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張園被禁，電影局發通知強調“不得不經審批私自海外參展”，這次又明確了一件事：“拍攝內容要與送審劇本相符。”
為啥官方總是滯后一點呢？
電影屬于意識形態，長期以來我們關于意識形態的東西，人為管理更多一點，法律是比較籠統的。一部電影的命運，往往基于人的主觀意識，而非相關的法律規定。
國內直到2001年才誕生一部比較系統的《電影管理條例》，2017年才出臺了《中國電影產業促進法》。
所以張園也好，陳楷歌也罷，從法律上是找不到什么源頭的。但是，并不妨礙官方給予處分，我們在某些事情上一向是心照不宣，無需規定，比如限韓令、國產電影保護月、《鬼子來了》對姜聞的處分……
于是乎，官方下發了一紙文件，沒說處分，只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不得宣傳陳楷歌、蘆葦及相關作品！”
涉外酒店。
徐風告狀沒告成，還被她托的關系告誡了一番——她托的人不便說，郁悶的不得了。
“項目黃了！我對不起你們，我也感到悲哀，有陳奇這樣的人存在，華語電影是不會……”
她卡住話頭，自己都覺得自己站不住腳，轉而道：“總之他的思想太極端，對臺的敵意太大，我看兩岸是沒法交流了！他的獨裁做派也會壓垮大陸的年輕導演，你們會出現斷層的。”
徐風這點還說對了。
陳奇壓住了第五代，放棄了第六代，他不在乎這幫人，他的目的是讓電影市場化、規范化。
“這事我也惹得一身騷，我得離開京城了。《霸王別姬》的真劇本我帶走，沒有真劇本他們就沒有證據，你們處境也能好些。”
徐風根本沒搞清情況，有沒有真劇本已經無所謂，關鍵上頭的決定出來了。
“沒關系，希望日后再合作！”
蘆葦有點混不吝的性子。陳楷歌卻是后悔的不得了，怎么就一時沖動答應了呢？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也不知道官方的態度，愈發惴惴不安。
風浪來的很快。
先是幾家約好的報刊記者，紛紛告知：“下期內容另有安排，采訪取消，見諒見諒！”
然后是《霸王別姬》前期談的幾個演員，那自然沒法演了。連金雞獎都發來消息，今年這屆本邀請他出席的，現在就是：“活動有變化，下次吧！”
更讓他害怕的是，蘆葦被帶走了。
當著他的面，被幾個西影廠來的人帶走了，蘆葦是西影廠的編劇。來人說是廠里發話，讓他必須馬上回去，不要再待在京城。
陳大導去找電影局認識的一些朋友。
“你啊！這次闖禍了，怎么能欺騙政府呢？”
“上頭很生氣，拿你當反面案例……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拍片，反正到時會通知你的，等著吧。”
陳大導腦袋嗡嗡作響，仿佛無數個洪晃在里面亂撞，就一個念頭：我完蛋了！
陳大導雖然沒拿金棕櫚，但憑借《黃土地》《孩子王》等片也打出名氣，分量遠超張園。
歷史軌跡發生了變化，田狀狀沒拍《藍風箏》，就沒有被禁這事。陳楷歌反而取代了他的位置，成為第一個被禁的知名導演。
“他要獨霸電影界，打壓異己，不服從的通通殺掉！”
“我們中國年輕導演永無出頭之日！”
“嗚呼哀哉！”
陳奇坐實了“暴君”“獨裁”之名。
倒是沒人敢再挑戰他了，那幫人也根本不會懂他要做什么，“都是些許風霜罷了！”
陳大導沒有《霸王別姬》，接下來也拍不了戲，什么《無極》《道士下山》可能通通消失了。陳虹未必會嫁過去，阿瑟請坐未必會誕生……這都是連鎖反應。
唯一有點意外的是，倪蘋來找他。
倪大姐進央視沒多久，就成了央視一姐，事業順風順水，只是戀愛腦去年與陳楷歌交往，愛的要死要活。他父親去世的時候，她以兒媳婦的身份忙里忙外，結果被耗了五年，陳楷歌轉頭就娶陳虹了。
倪蘋不似平日爽利，有點期期艾艾。
陳奇是她的貴人，現在要求情，說不出口。
“你來求情的？”陳奇主動問。
“您，您能不能高抬貴手……他那么個熱愛電影的人，不讓他拍戲還不如殺了他。”
“說的好像我針對他一樣。他做了錯事，本該受到處罰，何況這是上級領導的意思。我一個國企負責人，還能動用行政權力處罰他么？”
“可是！”
陳奇打斷倪蘋開口，繼續道：“他要是自己跑來認錯，我還高看一眼，你過來算怎么回事？沖在我倆有點交情上，提醒你一句：不是良人，趕緊分手！”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們感情非常好！”
倪蘋還不樂意，陳奇懶得聽她戀愛體驗，問：“你今年多大了？”
“你也是離異吧？”
“你想說什么？”
“你倆感情好，那他跟你說過結婚的事兒么？”
倪蘋一下噎住。
“你33離異，他40離異，你們不談結婚擱這談中老年戀愛呢？我告訴你，想娶一個人沒有任何彎彎繞繞，我跟龔老師就這樣，到法定年齡直接結婚！”
陳奇言盡于此。
倪大姐抿了抿嘴，不愿意承認，失魂落魄的走了。
“叮鈴鈴！”
“叮鈴鈴！”
她剛出門，電話響了，陳奇接聽：“喂？請問是哪位？”
“陳奇同志，是我！”
對方自報家門，他一愣，竟然是那位見過的領導。沒什么大事，只有一件小事，理論上沒必要親自打的，但還是打了。
陳奇自然很客氣，聊了二三分鐘掛斷，品了品滋味。
南巡講話之后，傻子都知道接下來肯定有大變革，正好今年10月份開大會，必然有一系列的變動。
“所以這是提前跟我這個下屬打聲招呼？”
陳奇陷入思索，這位領導在任期間是想干點事的。
比如對內實施影視精品戰略，支持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影視創作。對外推動我國媒體在境外落地，加強與國際主要媒體的交流，還親自組織對外文化活動等等。
效果么，就見仁見智了。
“我們想法有很多相同之處，或許能大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