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青熾毫不猶豫地答應焦麻(寧拙),青掩頭一次心中動搖一一軍心就這樣直接交付給青熾,真的可靠嗎?
寧拙頭皮發麻,一時無語。
青熾則盯著他,嘴角咧開,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股愧疚之情,在寧拙的心底產生。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之前在兩注國,即便穆蘭對寧拙有所圖謀,卻是以大局、利益為主。眼前的少女卻是相當動情。
「唉!我依仗著焦麻的身份,來欺哄她,這是不對的。」
「但事關忘川府君的百年陰謀,我娘的遺命,整個白紙仙城的安危,我不能在這節骨眼上,自曝身份,青熾的作用已經越來越大了!」
寧拙心中哀嘆:「只能暫時對不住青熾了,等到這次鬼潮退去,我再來和她道明真相,進行賠罪吧。」
青熾遠不如穆蘭可靠穩重,她還太年輕。
寧拙思考一番,決定暫時隱瞞。
他看向李向上、青掩,心中斟酌著詞句,準備向他們二人解釋自己的選擇。
別看青熾對焦麻(寧拙)言聽計從,爭取李向上、青掩二人,仍舊是極其必要的。
若是在兩注國之前,寧拙或許會認為,控制住了青熾,就等于是間接控制了軍隊。
但兩注國大戰之后,寧拙眼界、經歷都有了巨大提升,有切身體會一一將領只是一支軍隊中的組成部分,非常突出而已。
軍力的主要構成,還是廣大的士卒。
爭取到青掩,才算是獲得這支軍隊雛形的認可。
爭取到李向上,則能讓他繼續輔佐青熾,組建這支新軍。
寧拙開口道:「三個軍種方向,就屬紙錢通冥兵最貴。一分錢,自然有一分貨,貴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在我看來,紙錢通冥兵的最大優勢,就是能夠出入陰陽。并且這個手段,應該十分實用才是。」
「陰陽兩間,是相互隔離的。新軍在陽間遭遇圍困,陷入絕境,就可遁入陰間,換取生機。」
「同樣的,在陰間追擊鬼物,急需休整,就可穿回陽間,從容整軍。」
「一旦選擇這個方向,新軍簡直是進退自如,掌握住了絕對的主動權!」
「尤其是在陰潮黑濕沼地,陰陽的間隔不是那么遙遠的,這簡直就是新軍的主場。」
「你們說,這還不夠好嗎?」
眾人猶豫。
寧拙的這番理由,還不足以說服他們。
青掩更是直言:「你這也都是猜測,不是確定的答案。若是新軍做不到在很短的時間里,進行陰陽兩間的進退,那這個最主要的威能就是個雞肋了。」
「你看,城外的那幫陰兵,不就是從陰間殺過來的嗎?」
「他們根本不是通冥兵,也能通過冥蛟河,做到這一點。」
他的話很有道理,但寧拙只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就算是進出兩間十分緩慢,
但只要選擇這個,青家的主力至少不會困死在白紙仙城當中。」
「鬼潮越來也越猛烈,說不準,這座仙城最終被推翻。
「所以,有這樣一個軍種,至少能保住青家的血脈啊。」
青熾雙眼放光:「小麻,還是你聰明,能想到這一點呢。」
青掩:「你可忘了,忘川府君的勢力非常龐大,類比修真國度。我們在陽間,只要面對他的一部分軍隊而已。到了陰間,我們就很可能要直面這位化神級的存在了。」
寧拙搖頭:「忘川府君乃是堂堂一國之君,豈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這只是一種可能。」
「但如果選擇紙錢通冥兵,我們至少都會有逃出去的底牌,不是嗎?」
青掩沉默。
李向上則已經被說服了:「這話很有道理。我現在也覺得,選擇這一個方向,才是最正確的。」
青掩看向寧拙:「所以,焦家小子,你是想你們焦家也參加這支新軍,給你們焦家也爭取一條后路,是嗎?」
寧拙神情微滯。
寧拙選擇紙錢通冥兵的真正意圖,是希望這股兵馬能在關鍵時刻,進入陰間,殺到祭臺去,幫助自己完成娘親遺命,破壞了那忘川府君的百年詭計。
但他不能明說這一點。
甚至,就連這個秘密,他都沒有告訴白紙城主。
青掩這么一說,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寧拙當即點頭,順勢承認:「是這樣的。這一次的鬼潮和往常真的不同,陰兵大軍越來越多。我們得為自己的親朋好友考慮,不是嗎?」
青掩點頭:「若是焦家參軍,認可青熾繼續為將,那我同意!」
「我們留著保命的底牌,勢必在最后關頭,不會和白紙仙城共存亡了。那這樣一來,
就更不可能在白紙城主那邊尋求資助。」
「現在最大的難處就在這里一—我們哪里來那么多的資財呢?」
寧拙微微一笑,取出儲物袋,遞給青掩:「青大人,請仔細看看。」
青掩接過儲物袋,打開袋口,神識探入,臉上立即浮現出震驚之色。
這里的資財太多了!
能不多么?
這可是成名強者天鬼的幾乎全部家當。
李向上、青熾也看到了家當,皆是驚喜。
青掩皺眉:「資財是很多,但很多都不適配啊。」
要煉造出紙錢通冥軍種,需要十萬斤百年青檀木漿,混入辰州朱砂造符,制成青紫錢。焚燒青紫錢的同時,再焚燒九百斤南海沉香,淬煉神海,最后用陰氣無數,飽和灌體,持續二十七天方可。
寧拙早有預想,直接回答道:「就算是白紙城主資助,也不會在第一時間,拿出適配的物資來。」
「我們完全可以和其他勢力進行交易。」
「仙城當中,可不只是城主府一方,還有萬象宗、噬魂宗等等超級大派呢。」
青熾點頭:「是啊,是啊,我們可以找他們啊。」
「這段時間來,鬼潮越來越強,仙城中犧牲了很多修士。鬼潮又望不到頭,所以,城主府已經對外求援了。」
「很快,萬象宗、噬魂宗等等就會派遣援兵過來。」
「白紙仙城是陰潮黑濕沼地的唯一霸主,掌握著這里的修行資源產出。這些超級大派早就眼巴巴地等著仙城求援呢。」
「不過—」
「小麻,你怎么這么有錢?你是拿了你家族的底蘊出來了嗎?你得到了你爹的支持了?」
寧拙咳嗽了兩聲:「一方面,是我得到了我爹的認可,另一方面,我也得到了另外勢力的支持。至于后者,就不太方便說了。,
青掩看著手中的儲物袋,輕聲一笑:「是噬魂宗么?」
寧拙神色變幻了一下,苦笑著點頭:「我就知道瞞不過青統領!」
天鬼的家當中,必定是飽含噬魂宗的影子,這點寧拙是避讓不開的。
他早就想好了這個說辭,來應對可能有的質疑。
他故意模棱兩可,讓青掩主動「猜」到,也更讓后者確信寧拙就是得到了噬魂宗的支持。
李向上也面露恍然之色。
在這一刻,他聯想到了很多。
「表面上,是白紙仙城對抗借助鬼潮的忘川地府。但實際上,局勢是復雜的。」
「噬魂宗是超級大派,對這里的修行資源非常渴求!」
「但白紙仙城的格局,除了城主府最大之外,就是萬象宗了。噬魂宗競爭不過,努力過很多次,這一次卻是想把寶押在新軍之上。」
「他們不愧是超級大派啊,不僅已經探查到這個情報,還知道焦麻對青熾的恐怖影響力,所以通過焦麻來實現他們的圖謀,手段真的很高明!」
寧拙來到陰潮黑濕沼地之前,一直對噬魂宗相當防備,沒想到此時此刻,居然要借助噬魂宗的名頭來行事。
「既然我焦家也要參與進來,那么,這支軍隊的二統領就得由我擔任了。」寧拙見時機恰當,立即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
青掩剛皺眉思考,青熾就立即點頭,欣喜無限:「小麻,你要和我一同奮斗啊,那可太好了。我歡迎你!」
青掩苦嘆一聲,點頭答應。
寧拙又道:「此事,我們還得通知白紙仙城方面。雖然不需要他們的資助,但我們建軍成功,對于仙城守住這一次的鬼潮,也是很有幫助了。」
「這就是合作的空間。」
「就算新軍建成,引得城主猜忌,諒她此時狀態,也只能選擇隱忍了。」
青熾聽了,歡喜得眉飛色舞:「小麻,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一個老女人!」
李向上、青掩卻都面露憂色。
青掩:「這個需要好好呈報。我很擔心城主的反應。」
李向上也點頭:「的確如此,存在被拒絕的可能。事實上,白紙仙城一直是城主說了算的。就算是萬象宗,也無法影響到城主對仙城的掌控。」
「我來之前,就得到龍君大人的叮囑。他告訴我,白紙城主本身是一個充滿掌控欲,
極有野心的修土,要我多加注意。」
寧拙微微點頭:「城主已經知道我們在建軍,大敵當前,她收斂、認可的可能更多。
不管如何,我們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要立即上報了。這也是為了整個大局著想。」
眾人點頭。
這一番交涉,寧拙舍棄了絕大多數家當,換取到了他對新軍的深度參與,實現了他的既有目標。
回到紙人巨像之中,寧拙通過阡陌燈,將進展告知了孫靈瞳。
孫靈瞳感嘆:「小拙,你這次可是大手筆。我們發的戰爭財,幾乎都投進去建軍了。
就這些還不夠呢。」
寧拙:「所以,老大,你看看能否從羅思那里,搞到一些資財。」
寧拙不是真的從噬魂宗獲得支持的。建軍的資財要求太多了,就算他幾乎全部投入也有一段缺口。
孫靈瞳:「唉,我試試看吧。」
經過長途跋涉,他已經尋到了羅思的方位。后者作為領軍大將,很容易詢問到具體位置。
寧拙點頭:「我也趁機飛信一封,給予城主分身,看看能否從她那里獲得一些支持。」
「哈哈。」孫靈瞳笑了一聲,「這就要看你的救星名頭,在城主心中,是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其后兩天,好消息接連傳來。
孫靈瞳順利見到了羅思,以已方已經見到了灰骨老人的名義,并說他們正是得到灰骨老人的指點,來羅思這里尋求幫助的。
灰骨老人已經被變相軟禁,羅思要聯絡他,比以往費勁得多。一時間,難有回信。
孫靈瞳又表示自己急著走。
羅思第一次在忘川河邊,對孫靈瞳的第一印象就足夠高。他想了想,便不等回信,直接取出許多資財,交予了孫靈瞳。
還應孫靈瞳的要求,給他一張新的批條。
有了這張批條,孫靈瞳就能光明正大地帶著牛騎兵們,順著冥蛟河,走忘川地府的軍道,返回陽間了。
另外的一個好消息是,白紙城主不僅同意了新軍建立,而且相當大方,在寧拙要求的基礎上,主動增加了兩倍資財。
如此一來,算是李向上的天資降低的三成份額,寧拙竟然非常順利地將軍種的資財,
都籌集到位了。
甚至,白紙城主還開放了修行密室。這個密室中布置了法陣,能加快光陰的流轉。
「這就是天數加持嗎?」孫寧二人都「見過」灰骨老人,知曉內情,都驚嘆這份氣運的玄妙。
寧拙:「我現在開始理解灰骨老人的道了。順天應地的話,做事幾乎順風順水。平常時候很大的難題,卻是迎刃而解。」
孫靈瞳則在琢磨和暢想:「該怎么偷氣數呢?要是能偷來,該有多爽?」
軍種這一關已過,寧拙也再次聯絡了焦家。
「什么?建立新軍?」
「什么?已經到了軍種這一步了?」
「什么?紙錢通冥兵?」
焦麻的爹連吃三驚,最終在寧拙的勸說下,果斷點頭同意:「是該給家族留一條后路,我這就回去挑選一批精銳,給你充當下屬。」
「麻兒,你做得很不錯,給爹長臉了!」
臨走前,焦麻他爹拍了拍寧拙的肩膀。
這個動作,卻是讓寧拙心神微微恍惚了一下,不由想到:「若是我親爹健在,是否也會這樣拍我的肩膀,勉勵我呢?」
童年之缺,常常讓人受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