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勝元三口兩口,把手里面的果子吃掉,把果核隨手扔到旁邊,在一邊兒的樹干上拭了下手指,興奮不已,天可見憐,他老人家這段時間,可謂是費勁了功夫,才溜過來的!
他娘的,他都覺得邪門兒!
先是在中原的時候,薛家帝后的事兒,得了,躲到東海之畔碰到個釣鯨客,
到了西域碰上了個李昭文,好好好,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這一次,老夫我跨越千山萬水,層層疊嶂。
我,我跑山里面貓著去。
我看,這一次還能夠有什么麻煩事兒,能夠落我頭頂上來。
涂勝元甩了甩袖子,得意洋洋:「要真的有那么個事兒,我老頭子直接把這驚堂木拆了吃掉!」
「不過,那怎么可能呢?」
「皇帝遠在天邊,而老夫在山野江湖之中,怎么可能被找到啊,哈哈哈,比起如今天下治世,還是這江湖之地,更適合老夫!」
涂勝元志得意滿,興致勃勃。
他頗有些興致,攀登上了這一座山的最高處,遠遠看過去,山勢起伏連綿,
都郁蔥蔥,他看到這些山頭,山腰上,隱隱約約的江湖宗門,看到了有少年江湖郎們在山間行走的身影。
少年不知愁滋味。
他們也不知道江湖的消逝,
不知道師長們的煩惱,只是談笑。
風從少年們的衣角飛過去,涂勝元的鬢發晃動,他微笑道:「也讓老夫,記錄這,最后的宗派江湖。」
「之后或許還會有江湖。」
「卻不會再是宗門的江湖了。」
「能觀此盛景,送這一場三百年江湖,不勝壯闊寂寥。」
涂勝元灑脫一笑,從山上飛騰而下,和那些江湖子弟打招呼,他在這段時間,就一直和這些江湖客們混在了一起,說武林秘籍,談四方絕學,說這三百年亂世江湖壯闊。
提美人如玉,說劍氣如虹。
何等自在壯闊。
可是這樣的好日子,也才過去了沒有幾天,忽然有個消息就在這山野之地,
江湖之中,一下子就傳遍了,這消息傳到涂勝元耳朵里的時候,老頭兒正在石頭上醉酒。
山里面的猴兒酒,雖然在純度上比不過市井里面的烈酒,但是是果子釀造出來的,所以甘甜可口,入口順滑,也是很有可取之地的。
就是這酒勁兒雜,容易上頭。
迷迷糊糊聽著了什么比武招親,什么群雄匯聚,什么多少年沒有的江湖好事情,一直到這里的時候,涂勝元都懶洋洋的,不怎么在意的。
直到那個穿看青衫的小劍客說:「聽說這一次這么大的動靜和陣仗,是有消息說咱們這兒新建的那位道觀里面的觀主真人,是那位天下第一絕色!!」
「手里還有一把神兵。」
「更有當年的頂級宗派,陰陽輪轉宗的傳承秘籍。」
「這才引得這江湖都動起來了。」
醉的涂勝元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但是,畢竟是山上極好喝,也極有年份的猴兒酒,他覺得就算是那個釣魚的拿來的千日醉,他都不會換,于是打了個酒隔兒,轉了轉身子,砸吧砸吧嘴巴,
接著睡。
他當然不在乎,畢竟見多識廣。
當年劍狂在學宮那震動天下的一戰他在,西域劍狂和長生的追逐戰他也在,
更是見過了當今第一武道神話秦皇的始終,說實話,江湖中許多消息,他已經沒什么興趣了。
不過,這個消息,這個陰陽輪轉宗,天下第一絕色。
怎么感覺總有點奇怪的熟悉感呢。
涂勝元醉側躺在那里,他的旁邊,肉眼不可見的層次上,他的白澤法相自發浮現出來,一張臉上浮現出了,人性化的呆滯。
看了看那些少年,又看了看醉醺的涂勝元。
然后伸出蹄子端涂勝元的屁股。
涂勝元醉,這些剛出江湖的少年們卻是興致勃勃。
有人問道:「你這就是胡說了,那個道觀教導的都是很普通的武功,還會送弟子去附近的鎮子里面,去鎮子里的官學里面學字和術數的,不像是那種頂尖大宗派啊。」
「怕是假消息吧!」
這個年紀的少年們,最受不了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父母爹娘的訓誡,一個就是同齡人的質疑,那少年人臉都漲紅了,聲音明顯提高了好幾個度,道:
「什么,什么假消息,這消息,真的不能再真了!」
「這可是,可是!」
「那位天下第一樓的客卿說書人說的!」
白澤法相眼晴瞪大,一只蹄子把涂勝元拎起來,另一只蹄子搶起來了,眶兩下子甩在了涂勝元臉上,直接兩個法相層次大逼斗。
打出氣浪,打出層層的漣漪狂風。
這成功的讓涂勝元聽到了最后一句話。
下一刻,宗師立刻把前面的所有話都聯系了起來。
???啥???
然后,他腦子里面的一切思緒都好像凝固了,那些個江湖少年們本來正在因為這個傳聞而爭論不休,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忽然聽到一聲大喊。
旁邊石頭上,雜草堆里面,忽然就竄出一個老頭子來。
喝得醉的,身上,臉上還帶著些樹葉,兩眼瞪大,呆若木雞,過去了好幾個呼吸,忽然慘叫一聲:
涂勝元氣得跳腳:
「那個殺千刀的后生,是頂著老夫的名義來這里搞事情啊!」
「為什么我什么都沒說,都有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啊!」
涂勝元是冤枉的。
至少這一次不是他放出去的話。
但是涂勝元行走江湖,口舌凌冽卻又每次都能夠逢兇化吉,靠得就是有自知之明,就算是現在心里面安慰自己,說是李觀一至少不會愿望自己,但是剩下的那些想法卻是在告訴他,沒戲的。
那少年郎還以為是自己等人剛剛說的江湖傳言,讓這老者產生了誤解,讓這醉酒的老爺子以為是自己說了胡話,于是安慰道:「老先生,剛剛我們說的,和您無關啊。」
「那是一位來自于天下第一樓的說書人所說的。」
涂勝元道:「胡說!」
他哭喪著臉。
出身天下第一樓,嘴上沒把的說書人,那還能是誰?!
這個就是口碑。
就是他涂勝元都下意識想著,是不是自己哪天喝醉了酒,嘴上沒把兒,把那南宮無夢在這群山之中隱居的事情給說出去了。
要不然就是自己離開天下第一樓的時候,給天下第一樓留下的那個筆記被哪個后人掌走了,出來招搖撞騙找事情!
他娘的,我為什么要為了所謂的格調,為了所謂的名聲,留下那一本秘傳書卷的?
過去的我。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秦皇的紅顏知己,最后被卷入這般事情里面,涂勝元都不敢想之后會發生些什么事情,該不會出現馬踏江湖的事情吧?老頭兒頭皮發麻,一路不停腳,往那陰陽輪轉宗現在的道場所在地去。
越是靠近那邊,這江湖消息傳的就越真。
江湖人也就是越來越多,已經有好幾個頗大的江湖宗門湊過來了,什么江湖少俠,豪杰名客,混在一起,稱兄道弟,江湖人湊在一起,就容易出各種點子,
不知道哪個整腳的聰明貨,提了個比武招親。
說是江湖豪杰們湊在一起了,觀主也是江湖人,不如就按照咱們江湖人的規矩,打贏了的便可以抱得美人歸云云,涂勝元聽了消息,只覺得腦門冒汗。
他仿佛看到了麒麟軍的軍旗在這些家伙后腦勺上閃耀。
道觀大門緊閉。
南宮無夢懶得搭理這幫家伙,她年少的時候,行走江湖,也曾經見過這些江湖人的規矩,宗門江湖里面,多有豪俠,但是比起豪俠更多的,就是蠅營狗茍。
大門關緊,管他怎么的。
有幾個家伙依仗著自己輕功不錯,打算飛起來,那邊兒懶洋洋躺在躺椅上,
讓幾個小姑娘給自己捏肩搓背,盡享了師父權利的女子隨手一拈。
地上的石頭飛起來,落到手指之間。
屈指一彈。
這一下猶如勁弩射出的弩矢,把那幾個人都給打落在地,要知道其中甚至于有一名六重天的輕功高手,卻被這般輕易打落下來。
那漢子臉色一變:「宗師?!!」
謝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師就是在找到自己的那一天,從山崖上墜下來,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突破成了宗師,問她原因,老師也只是說,只要記住自已是誰,就不會迷失道路。
如果道路不迷失的話,突破境界就很簡單。
「就像是老師給你指天上的月亮,你如果只看到我的手指的話,就看不到月亮了啊,但是我一直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為什么會迷茫呢?」
謝自然覺得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師眉目安靜,好像白玉雕作的美人,讓人會不自覺沉迷,所以她其實心里面稍稍有些不開心的。
自己的老師,天才,美麗,又認真可愛,笑起來軟軟的。
那個秦皇,又是什么樣的人,能夠讓老師這樣心心念念呢?
外面吵吵鬧鬧的,好似那些江湖人自己進不來,就開始自己和自己比起來,
似乎又有什么江湖宗師來了,打算要強行開門,南宮無夢懶洋洋的覺得反正打架就好。
謝自然則是有些惱火了。
她舉起掃帚,跑步到了門口,氣鼓鼓開門說:
「家師在休息,不見——」
她的眸子瞪大了。
這里的江湖客很多,本來從山頂道觀處一直到了山腳下,每天吵吵鬧鬧的舞刀弄劍的,讓人心煩意亂,吵鬧不已,她開門之前,都還說什么要出手開門。
可開了門的的時候,卻見到這山上山下的江湖客,包括那三位宗師,都倒伏在地上。
從山頂一直到山腳,都是這樣。
一把木劍平靜落在道觀門口。
道觀門下,有身材欣長的青年步而來,袖袍翻卷,并指從容,于是周圍江湖客,手里的兵器就已經落了滿地,清脆的聲音像是琴音,像是落雪。
滿堂花醉三千客。
一劍光寒十九州。
「劍狂慕容龍圖之傳人。」
「江南慕容家,李觀一。」
「前來拜帖。」
那清朗男子一步步走上來,站在在道觀門前,站在謝自然前面,手掌抬起,
五指垂下,虛按在了那把木劍之上,清越劍鳴,于是劍氣滿盈,一股無形無質的劍氣逸散,掃過了整個山巒。
驚起滿山飛鳥,一樹落花。
「比武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