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上第五百四十三章 向前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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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向前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06日  作者:風月  分類: 玄幻 | 原生幻想 | 輕小說 | 風月 | 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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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聲音響起。

邊獄和極樂境的封鎖內,滿目狼藉,數之不盡的尖銳晶體縱橫交錯,從大地和天穹之上延伸而出,又遍布裂隙。

唯獨完好無損的,是季覺石化之后的殘軀。

嘀嗒——

粘稠的血液,從手臂的裂口之中,緩緩滲出,落在地上,匯入血泊之中,但是卻看不見猩紅,只有絲絲縷縷的熒光,像是溶解的晶體一樣,迅速凝固。

荒墟之拳再一次的,破空而至,將那一張蒼老的面孔砸成粉碎,連帶著身軀一同,碾做塵埃。

可在三位一體的連鎖之下,老者聞晟迅速重生,彈指,聞雯倒飛而出,墜落在地上,身上的裂口再一次的擴散。

“我本來以為你會是所有人里最強的那個。

因此而妒恨、恐懼、彷徨,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卻沒想到,你居然會淪落為如此狼狽的境地,簡直就像是……”

聞晟俯瞰著她的模樣,輕嘆:

“小丑一樣!”

三個聚散不定的身影之中,絕淵之魔,未央之邪,穢染之妖,三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居然隨著三者的變化,輪番涌現,流轉不休。

面對聞雯的揮來的拳頭,輕描淡寫的抬起了一根手指,抵住:“磐石之固,永世不移。明明早已經擁抱荒墟之真髓,為何又會脆弱至此?”

巨響之中,晶體破裂的聲音響起。

瀕臨極限的左臂,齊肘而斷,分崩離析!

可斷口之中,沒有血肉,只有仿佛寶石一般的鋒銳棱角。

聞雯漠然,不發一語,就好像感受不到痛處一樣。只是再度握緊了殘存的右拳,擋在了季覺的前面。

毫無動搖。

“原來如此。”

聞晟恍然的輕嘆,嘲弄發笑:“你根本就沒有告訴他,對不對?

為何你會出現在這一場升變之夢里,物質之化身的荒墟,又為何會被這泡影所捕獲和束縛?”

倘若純粹是鐵石,又如何會被夢境吸引?

和幻想所絕緣的荒墟,又為何會被黃粱所捕獲?

倘若季覺是預料之外的闖入者的話,作為超拔位階的荒墟天選者,本身就已經和升變和心樞絕緣了,為何又會出現在這里?

一直以來,季覺都被聞雯淡定的偽裝所迷惑,以至于,全然都沒有想到,或者說,唯獨想不到,那個被她所隱藏起來的答案。

看似永恒堅固的磐石,早已經遍布裂痕。

而抗拒夢境侵蝕的的聞雯,本身就是失夢癥的重度感染者!

“如你這樣的怪物,藏起爪牙,掩飾本質,否定本質,徒勞的推遲應得的結果,以至于靈魂和物質幾乎徹底割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晟再忍不住狂笑,前合后仰:“面具戴久了之后,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嗎,聞雯?”

當年父親殺盡了漩渦之下的石之族裔,褻瀆圣壇,搗毀龍骸,窮搜所有,最終,從自己的血中培育出原初物質之種。

最終,創造出了他眼前的怪物。

一直以來,聞正傾注了無數心血和慈愛,期望她能夠超越自己,卻沒有唯獨沒有想到,聞雯會叛逆至此。

明明生來就和漩渦密不可分,卻背離漩渦,明明只要成就天人,就能夠化身天災,成就存世之孽,卻偏偏,作繭自縛。

所謂的密涅瓦,與其說是輔助的矩陣,倒不如說是精挑細選的束縛,和她的本性針鋒相對的枷鎖!

何須靜滯?又哪里需要什么永恒?

明明只要呼吸就會自然而然的招引災害,風暴、雷鳴、干旱乃至洪流都不過是等閑。

這一份純粹的荒墟之真髓只要存在,就會自然而然的吸引數十萬里之內的天災萌芽,催化,想向著自己匯聚。

就像是物質在引力的作用之下聚合一般。

甚至,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后,足以貫通漩渦,以自身為支點,將漩渦之下的世界拋向現世。

成為被賦予生命的天災。

如此恐怖的才能,卻被同屬于荒墟的密涅瓦以所謂的靜滯和永恒封鎖,就像是堵在火山口上的石頭一樣。

看似巍巍高聳,實際上卻脆弱的一碰就碎。

日復一日的壓抑和封堵,徒勞的拖延,甚至,不惜成為醫院的試驗品,也要將自己賴以存在的基礎徹底抹除。

以至于,自作自受,自討苦吃。

最終,淪落為如此可笑的模樣。

意識如同水中浮萍,靈魂仿佛石上之花……

在無休止的矛盾之中,磐石自滅,永恒崩潰,當兩者再無法相容的時候,便物靈兩分,再難以同存!

光是想到這一點,聞晟就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難以克制。

不只是嘲笑聞雯,還忍不住,嘲笑自己。

他拼盡了一切,幾乎燒盡了怨恨和執念,死而復生,想要打倒的,想要戰勝的,居然是這種東西?

太荒謬了,也太可笑了。

那一張笑臉,四分五裂。

升變之靈的裂口之中,一根根鋒銳的晶體穿刺而出,密涅瓦的靜滯擴散,幾乎凍結了靈質的運轉。

“別誤會了,聞晟。”

聞雯冷漠的抬起手,擦去了臉上的塵埃,毫無動搖:“哪怕我只有密涅瓦,淪落到再怎么狼狽的程度,你這種垃圾,也完全不夠看。”

“焚燒自我,壓抑本質?”

聞晟輕蔑一嘆,拔掉了身體中生長出的晶體之刺:“好熟練啊,姐姐,要不是我也經常這么做,差點就要被你糊弄過去了。只不過,你這種衰弱就連靈瘟都無法抵抗的靈魂,又還能消耗多久?”

“將你挫骨揚灰,已經足夠了!”

荒墟之拳,再度,呼嘯而來!

“那就讓我看看吧——”

聞晟的三張面孔嗤笑著,再度抬起手:“如今你這一顆鐵石之心,究竟還能感受到多少愛憎!”

只是瞬間,就洞察了聞雯的弱點。

予以猛攻。

令人迷醉的虹光再現,無窮愛恨匯聚,喜樂和悲愴凝結,如同暴雨一樣,撲面而來,然后,在鐵石之前,潰散成脆弱的雨滴。

毫無作用。

可緊接著,無數碎散的靈質之中,那些愛憎卻被賦予了實體,向著岌岌可危的靈魂穿刺而出!

瞬間,貫穿,輕易的動搖了意識和自我的根基。

可更重要的是……

——燃魂之刺?!

“不對,這樣的技藝,是阿素?”

聞雯恍然中,難以克制怒火:“阿素在哪里。!”

“現在才想起來么?”聞晟咧嘴,“太冷漠了吧,聞雯。明明到最后,到最后她還在念叨你呢!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極樂境之外,盤踞在幻夢之上的大蛇緩緩蠕動著,長尾抬起,顯露出那一具被卷在尾部的枯骨。

無以計數的飛蛾起落,早已經將靈魂啃食殆盡。

唯獨那一張怨毒又憎恨的面孔,還存留在幻夢之中,空洞的眼窩里已經再無光彩。

一直到最后,教宗都盡職盡責的完成了聞晟所有的命令——包括,對聞素進行最徹底的監看。

一旦覺察到聞素有動搖的可能,出現了背叛契約的跡象,那么,就提前,狠下辣手!

“她是真的愛你啊,聞雯。”

聞晟的蛇尾微微晃動著,展示著那破碎的殘骸:“看,表面上假裝出一副聯手的乖巧樣子,結果寧愿承擔違背契約、靈魂湮滅的后果,也在悄悄的通過自性的循環,不斷的向我下毒。

結果,誰能想到呢,她最愛的姐姐,到最后都沒有能夠來救她,真可悲。”

死寂中,聞雯呆滯著,沉默。

姐姐,你為什么沒有來救我呢?

風中好像傳來了怨毒的質問和哽咽的回聲。

有那么一瞬間,聞雯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什么才能道別。

明明,早已經水火不容。

明明早在這之前,她就已經試圖控制自己,將自己變成她言聽計從的傀儡。

可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拋下一切離開的那一天。

這么多年過去了,自以為可以遠離過去,從束縛中解脫,卻未曾想過,過往依舊如影隨形的跟在身后,束縛依舊纏在身上。

不得解脫。

唯一拋下的,只有那個牽著她衣角,亦步亦趨的孩子。

她留在地獄里,靜靜的等待,盼望著有朝一日,姐姐能夠回來,于是日復一日,在煎熬中,永無休止。

因此而憎恨,更因此而瘋狂。

哪怕聞雯從來沒有向她承諾過什么,可現在,依舊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自己帶著聞素一起離開的話,一切是否都會有所不同呢?

即便是本性再怎么惡劣,只要提早矯正的話,也一定能夠有所改變吧?

或許會變得乖巧一些,或許不會,或許還會更糟。

或許。

那一瞬間,她終于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或許曾經改變這一切的希望就在她面前,可她卻逃走了,看似叛逆的出走,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的逃亡。

甚至,不敢回頭。

因為自己的恐懼和懦弱。

“對不起,阿素,這是我的錯,請你,詛咒我吧。”

她閉上了眼睛,無聲的呢喃,當那一雙眼睛再度抬起時,宛如晶體幻光一般的紫色之中,漆黑顯現,倒映著天穹之上的身影。

“聞晟,當年沒有能徹底殺掉你,是我犯的錯!”

“遺憾嗎?”

聞晟的聲音重迭在一起,輕蔑冷漠:“你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很好。”

聞雯笑起來了,如此愉快,再無顧忌。

“那就,同歸于盡吧!”

破裂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從她的面孔之上,從她的靈魂之中。就在松脫的枷鎖之后,殘虐狂暴的本性仿佛從長夢之中蘇醒,睜開眼睛。

徹底解放!

于是,幻夢動蕩,極樂崩裂。

打破永恒的堅牢之后,龍之幻影,顯現而出。

這一次,從她背后升起的,不再是不再是渺小的石翼和火焰,而是一切物質徹底毀滅之后,從漩渦之中孕育的天災!

未誕之龍震怒咆哮。

洪流沖天而起,向著眼前的敵人。

死來!

季覺呆滯,一瞬的恍惚里,他好像聽見了遠方的吶喊,下意識的回頭,可窗戶外面只有斑駁的樹影,遠處的廣場上,踢球的孩子們還在打鬧。

什么都沒有發生。

什么都看不到。

“季覺,季覺,別發呆了。”

飯桌對面,母親抬起手來,在他的面前揮揮,提高了聲音,直到他終于回過神來,看向了桌子上。

臘肉香腸、火爆腰花、麻婆豆腐、回鍋肉、燒白、豆瓣魚……完全擺滿了,幾乎都沒地方放碗。

太多了,也太辣了。

他的筷子猶豫了一下,被母親所察覺,疑惑:“不合你口味?”

“啊,沒,沒有!”

季覺搖頭,夾了一筷子最不辣的燒白,開始扒飯。

于是,母親笑起來了:“總是在外面,難得回來,多吃點吧。”

“嗯。”

季覺動作停頓了一下,猶豫著,“媽,我……”他欲言又止,停滯一瞬之后,下意識的轉換了話題:

“唔,我爸呢?”

“哦,樓底下吧?車庫那。”母親嘆了口氣:“吃了幾口就走了,這會兒還在忙活他那破車呢。

這幾天,每天弄來弄去,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男人真奇怪啊。”

季覺又一次欲言又止,沒敢說話,低頭扒飯,就察覺到母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巍巍詫異:“你把你姥爺那表帶上了?”

“啊?”

季覺看了一眼手腕,表盤上的指針依舊在無聲的轉動,即便清楚這是一場夢而已,依舊無法克制好奇:“這只表……”

“表啊。”母親輕嘆著,笑了一下:“以前你姥爺神秘兮兮的把它給我,好像傳家寶一樣,糊弄了我好長時間。

結果后面有天你姥姥跟我說,我過生日他忘記給我買禮物,怕我哭,拿剛剛二十塊錢收來的東西冒充祖傳來騙我的。”

“啊?”

季覺茫然,一頭霧水,難以置信,也無法理解。

“喜歡就帶著吧,覺得麻煩丟了也沒關系,無非是塊表而已。相比起這個……”

母親搖了搖頭,毫不在意,拖著下巴看過來時,眼神就忽然變得銳利了起來:“有女朋友了嗎?”

“呃……”

季覺遲疑著,本能的胡言亂語:“不知道。”

“不知道?”

母親被逗笑了,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不知道是有還是沒有?”

季覺低著頭,許久,嘆了口氣:“不知道。”

“那換個問法。”

母親笑容愈發愉快,追問:“有喜歡的人了嗎?”

季覺沉默,加快速度扒飯,好像沒聽見,但卻聽見了母親的笑聲,戲謔又愉快,滿是揶揄。

不知道究竟明白了什么。

只是拖著下巴,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微笑著:

“那就要加油啊。”

“……我,我吃飽了。”

季覺躲避著她的視線,放下碗:“我去看看我爸。”

“去吧去吧。”

母親笑著搖頭,收拾碗筷,聽見逃一樣的腳步聲遠去,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隔著門都能聽見!

樓道里,季覺無可奈何的嘆息。

他抬起頭,看向了去往樓頂的臺階,卻始終無法邁出第一步,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下意識的順著樓梯,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

回歸原點。

不論如何鼓舞,依舊在原地踏步。

抬頭,怔怔的看著樓頂天臺的方向,無法抹除內心之中的猶豫和動搖——如果自己從這里跳下來的話,他們看到了,會傷心嗎?

還是說,換個其他的地方?

可自己真能一點猶豫都沒有嗎?

他不知道。

哪怕這一切只是假的,可假的難道,就不好么?

他只是想要看看。

再多看看……

盛夏的陽光下,季覺漫無目的的徘徊在小區里,最后,停在了車庫的前面,蹲在臺階上,看著趴在車頭上忙碌的背影。

有好幾次,他想要說話,可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即便是再怎么想要親近和增進了解,在面對從小就逝去的父親時,卻總感覺,無從開口。

直到父親回過頭,看向他,招了招手,指著引擎蓋。

“扶一下。”

最⊥新⊥小⊥說⊥在⊥⊥⊥首⊥發!

季覺伸手,扶住引擎蓋,好奇的低頭探看:“不戴手套么?”

手上全都是機油,擦在臉上,一道道黑印。

“太熱了,捂的全是汗。”父親伸手:“扳手。”

于是,季覺遞上了扳手。

充當助手,聽從指揮和吩咐,打著下手。

就在旁觀之中,忽然聽見了父親的聲音,在埋頭修理時,忽然問:“差不多,應該去回去工作了吧?”

“……想在家里,多待一會兒。”

季覺沉默了一下之后,伸手:“皮帶有點老化,但其實沒問題的,應該是氣門間隙太大了。”

“嗯?”

父親愣了一下,瞇起眼睛湊近了,恍然:“確實,光注意活塞和油杯了。”

季覺補充:“液壓挺柱也有點問題。”

“不可能吧?”父親搖頭,“原廠的設計圖我都找出來,就是這個型號來著。”

”那就是設計有問題,這個挺柱用太久了,內部油壓不夠。”季覺搖頭:“車的里程數太高,設計師應該一開始也沒想到,會有人開這么久。”

父親愣了一下,恍然。

一聲輕嘆。

“小毛病,我來就行。”

季覺拿過了工具,交換了工作,嫻熟的調整起起發動機氣門的聯動構造來,行云流水,速度飛快。

唯獨未曾想到,能夠在夢里重操舊業,不由得唏噓感慨。

總感覺,這車走到哪里就修到哪里,一直在修,就沒停過。

搞不好,自己就適合修車呢。

“弄好了,看。”

季覺笑起來,回頭,看向了旁邊,卻發現父親在看著他,沉默又寧靜,如此專注。

那樣的目光,莫名的令季覺有些心慌。

“怎……怎么了?”

“不,沒什么。”

父親抬起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將引擎蓋蓋上了:“干的很好。”

他想了一下,說:“比我強的多。”

他們在樓下的水管旁邊洗著手,父親費盡的搓著手上的機油,忽然問:“再不走,就趕不上下午上班了吧?”

季覺沉默了一下,想要說話,卻聽見父親的聲音。

他說:“該走了。”

季覺沉默了一下,點頭:“我去跟媽道……”

父親擺了擺手,“我跟她說就行了。”

說著,在褲子上把手擦干了,有點費勁兒的從鑰匙串上將車鑰匙拆下來,向著季覺遞過來。

“現在節奏都快,外面那么忙,別耽擱了,開我的車吧。”

季覺遲疑了一下,沒接:“那你呢?”

“都退休了買個菜,自行車也夠了,哪里用得著費那個油?”

父親將車鑰匙塞進了他的手里,“款式很老了,別嫌棄就行。當年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開的就是這輛車,貸款還了好久呢。”

“這確實,有點年頭了啊。”

“原本是準備等你長大了,再送你的。”父親說,“可惜……沒能等到。”

他沉默了一瞬,輕聲說:

“對不起。”

季覺僵硬住了,下意識的停頓,抬起頭來,看著他。

幾乎無法克制顫栗和震驚。

也難以確信。

父親也看著他,木訥的一如既往,沉默依舊。

只是看著。

看著。

“走吧,季覺。”

他站在過去的影子里,凝視著陽光下季覺的模樣,慣于克制的神情,看不出欣慰和傷悲,只是平靜的道別:

“走吧。”

季覺呆若木雞,握著車鑰匙,看著他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樓道里。

他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可是有看不見的墻壁從面前豎起了,難以跨越,也不允許他再回頭。

近在咫尺的大門,變得那么遙遠。

只有身旁的那輛車,自行發動了,引擎轟鳴,宛如催促。

車門開啟,等待。

該走了,季覺,不要再拖延。

可,真的要走么?

在他上車的瞬間便自行運轉,載著他,緩緩向前。

有那么一瞬間,季覺想要踩下剎車,想要回頭在看一眼,可是卻好像感覺到了背后所投來的目光。

平靜又靜謐,目送著他的離去,卻不希望他再猶豫和遲疑。

不要回頭,繼續往前。

于是,汽車加速了……

越來越快。

他聽見了破碎的聲音,接連不斷,那是夢境崩裂的聲音,延綿不絕,可為何,是從自己的靈魂最深處響起的呢?

從細碎的回響,漸漸的,變成驚天動地的轟鳴。

一切都在暗淡,褪色,迅速的消散。

分不清是夢境的消散,還是眼淚的模糊。

在漸漸漂白的殘夢里,陽臺上,那一對身影靜靜的目送著汽車遠去,輕嘆。

“他一定走了很遠了吧?”

“嗯。”

“還會走很遠,對吧?”

“嗯。”

“一個人,太辛苦了。”母親輕嘆。

父親想了一下,搖頭,“不會是一個人的。”

“那就太好了。”

母親笑起來了,滿懷欣慰,看向身邊的人,看到他的目光,“能再看到他,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我也是。”

于是,逝去的幻影與幻影握住了手掌,彼此依偎。

漸漸的,他們消失不見了,隨著消散的夢境一起,去向了遠方。

去了季覺去不了的地方。

汽車依舊在向前,疾馳,宛如翱翔一般,窗外的一切,已經化為了流光,一切好像都在在眼淚中模糊了。

明明是絕對無法掙脫的美夢,卻主動放開了季覺。

他們松開了手。

不論季覺握的多緊。

歡笑著道別,推著他,一路向前,再向前!

于是,季覺向前。

只有破碎的聲音響起了,來自季覺靈魂的最深處。有什么東西從漫長的夢中驚醒了,睜開了眼睛,奮力掙扎著,爬出,縱聲咆哮。

撲向了近在咫尺的夢幻泡影。

爪牙猙獰!

破碎的聲音,再一次墜向了大地,早已經,千瘡百孔。

“究竟還要重復多少次呢,聞雯。”

聞晟俯瞰著那一張破碎的面孔,遺憾輕嘆:“太晚了也太弱了!你還有多少自我可供獻祭和焚燒?”

不論殺死聞晟多少次都沒有用。

不過是一時的風光和上風而已。

再如何殘暴的力量,倘若不能以絕對的暴力瞬間顛覆這一場幻夢的本質,就只能在聞晟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之中,化為徒勞。

倘若早一些解開封鎖,從外部打破循環的話,聞晟還會感覺頭痛和棘手,只可惜,已經太晚了。

她已經在毫無意義的壓抑和束縛之中,囚禁了太久。

十七次的反撲,殺死了聞晟二十一次,徒勞無功。

靈魂卻已經瀕臨崩潰。

“太可悲了,聞雯。

像你這么軟弱的人,終究難以負起父親的期待,為何不愿意回頭?”

聞晟嗤笑著,嘲弄著,宛如真正的神明一樣,偶發慈悲,向著毫無威脅的對手,伸出了救助之手。

“回到家里來吧,姐姐,去向父親認錯。”

他垂眸俯瞰,施舍憐憫:“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我甚至可以原諒你。”

“家?”

聞雯被逗笑了。

這個世界,真的有那種東西么?

可不知為何明明如此陌生的詞匯,腦中所浮現的,居然是那么多熟悉的人影和笑臉。

信賴依靠著自己的妹妹,乖巧懂事的小弟,懶散度日卻永遠能夠成為后盾的老人,乃至……一個狗里狗氣總讓人無可奈何的家伙。

會笑著和自己舉杯,會陪伴在自己身邊爛醉,會找借口將認識自己的那一天,定為節日,然后悄悄準備蛋糕。

家是一間永遠亂糟糟,堆滿了各種雜物的辦公室,一張隨便支起來的折迭床,門外綜藝和游戲的喧囂,泡茶的水聲,吃瓜的閑談,一驚一乍的歡呼和抱怨,還有令人安心的腳步聲……

于是,再忍不住想念和回憶。

再無法克制,笑容。

或許,之前季覺說的沒錯,自己一直都在逃避著別人的信任。

可在覺察到自己被人所信任、所依賴和眷顧的瞬間,所感受到的,是仿佛獲得了救贖一般的幸福,從未有過的安寧。

我,確實是走在了和那個人所安排的,截然不同的道路上的!

“我已經有自己的家人了。”

她瞥向那一張虛偽的面孔:“比你和聞正這樣的臭狗屎,要好出十萬、百萬,千萬倍的家人!”

正因如此,才會不知疲憊的掙扎,自討苦吃的煎熬。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最丑陋的模樣,不想變成除了毀滅一無所有的怪物,不想墮落到跟眼前這種垃圾一般的可悲程度!

“冥頑不靈!”

聞晟的神色鐵青,虛偽的慈悲被棄之如敝履之后,再無法掩飾輕蔑、憎惡:“如你這樣軟弱的廢物,活在世上,也只會令父親失望!”

“那就讓你爹去死吧!”

聞雯滿不在乎的笑著,昂起了頭:“我這輩子,拼了命的和人爭,和人搶,和人比——不是為了變成你這樣的鬼東西!”

“——死也不要!”

是因為印象太過深刻的原因么?

一不留神,似乎就侵犯了某個狗東西的版權。

但無所謂了。

罩了你那么多次,這么帥氣的臺詞,也讓我用一下吧!

就這樣,她又一次的握緊了拳頭。

向著眼前的對手。

向著聞正的傀儡,發起挑戰!

即便是再一次的被擊潰,墜落在地,依舊沒有任何的恐懼和彷徨。

“那就,如你所愿,去死吧!”

貫通天地的毀靈之劍隨著絕淵、未央和穢染的真髓流轉,升上了天空,向著最后的魂靈斬落,狠下辣手。

聞雯微笑著,閉上眼睛。

等待解脫。

在最后的一瞬,內心之中所升起的,除了遺憾和不舍之外,居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慶幸和愉快。

到最后都沒有被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真是太好了……

這最后的瞬間,是不是太長了些?

過于漫長的等待里,她越來越緊張和不安,僵硬了起來。

……忽然有些不敢睜開眼睛了!

短暫的死寂之中,毀靈之劍遲遲未至,就好像迷了路一般,徹底爽約!

然后,仿佛有什么東西湊近了,低頭,俯瞰端詳,欣賞著她糾結緊張的模樣,無聲的咧嘴。

“為什么我感覺,好像有人不太想看到我啊,聞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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