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白鹿的天選者們不一定非要搞特殊或者不合群,但一定都是徹頭徹尾的自我主義者。
他們最討厭就是有人在旁邊唧唧歪歪指指點點教自己做事,其次就是嚴苛規章和制度的束縛。
但就好像天元的天選者們偶爾也會需要考慮搞一搞特殊和彈性規則制一樣,人類這種復雜的東西,終究無法像是上善一般純粹。
因此,即便是白鹿的天選者,也會有組織的存在的。
名為荒集的所在。
這是一個結合了行業工會、技藝傳承、糾紛裁斷、人力派遣、項目協作等等復合型功能的屌詭組織。
構成復雜的亂七八糟,范圍覆蓋現世各地,勢力盤根錯節,業務內容自然也琳瑯滿目,可惜全都是當地法律不讓的東西……小到豬腳走私,大到殺人放火,每個地方都插一腳,全方面覆蓋社會的每一個陰暗面。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鳥都有,彼此之間的糾紛和摩擦更不必提,內部鬧到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也并不罕見。這時候,就由各個重要組成部分公選出的十二位魁首來厘定彼此糾葛,裁斷糾紛,以維持荒集最基本的構成和團結。
而安家,就是荒集中的一員,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和其他殺人放火、走私劫掠無惡不作的部門一樣,安家的生存方式就很單純。
簡單來說,如果倘若荒集內部有誰對魁首們作出的裁斷有那么一點小小的意見的話,那么安家的人就會來敲門,負責讓他們連帶他們全家理解魁首們的好意與苦心,并且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如果白鹿之道是獵人和荒野的生存方式,那么他們就是負責獵殺偷獵者的獵人,保證這一片荒野依舊能夠混沌且繁盛的機制之一。
“做那種事情的其實也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啦,而且,那都是叔叔伯伯們的工作,我還小,而且又不成器。我因為和姐姐頂嘴,被打斷腿趕出來自謀生路了。如果不是聞姐把我撿回來的話,可能只能去荒集上接單過日子了。”
說著,好像生怕季覺拋下自己不管一樣,少年緊張的扯著他的袖子,保證道:“放心,季覺哥,我很聽話的!
聞姐說讓我聽你的,你千萬不要把我丟下不管啊!”
大佬,別這樣,大佬!你已經很厲害了,很多大佬已經不如伱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安然這么看重,季覺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而且……
他終究是問出了那個在心里埋藏已久的問題:“為什么要叫季覺哥啊。”
“因為你年紀比我大啊。”安然理所當然的回答。
“呃……沒必要這么尊重吧?”他撓頭感慨:“叫我小季都行,季哥就算了,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因為季覺哥很厲害啊!”
安然鄭重回答,眼睛閃閃發光,好像憧憬又崇拜。
就這樣,向著他舉起手中的記事本,翻到最前面,擷秀的字跡書寫著驚世駭俗的名言,一字一頓,如此認真,復述著季覺最想要刪掉的黑暗過往。
我這輩子拼了命和人搶,和人爭……
反應過來的瞬間,他本能的就想要奪過本子把那一頁扯下來塞嘴里吞掉,可小安的反應太快了,立馬就把本子抱在懷里護得嚴嚴實實。
“刪掉,刪掉,快刪掉!”
季覺急了,徹底急了,汗流浹背破防了:“那不是我!真不是我!小安,聽我的,把本……”
可惜,完全搶不過!
就在季覺急眼的時候,卻有人已經走了過來,荷槍實彈的帶著武器,為首的絡腮胡禮貌的請季覺上前一會。
指向了最前面的房車。
等待在那里的孔青雁和樓封。
樓封看著推著車過來的季覺,表情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再一下,全力的克制著,保持風度,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又見面了,季先生。”
“哇,好久不見啊,樓兄!”季覺卻熱情的要死,直接抓著他的手,大力搖晃:“還記得幾天之前你我相見恨晚的樣子,怎么忽然就這么生分起來了!”
為什么生分起來,你這狗東西難道不知道么!
樓封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想要罵臟話。
而季覺也同樣如此。
看著此刻幾乎渾身冒光、從皮鞋眼鏡再到褲衩清一色全部都是15裝備的樓封,他羨慕的牙都癢癢了。
不愧是豪門大少,這渾身的裝備,簡直是老母豬帶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且等著吧,改天等我學會了解離術,第一個摸的就是你!
而在旁邊,沉默高冷的孔青雁終于瞥到了季覺胸前的標志,那個潮聲工坊的徽記,眼瞳不由得微微收縮。
此刻,她終于明白季覺究竟代表著誰來到了這里,不由得冷笑:“看來葉大師也會做這種拾人牙慧,邯鄲學步的事情啊。”
“孔大師您這是哪里的話?”
季覺依舊微笑著,保持著來自老師的風度:“來之前,我老師還說了,這次若不是孔大師提醒哦,我們差點就錯過了這么好的事情。
就算什么都不要啊,也不能缺了這一次的場面,讓我來給孔大師幫幫場子,亮亮絕活兒。”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叫我提醒孔大師——”
就這樣,如是的轉達著來自葉限的話語:
“——最近刮大風下大雨,打雷了之后,家里衣服記得收一收。外面的事情,就別惦記了。”
孔青雁聞言,不由得面色驟變。
緊接著,清脆的聲音響起。
來自她指間那一枚雍容華貴的寶石戒指,原本切面繁復神光內蘊的寶石之上,此刻居然浮現出了一道深邃的裂隙。
啪!!!
這是來自她工坊的遇襲警報,甚至,是最高規格。
中央控制層即將失控的信號!
“葉限——”
她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面色驟變,顧不上此刻和季覺計較,便猛然轉身走向了房車之內,緊急遠程處理,試圖補救。
倘若再晚一點的話,搞不好熔爐的控制權都要易主了!
葉教授什么都沒做。
充其量,只是給孔大師的工坊,寄了個包裹而已。
至于包裹里面是什么,究竟會造成什么后果,季覺一概不清楚。葉教授只是說,等包裹收到之后,孔青雁就算是再耐得住性子,也沒辦法留在現場搞什么幺蛾子了。
工坊對工匠的重要性,有時候甚至比工匠的命還要更高!
一座傳承的工坊,往往是歷代工匠共同完成的珍寶。里面的每一處回路和符文,都是耗費數十甚至上百年的苦心雕琢而成,沁潤了不知多少靈質的仔細養護,更不提內部一整個派系的所有收藏和各種昂貴到令人發指的設備。
就算是大師,也不可能在另一個大師入侵自己的工坊時,對此視若無睹。
她可不是葉限那種一言不合就叛門而出的瘋子。萬一歷代傳承的工坊有什么閃失的話,那她就算是大師,也要變成不折不扣的派系罪人了!
此刻,眼看著自己的老師頭也不回的離去,樓封的神情也終于徹底垮了下去,冷冷的瞥了季覺一眼:
“看來季先生是有備而來啊,也好,到時候大家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季覺笑了笑,沒有說話。
得罪就得罪了,他又不是什么被人欺負到門前面還要忍氣吞聲的老好人。打心眼里,他就對所謂的世家大族、高門大戶敬仰不起來。
這么威風這么霸道,難道裂界是跟你姓樓的不成?
在執行完了老師吩咐的事情之后,他便不再啰嗦,轉身推車走向了裂隙的方向。
只是,才走了幾步,前面就傳來了驚呼的聲音。
“開了!開了!裂界的通……”
話音未落,裂隙之中光芒的亮度就驟然拔升,剎那間,噴薄而出。所過之處,狂暴的吸力在瞬間顯現,將他們籠罩在內。
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季覺便已經騰空而起,連同人群一起,被卷向了其中……
“季覺哥小心!”
關鍵時刻,安然的聲音忽然響起,不良于行的少年猛然伸手,袖子里的一根繩子彈出,纏繞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和小牛馬捆在了一起。
下一瞬間,奔流的烈光,就吞沒了整個營地。
一瞬的死寂之后,光芒消散無蹤,裂隙恢復了原狀,原本打開的裂隙,此刻居然再度閉合了,只是維持著原本的樣子,再不回應其他人的呼喚。
可在營地里,依舊有大半的人群還呆在原地,茫然的面面相覷——往日裂界開啟,不是像個隧道一樣,長久維持的門扉么?
怎么這一次跟抽風一樣,忽然狂暴吸入了一波之后就沒反應了?
直接關門了?!
以至于,還有超過半數的人,根本就沒有進去,被卡在外面。
人群中掀起一片混亂,很快,便有驚恐的慘叫聲。
直到現在,才有人發現,那些好像跌倒了一般落入泥濘中的身影……可那幾個人,卻早已經失去了聲息。
血液和靈質,盡數消失無蹤。
所留下的,只有一具具干癟枯瘦的佝僂尸體。
就像是被吃干抹凈之后剩下的殘骸……
死寂突如其來。
當有人鼓起勇氣,伸手,翻開那些殘骸時候,便終于看到了,那些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死者,臨終之前的絕望神情,五官仿佛都扭曲成了一團。
而就在額頭之上,赫然銘刻著一個令所有人渾身發毛的徽記。
仿佛展開詭異雙翼的殘忍獨眼。
龍祭會!
龍祭會里,會將所有受害者都徹底吃干抹凈之后,刻意留下如此慘狀的人,也只有一個。
早已經登臨重生位階多年的心樞一系天選者。
——牧者·無形!
而直到兩個小時之后的凌晨,海州方面,才收到了潮城安全局的警報——意圖顛覆國際秩序的恐怖組織涅槃的重要成員,‘白梟’,已于五個小時之前潛伏入境,去向不知。
隨著警報而一同發放而來的,還有一張懸賞額度九千一百萬的通緝令。
在通緝令正面的照片之上,只有一副染血的梟鳥面具,冷漠的望向了眼前的世界。
饑渴難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