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陳奇從睡夢中驚醒，第一反應是鬧鐘沒響，第二反應才看了看周遭，屋里黑漆漆的，窗簾外頭也黑漆漆的，不曉得幾點幾分。
他摸索著去開臺燈，燈光一亮，龔雪也醒了過來，迷糊著問：“到點了？”
“才三點，睡吧。”
他把手表放下，關了燈。
室內恢復了黑暗，瞬間又變得安靜，龔雪貼過來，摟住他脖子，柔聲道：“沒事的，還能睡幾個小時呢，好好睡覺。”
見他不說話，龔雪撐起身子，一只手在他身上輕輕拍了拍，笑道：“那我拍你睡呀？”
“你當我是壯壯啊？”
陳奇也笑，摟住她，道：“再瞇一會吧。”
黑暗中的時間流速有些不知春秋，有時覺得過的很快，有時又很慢。二人都沒睡著，只是閉目瞇著，陳奇腦袋里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波接著一波，他不是沒壓力的，當然有壓力了。
只是這些壓力，往往只有龔雪看得見。
勉強又躺了一會，他實在沒有困意，反覺頭有些痛，輕聲道：“我還是起來吧，你再躺會。”
“算了，我也起吧。”
這臺燈又開了，二人輕手輕腳的起了床，壯壯在次臥熟睡。龔雪燒了水，從小柜子里翻出幾粒丹梔逍遙丸給他吃了，這個藥舒肝解郁，治煩悶急躁清熱調經的，已經吃幾天了。
此時是四點多鐘，夫妻倆坐在廚房里聊天。
龔雪還從小柜子里翻出一條沒拆開的中華，逗他道：“要不你抽根煙？”
“咱們家哪來的煙？”
“別人送的唄。煙酒茶一體，要送就送一套。我都給你爸拿去了，家里備幾條招待人的。”
陳奇擺擺手示意算了，只盯著那小柜子，笑道：“你那跟機器貓口袋似的，里面還有啥？”
“東西多了，你常年不在家，家里醋瓶子擺在哪兒你都不知道。”
陳奇知趣的沒有吭聲，慢慢喝著茶，窗戶上映出夫妻倆的影子，圍著餐桌一邊一個，不睡覺坐在這相面玩。他忽地一樂，道：“姐姐，話說我30歲也頗有感悟，我自覺有兩件得意之事。”
“哦？說來聽聽？”
“第一件，自是平香江、進歐美，打下了一片基業，以應付未來的各種挑戰。這是我自己的底氣，不管將來發生什么，我也有足夠的基本盤。”
“嗯，同意！”
“第二件，就是娶了你，且與你攜手共同進步，長長久久。”
陳奇兩世為人，深知這第二點恐怕還要更難些，嘆道：“在這個世上，找個知心人不易。”
龔雪抿起嘴，裝矜持，又實在忍不住笑出來，道：“你這張嘴就會哄人，你也好久沒對我說這樣的話了。”
“總之辛苦你了！”
陳奇深感歉意，二人每年只有幾個月相聚，龔雪在國內也并非啥事沒有，經常要幫他處理一些事務，維護人際關系。
茶越喝越精神，此時真都不困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眨眼到了六點鐘，天還沒亮。于秀麗和陳建軍已經過來了，一家人吃了頓早飯，爹媽留下看孩子。他們不去春晚現場，帶個孩子影響不好。
夫妻倆則下樓，點齊公司人馬，一輛中巴、一輛小汽車前往央視。
玉淵潭畔。
央視彩電大廈亦是徹夜未眠，為春晚做最后的準備。現在還有兩點，一是舞臺設備別出問題，比如臺上裝了兩條電動軌道，萬一卡住就歇菜了。
要做應急方案，隱蔽的系上繩子，一旦真卡住側臺的人就用手拉。
原本軌道是為了全國電視臺主持人大拜年設置的，后來覺得只用一個節目太可惜，索性整體升級。這年頭不像后世那么高科技，360度虛擬舞臺，舞美背景都是手工搭建的。
那利用兩條軌道，就能呈現出背景的移動和縱深感。
另一點，就是領導講話。
領導講話不確定時間，可能三分鐘，可能五分鐘，直接影響后面的節目。如果超時了，節目就要拿掉一個，如果太短了，還要加一個小節目，或者主持人串場。
忙忙碌碌，一晃中午了。
陳奇正在吃盒飯，黃藝鶴急匆匆的過來：“有電話！”
眨眼間，天色又黑了。
兩岸三地、華語世界最最精華的一批人全在這里了，而從《新聞聯播》開始，千家萬戶也習慣性的開著電視，一邊為大年夜忙碌著，一邊等著看春晚。
待《天氣預報》結束，又是春晚的前瞻節目，介紹一下幕后種種。隨著8點鐘越來越近，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越來越多。
東北，鐵嶺。
冰天雪地，萬籟俱寂，鐵嶺閥門廠的生活區卻是熱熱鬧鬧。
該廠生產工業用閥門，全國幾乎所有的重點工程———水利、電力、冶金、礦山、石油化工、城市供水等等，用的都是該廠產品，職工5000來人，國家大二級企業。
家家戶戶貼著紅彤彤的春聯和福字，打牌、和面、嗑瓜子、嘮閑嗑，孩子們在外面瘋跑，鞭炮噼里啪啦作響……其中一戶人家，談論的正是鐵嶺名人，趙本杉。
“看春晚啊！今年有趙本杉。”
“前年就說有等到冒雪花也沒見著啊！”
“哎呀今年真有，沒看報紙上都報了，跟黃曉娟演小品。”
“那潘子有沒有？”
“潘子沒選上！”
京城。
還是那座大雜院。
1983年第一次春晚，一個大爺憋尿差點憋出病來。7年過去了，大爺還在大雜院里住，還是公共廁所，一切都沒啥變化，就是子孫后代越長越大。
“今年港臺明星真多，程龍、譚詠麟都來了！”
孫子非常興奮，問：“爺爺您認識么？”
“我不認識，港臺明星有啥好看的？沒勁！”
“哎呦，譚詠麟唱歌可好聽了，程龍電影可厲害了，您看看就知道了。”
“我一眼都不看！”
大爺哼道，說完又覺得太絕對，補充道：“頂多看看李玲玉！”
大爺人老心不老，喜歡甜妹。
上海。
同京城一樣，上海也在建設各種商品房，據當年報紙報道：1989年上海房價最高達到2300/平，貴得嚇死人。
龔雪父母已經搬離了弄堂，住進了HP區的一座新建小區里。65平兩居室，比弄堂寬敞多了，過年自是一家團聚，守著電視。
“唉，小雪多少年春節沒回過家了？”
“七八年了吧！沒辦法，人家兩口子都忙，奮斗在文藝戰線的最前線，只能舍小家顧大家了。”
“哎哎，開始了開始了！”
“今年有葉惠賢呢，咱們上海總算出去一個主持人。”
“這話說的，小雪不算啦？”
“小雪現在是京城人啦！檔案上都得寫京城人士，頂多加一句，原籍上海，祖籍吊州。”
廣東。
大家今年看春晚的熱情也很高漲。
“調臺啦，快開始了喔！”
“看什么春晚，看TVB晚會啊！”
"TVB能讓譚詠麟和張國榮站在一起獻藝咩TVB能讓程龍和李連結起打拳咩TVB能讓鐘楚虹和林清霞開口唱歌咩？快點調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