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形容那樣的表情。
黑的皮膚之上浮現出死人一般的蒼白褪色,可偏偏,遍布血絲的眼晴死死的盯看他,嘴角緩緩裂開。
無聲大笑。
那樣的笑容太過夸張了,也過于恐怖一一向著兩側裂開的嘴角無止境的延伸看,在緊接看,自嘴唇正中,鮮血淋漓的翻卷開來,驟然膨脹!
血肉和骨骼夾雜的詭異模樣,如同繁花盛開。
四瓣口器蠕動著,猛然撲出!
涂四海下意識的慘叫著,跟跪的后退了一步,卻被酒瓶子絆倒了,跌坐在地上,手足并用的跟跪向后爬。
本能的想要回到床頭,摸索,卻找不到自己的槍。
舷窗劇烈的震動著,血色彌漫,裂縫開啟。
畸變異化的身影再度奮盡全力,撞在了窗戶上,瞬間,碎成了一灘血肉模糊。
好像爛泥一樣。
死死了?
涂四海劇烈的喘息著,呆滯,死死的握著落到地上的槍,難以置信。
可很快,就看到了,碎裂的玻璃之后,那一灘血水豌著,一塊塊碎肉蠕動,就像是活物一樣,穿過了裂隙,向看船艙里擠了進來。
聚合的血肉之中,一張張詭異的面孔彼此重疊,仿佛哀豪一般蠕動著,
千百只眼睛睜開了,死死的盯著他。
一條條遍布鋒銳骨茬的觸手驟然形成,像是章魚一樣的猛然盤繞而來,
糾纏在他的身體之上,開始迅速的收縮——.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槍聲,火光進發。
可一切都被鎖閉在船艙之中。
救救命.—救命涂四海奮力掙扎著,胡亂開著槍,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居然暫時掙脫了糾纏,簡直就像是奇跡一樣,撲到門前,卻拽不開大門。
只能奮力的敲打看窗戶,想要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就在一條條觸須和詭異面孔的糾纏之下,徒勞掙扎,直到匆忙的腳步聲驟然從甲板上響起,有人趕來了!
可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和喜悅,就看到了那一扇遍布血污和裂隙的窗戶后面,更多的慘白面孔浮現了,洋溢著一樣的狂喜和饑渴,迫不及待的,一步步走近。
緊貼著窗戶,死死的盯著那一張絕望扭曲的面孔。
無聲咧嘴。
「嘿嘿,找到了——」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黯淡慘白的月光之下,人的影子在漸漸的膨脹,在毛骨悚然的破裂聲里,詭異的形狀延伸而出,徹底吞沒了最后的光明。
慘叫聲被淹沒在黑暗里。
漸漸斷絕。
「先生,您可真是—」
伊西絲冷淡點評,「有夠無聊的。」
「哪里無聊了。有意思爆了好吧!」
季覺坐在屏幕前面,眼看著自己所導演的大戲,眉飛色舞:「這里再加點特效,對對對,就是這里,再變出他手下的樣子來,扭曲一點,再詭異一點,對,再加點臺詞,我想想,我想想!
「哈尼,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對不對,‘下面好暗好黑我好害怕」?
唔,‘為什么不救救我?’———
伊西絲你喜歡哪一個?」
伊西絲沉默了片刻,冷然說道:「倘若您想要折磨您的同類的話,我想只需要把您在地下流水線上那一番嘴臉和話語投影上去,我想就足夠了。」
「嗯,確實,不過有一點不對。」
季覺俯瞰著著畫面中那一張扭曲崩裂,墮入恐懼難以自拔的面孔,遺憾一嘆:「「同類」?這一點就未必了。」
「看來,您這是對自己惡劣本性和陰暗面目終于有所覺醒了么?」
「啊,這一點不必你提醒,我姑且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季覺無所謂的搖頭,忽然笑了起來:「不過,也未必盡然如此吧?」
「有時候,有的東西,是難以被稱之為人的。」
他冷漠的欣賞著畫面里的地獄折磨,毫無憐憫,也毫無動搖:「這個世界,總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明明能夠感受到痛苦和歡暢,明明因人而成,明明心知肚明的知曉著苦難和折磨的重量,卻能夠輕描淡寫的,用一些子虛烏有的借口和掩飾,為了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利益和荒唐無稽的樂趣,而肆無忌憚的將其他人推進地獄里。
以此為樂者有之,屢教不改者有之,甚至不以為恥還引以為傲者也有之季覺停頓了一下,忽然問:
「可這樣是不對的,是吧?」
伊西絲沉默。
「不應該如此才對。」
季覺的手指敲打著繁榮號的欄桿,抬起頭來,望向遠方的海霧,還有更遠處,那一艘死寂靜謐的捕魚船,滿懷疑惑:
「既然是同類的話,又怎么會不愛惜彼此呢?」
伊西絲依舊沉默著,無言。
只有季覺的輕笑聲響起。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那并不是人。」
「他們是披著人皮隱藏自己丑陋面目的寄生蟲,偽裝成人類掩飾自己獸類本性的怪物,是隱藏在我們身邊的畸變種。
即便說看同樣的話語,具備同樣的面目,感受看同樣的世界,具備相同的靈魂和生命,也只不過,恰巧,恰好,恰恰長著一副人類的樣子而已。」
‘對待這樣的怪物,就應該毫不留情的將他們鏟除,不擇手段。
即便是施以多么殘酷的躁和折磨,也不過是將他們用在別人身上的招數,用在他們自己身上而已。唯有讓他們親身體會過自己所作所為的一切,
他們才能夠明白,這才是自己這樣的丑類應有的結局,是自作自受,自業自得!」
只有死了的垃圾,才是好垃圾。
只有被燒成灰的人渣,才是好人渣。
除此之外,一切處理方法,全部都是錯誤的!
世界太大了,垃圾太多,季覺管不了,可新泉是他精耕細作的花園,是他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基礎—...他的花園里,不需要這樣的蟲。
花園之外的鄰近苗圃里,也最好不要有!
「所以,再加點作料進去吧。」
季覺從末日列車的儲存庫里取出了固體煉金術嚴密封鎖的罐子,晃了晃,粘稠血水之中浮現隱隱的哀嚎。
那都是從魚鱗中所榨取出的生命里,剝離出來的廢料。除此之外,還有輻射塵和狂屠的結晶,乃至絕淵的精髓三重大孽伺候你們一群人,這福分,還能小了?
自海風之中,季覺打開了蓋子。
頓時,絲絲縷縷腐爛的深紫、饑渴的猩紅和純粹的漆黑升騰而起,好像被無形的手所握住一樣,跨越數十上百里的距離,飄飄揚揚,落向了遠方偽裝成捕魚船的巢穴中去。
要說,季覺還是高估了這幫海盜的素質。
最起碼,這里面應該沒有什么以太和余,否則的話,也不至于連季覺隨手做的那么一點手腳都發現不了。
涂四海是把箱子丟了沒錯,可關鍵在于,誰說只有箱子里才有問題的?
又是誰,給了他們這么充沛的自信,懷揣看那么一丁點近乎于無的自信和能力,主動走進了季覺的工坊外圍的領域里?
他們所觸碰到的材料,所開的車,所喝下的那杯茶水,甚至,所呼吸的空氣.一切都在季覺的掌控之中。
不止是利用以太的記錄冊之間的共鳴綁定了聯系,呼吸的空氣中所包含的微量氣化水銀,乃至喝下去的茶水中所隱含的顯像液。
真想要下點料,辦法太多了,甚至沒有激發他們身上那些煉金作品的預警。那種能夠自律防御的煉金造物,他們的等級也根本夠不上。
離開工坊之后,兜兜轉轉繞了那么多圈子,簡直跟小丑一樣,自始至終,都在伊西絲的監控內。
誰讓季覺有點閑著沒事兒就往荒野里撒攝像頭的嗜好呢?
這年頭,攝像頭已經越來越便宜了。
對海岸工業的機房來一套機械降神之后,讓它自行編碼和串聯攝像頭的信號,然后大型的農用無人機跑上幾圈,新泉百里之內的一切都盡數落入季覺的眼皮子底下。
以至于,等涂四海才爬上舷梯的時候,季覺已經坐著繁榮號,來到了附近海域了。
在濃郁海霧的遮蔽之下,隨波逐流的繁榮號悄無聲息的乘著波瀾漸漸靠近,在四十海里之外下錨。
沒有坐以待斃,只有一網成擒!
沒有你來我往,只有趕盡殺絕!
季覺才懶得走套路,坐著等著別人來圍攻呢。誰特么閑著沒事兒跟你們這幫小卡拉米打什么攻防游戲?
既然敢露頭,那就通通給戒死!
不止是你們要死,敢遇的都要死!
而這一片濃郁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霧,就是最好的武器。
在靠近的瞬間,便有絲絲縷縷星星點點的銀光就從繁榮號上升起,順著海二,吹往了遠處—那是一根根纖細到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水銀之線!
不,稱之為線甚至都過于粗陋,那完全就是一片介于有無之間的汞銀之霧!
金鐵之價與至韌之型,雙賜福合璧之后終于完整的煉金造物,
此刻展現出了遠超季覺預料的恐怖變化。
在超越季覺數十上百倍的精準控制力之下,固化的水銀被解離為一片片肉眼難以覺察的霧氣,裹挾看海量的水銀蒸汽,無聲的延伸,依托看海二的力量,輕而易舉的跨越了這在陸上換算接近百里的距離!
此刻,那一根根渺小到近乎看不見的水銀之絲,已經如同骨架一樣,串聯起了海量的汞銀蒸汽,以細密而繁復的物性干涉,拘束和調控著這一片銀霧的輪廓。
千萬條水銀之絲,就好像千方只微不可覺的手掌。
就這樣,被季覺冠以伊西絲之手之名的煉金造物,隨二入元,乘霧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