟了。
陳春花本來還在看老太太的熱鬧，聽到這話，立馬急得跳起來了，說道：“我呸！她們家里那些小子們，一個個歪瓜裂棗的，也配進衙門！”
妞妞用力握緊拳頭：“爹，我要繼續當最好最乖的女兒，我才不讓你們為我懸著心！”
顧老太直接被這倒霉兒媳氣笑了。
倒是顧昀剛出來，僅僅聽了一耳朵，就急得跑過來，他恨不得堵上老娘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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