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漫長的一夜。
當天光自穹廬之上再度顯現,工坊之中漫長的治煉和再造,終于再一次的告一段落,寂靜之中,熔爐再度開啟。
最后的火焰熄滅之后,一縷灰飄起,緩緩的落下。
落入了一只從熔爐里伸出的手掌中。
那一片輕薄且脆弱的余,就如同硬幣一般,在五指之間輕靈的翻轉彈跳起來,自燈光之下變換出殘影,令人目眩神迷。
到最后,曲指彈出啪!
消失不見。
而季覺已經從熔爐之中走出,渾身赤裸,腳步輕柔,卻低沉,腳步聲里帶著仿佛金屬膨脹的低沉余音。
頭頂之上光禿禿的一片,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發全都在烈火之中焚燒殆盡了,
乍一看,就像一顆光滑的鹵蛋。
那一道自后背、脖頸豌至臉頰之上的燒傷疤痕都變得顯眼了起來,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剛剛刑滿釋放的犯人一樣。
只是,當季覺抬起手,敲了敲腦門之后,立刻就有帶著一絲絲銀光的頭發從光禿禿的頭頂之上浮現,豌生長。
很快,就回歸了原本的模樣。
不只是如此一一當季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抬起雙手的時候,豌至胸前和后背彼此糾纏的非攻矩陣再度顯現,繁復的回路彼此交織,如同巨樹。
而絲絲縷縷金屬的色彩則在皮膚之上流轉而出,千線方縷,順著矩陣豌擴散,籠罩全身,就像是一條條詭異的接縫一般。
再然后,伴隨著一陣詭異的喻聲擴散,絲絲縷縷的電光從虛空之中進射而出。
可季覺的身體,竟然毫無征兆的,脫離了地面!
在沒有任何賜福加持的狀況下,騰空而起,懸浮在了地面之上數十厘米的半空之中,就像是翔于海中那樣,自如運轉。
宛如神跡!
神奇吧?煉金術。
此刻,季覺再忍不住眉飛色舞,仰天大笑:「如此強一一崩!
一道金屬碰撞摩擦的高亢聲音驟然進發,一把扳手呼嘯著,破空而至,砸在了他的屁股,牢牢吸附,緊貼。
巨大的力量砸的他在半空一個晃悠,翻滾,險些墜地,可很快,便再度穩定些許瑕疵,無損逼格!
季覺渾然不在意,咧嘴,再度大笑:
「感受這一—」
!啪!崩!咚!咪!轟!呱!
嗯,最后一個是季覺發出的慘叫———·
接連不斷的巨響緊接著,再度進發,桌子、椅子、板凳、十字墜、鑷子、手術刀、水杯、水壺乃至角落里那一整箱之前純鈞試做時留下來的報廢品劍刃,此刻就好像趕大集一樣,前赴后繼的疾馳而來。
雙手、后背、腦勺、雙腳、腹部乃至總之,瞬間便將他徹底淹沒,卷成了一個鐵球。
再然后,聚合成一團的無數物品,在慘叫聲里,分崩離析。
垮塌。
一大堆雜物之間,季覺生無可戀的面孔緩緩升起。
「伊西絲。」
「我在。」
「剛剛是怎么回事兒?」
「不知道呢。」
工坊之靈遺憾感慨:「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一個到處是金屬的工坊里,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哪里無聊了!」季覺震聲反駁,然后開始嘟囊起了什么逼格、什么畫風之類的鬼話。
對此,伊西絲早已經找出了病根—
閑的!
在經歷了這最后一次的低溫慢烤和余干涉之后,季覺的身體終于完整的適應了不熄之薪所帶來的蛻變,此時此刻,相比其他的天選者,甚至相比余,他的身體、靈質、矩陣和靈魂,幾乎可以稱得上,全部都蛻變完成了。
哪怕還差一個天授之靈的賜福,可這樣的進度,不論放在哪個上善和哪條道路上來說,都稱得上大功告成。
此刻的季覺,靈魂和肉體已經完成了徹底的銜接和結合,精密一體,萬事俱備,一切都已經即將大功告成——只差一線微不可覺的差距,一場徹底的啟動,
一縷余燼所降下的烈焰,那么爐中之物就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揚升、純化、萃變、統和!
最終,徹底褪去凡庸,超然于物!
在熔爐之血和不熄之薪的提升和淬煉之下,他自己都變成了一塊活著的素材,渾身上下從血到肉再到骨頭、神經和器官,在余精粹和上善精髓的融合之下,物性再度變化,顯現出部分金屬的特征。
甚至,全力轉化的話,將自己的皮膚全都置換成鋼鐵或者是高密度碳復合型材料都沒問題,防御力直接拉滿。
只不過,那樣粗暴的轉化會留下什么后果姑且不說,紙面防御力的提升也只不過是將自己變成個連走路都不能的活靶子而已。
好好的余熾去跟荒墟比什么疊甲啊。
和煉金術上的精進造諧以及本能和靈魂的提升比起來,血條變長和命變硬了,反而是細枝末節。
如今的季覺,就能夠輕而易舉的通過物性干涉將自己的身體在部分金屬化的狀況下,在附著磁化,在地面也物性干涉之后,憑借著磁力之間的斥性,輕而易舉的托舉起自己的身體來。
雖然只是看上去酷炫,實際應用上完全就是一坨,還容易幫對面搞一個槍槍爆頭的被動出來,但不妨礙他自得其樂哇!
倘若提升一下精密度和控制力的話,操控自己肉體的物性隨意變化也不是問題,強度、硬度、韌性,適應性、靈活性、柔軟程度有了非攻實現了徒手煉金術之后,就連自己的身體都變成了素材,泛用性和下限全都大大的提升了。
簡直妙用無窮。
而就在季覺還沉浸在嶄新方向的嘗試和極限的探索中時,來自伊西絲的通知打斷了他的思考:「先生,客人來訪。
我想,這么長時間以來,您也該露個面了。」
「也對。」
季覺點頭:「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把我的褲子和衣服還給我?」
好像有奇怪的聲音響起了,如此輕柔,仿佛幻覺。
五分鐘之后,季覺便從新泉的辦公室里,推門而出,沿路所見到的一張張面孔,在看到他的時候,錯之后,頓時激動非常。
「季先生!」
「廠長!”
「老板好!」
問候聲不絕于耳,灰頭土臉的茍二從門房里跑進來,氣喘吁吁,連汗都來不及擦,在看到季覺終于露面之后,總算松了口氣。
「您可算露面了。」
他愁眉苦臉的問候,「再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很多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
「具體的狀況和報告我已經收到了。」
季覺擦肩而過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干的不錯。」
一時間,茍二的神情頓時安定,一顆提上嗓子眼的心臟,再次放回了肚子里這些日子以來,季覺不在,在沒有授意和命令的狀況下,他可做了不少越權的事情。
這要是按照正規的流程,少不了被人當做獨斷專行、欺上瞞下了。
沒辦法,不是他不想走流程,而是目前這爛攤子,正常辦法都沒解決了!
哪怕電棍揮的啪啪響,也扛不住有人此起彼伏的搞事情。
畫餅、威脅、安撫和鎮壓,能做的,他幾乎都做了!甚至嚴苛到被自己之前聚落的老朋友們都指著鼻子罵,也毫不動搖。
一條道就要走到黑,走到死,一條腿抱住了之后,那就要抱死抱牢,別說松手,連想法都不可以有。
所謂的愿賭服輸就是這樣,既然你下了注,那就不能想著又要大又要小,又要金花又想豹子。
開玩笑,你他媽的才有幾個錢?敢想這么花?
既然上了車,那就要坐穩坐牢,只有珍惜這一張用自己所有財產換來的車票,哪怕終點站是個死呢,起碼死的坦坦蕩蕩。
最起碼,比首鼠兩端的小丑強啊!
奈何,這么簡單的道理,就是有人不懂,就是有人開動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之后得到了什么狗屁驚世智慧荒野里見風使艙的事情做慣了之后,連自己幾斤幾兩都看不清了。
以至于,自尋死路!
「名單呢,這些事情你沒資格做主,給我就行了。」
在行進之中,季覺伸手說道:「以后如果我不在的話,就找鋒哥和延工,他們兩個人同意了的話,就交給保安部執行就行。」
茍二跟在后面,猶豫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疊起來的紙,季覺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在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許可之后,交給了門口看門的阿,讓他送到陸鋒那邊去。
照方抓藥。
眼看著阿孬什么也不問,一溜煙的就走了之后,茍二心下惆悵的同時,也欣慰了不少。名單上可有不少熟悉的名字,他是真怕阿孬這個憨貨多嘴。
好在,十幾個小孩兒里,起碼還有幾個是成器的。
沒過幾分鐘,海岸工業的大門轟然開啟,開著裝甲越野車的保安隊就四出行動,搶著電棍開始抓人了。
隱隱的哭喊聲和咆哮傳來,夾雜著哀求和槍聲。
自始至終,季覺面無表情。
毫無憐憫。
這年頭,傻子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只要能認清現實,認清自己,雖然活的累點遭點倒霉點,但起碼還是能活的。
可傻逼不行。
因為傻逼會自作聰明。
自作聰明的人會自尋死路,然后,拖著別人一起死!
僅僅是時隔了半個星期,新泉再度和過去變得截然不同一一遺憾的是,并非是脫胎換骨,更像是被打回原形。
曾經熱鬧喧囂的樣子再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