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孫靈瞳在陰間放聲大笑。
他遠離水葬谷后，繼續出發，去尋找羅思的路上，和寧拙再次溝通。
寧拙自然不會隱瞞他什么，將自己這邊的重大發現說了一遍，惹得孫靈瞳在牛背上放聲大笑。
寧拙一陣無語。
待孫靈瞳笑聲收斂，他感嘆道：「老大，我和青熾姑娘的事情不是關鍵。而是這件事情本身，讓我頭皮發麻！」
「你想，我選中《承兵負煞術》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結果，放到青熾身上，卻好像是我特意為她準備的一樣！」
「這就是氣數之道嗎？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孫靈瞳咧著嘴，仍舊在笑：「我倒是覺得，這個事情很有意思，相當有趣！」
「經此一事，我現在徹底發現：原來氣數這樣的無形之物，乃是天底下的珍寶啊。」
「如果我們能偷取到他人的氣數，增益自身，你說該多么美妙？」
「我們會始終走運，一切事情都能心想事成，就像青熾建軍一樣一帆風順！」
寧拙臉色仍舊不佳：「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
孫靈瞳哈哈的笑：「我當然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是覺得，你我都是棋子，被蒼天操控了嗎？就像你選購《承兵負煞術》，其實是受到了天地的主宰和操控？」
寧拙點頭：「是的，老大。我們一路走來，是否也是蒼天安排好的劇本呢？」
「我們就像是書中的人物，戲劇中的木偶，總以為自己是自由的，卻不知道一切都由一個無上的主宰操控著我們！甚至，還有無數的看客在我們難以理解的角度，像看戲一般觀察著我們？」
「我們的自以為是自由的，不過是一種假象！」
孫靈瞳沉默了一下，聳肩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想的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
「我們總超不過蒼天去吧？」
「傳說中的仙人，能超越蒼天嗎？我也不清楚。」
「但我知道，咱們這樣的小人物，就算被操控，也只是上演一場場小把戲。」
「什么自由不自由，有什么關系呢？」
「就算是戲劇中的木偶人，享受當下的戲劇不也挺好嗎？總之，這些事情都很有趣，
不是嗎？」
寧拙陷入沉默。
孫靈瞳安慰道：「總之，我們還太弱小了。現在深究這樣的難題，根本沒有希望能獲得答案啊。」
「不如先享受當下的冒險，一步步修煉有成，將來成了大人物，正想這個問題也不遲啊。」
寧拙沉吟道：「老大，我想了想，我覺得這次選購《承兵負煞術》，應該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全書樓中的兵法，我都粗略看了簡介，對比多遍，始終是這門兵法最合適。」
「倘若天數至高，能安排一切，又怎么可能會有忘川府君這樣的人物出現呢？」
孫靈瞳拍手贊嘆道：「可不是嘛！還是小拙你的腦袋瓜好使，這不就想通了嗎？」
「如果天數能安排一切，肯定不會安排一個來逆天而行的修士出來。不然的話，這當不是自討苦吃？」
「我很喜歡這個答案。」
「這樣的話，一切都不是劇本上的安排，都不是固定的，這樣就有意思多了。」
說到這里，孫靈瞳不由回憶到寧拙在熔巖仙宮中的吟詩—十六寒暑心苦忍，萬千磨難志愈深。情理交織提線牽，蒼生俯首萬世臣—
孫靈瞳感慨道：「其實，我們和忘川府君是同一類人。相反，幫助我們的灰骨老人，
卻是在順天應地。」
寧拙露出一抹異色：「提起灰骨老人，今后若有機會，我非常想向他求教。」
「如果有可能，我更想拜他為師！」
孫靈瞳：「我也學卜算技藝，就擔心這老頭的規矩太嚴。修真百藝中，就卜算這一藝，對氣數的學問研究最深。」
「我也想學！」
寧拙卻一語道破他心底的話：「老大，你是想學了之后，怎么偷其他人的氣數吧？」
孫靈瞳：「哈哈，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或許將來，我能成功盜取，偏偏他人還不知道自己的珍寶丟失了。」
「只要我想想這個畫面，就覺得很有意思！」
寧拙：「下算不是顯學，希望灰骨老人能看在我是陽天變數的份上，傳授我一些奧秘。」
孫靈瞳搖頭：「我覺得不靠譜。我們和灰骨老人不是同一類人啊，我和他的分身接觸過一回，這老家伙給我洞若觀火、深不可測的感受。」
「比起向他拜師，我倒是覺得，將來小拙你拜入萬象宗，或許更有希望能收集到下算的技藝。」
孫靈瞳對人心，一直具備相當犀利的洞察。
當初，他在火柿仙城的時候，就洞察到了朱玄跡的本性，直接抱大腿、耍無賴，還真的讓朱玄跡沒法可想。
寧拙自然知道自家老大的本事，心中立即調低對灰骨老人的期待。
「灰骨老人那邊，我還是要親自拜訪一回的。不成也就不成吧。」
「萬象宗作為超級勢力，應該是有卜算技藝的，或許能接觸到。」
「就算這兩項都不行，那我們也要在今后著重注意，盡力收集卜算的技藝。老大，你說呢？」
孫靈瞳當即道：「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兩人有了這番經歷，徹底認識到了下算這門修真技藝的厲害，都大為心動。
陰間，孫靈瞳率領著牛騎兵們，向忘川地府的腹地深入。
此行，他要找到羅思，再尋求一些幫助。
陽間，寧拙一面繼續自己的修行，一面關注孫靈瞳的動向，再一面積極關注白紙仙城的動靜。
寧拙的魂修已經暫停下來，主要是魂魄底蘊過于突飛猛進，太過強盛，壓迫到了肉身。
所以，他的修行有了調整一一將大多數的時間，用來藏身胎息靈，提高肉身底蘊。
除此之外，就是修行《承兵負煞術》，反倒是三宗上法，因為時間過于緊張，幾乎中止下來。
《承兵負煞術》能夠采集身外的煞氣，匯集一體，聚成軍煞，適當的時候，能用在許多方面。
比如說，用在法術上，就能讓法術變得更加犀利。
尤其是軍煞克制鬼物、宵小之徒，讓寧拙對付那些鬼物，很有幫助。
寧拙采集軍煞，是為了滿足三個條件之一，將來破壞忘川府君的百年大計。
青熾采集軍煞，則是接著軍煞，加速自身軍心的凝聚。
寧拙在紙人巨像的體內修行，青熾就盤坐在巨像的腳邊。
后者的悟性也相當了得，很快就悟通了這門兵法，不斷運用，越用越熟。
軍心的凝聚速度一路上漲，每一日都有不同的氣象。
寧拙將青熾的進步，都看在眼里。
他之前對青熾敬而遠之，畢竟自己根本不是焦麻，不想耽誤他人的人生幸福。
但現在，情況有了變化，關乎到忘川府君的百年毒計，關乎到白紙仙城的萬民安危，
關乎到他娘親的遺命，寧拙只能調整策略。
所以，在修行的間隙，他便主動宴請青熾和李向上。
青熾歡欣雀躍，每一次都一口答應，積極赴宴。她極力勸酒，想要對寧拙灌酒，把寧拙灌醉，意圖很不好。
寧拙辨識到這一點，盡量少請青熾，多請李向上。
和李向上接觸，也能夠幫助寧拙，了解到青熾的軍心的凝聚進度。
幾次宴請之后，寧拙對李向上的了解，也頗為深刻了。
他知道，李向上乃是一名苦修之士。本體乃是一只鯉魚，被撈月夫人撒網，打撈出來。
白首龍君在很早之前，就禁止滄江捕撈。
撈月夫人此舉是在故意挑畔，所以白首龍君現身，阻止撈月夫人，和后者打賭。
賭約的具體內容是：白首龍君挑選漁網中的一只鯉魚，加以栽培，將其放置在一潭弱水之中，賭它能夠修行有成，不斷上升，最終逃脫弱水之困。
很顯然，李向上便是那頭幸運的鯉魚。
他原本渾渾噩噩，單靠自身，走上修真之道幾乎不可能。
但被龍君挑中之后，直接傳授寶經《升龍變》，又不斷供給上等修行資源，只為打賭成功。
李向上最終也是不負期待，一味苦修，不斷升上更高層的弱水，一步步接近水面，最終一躍而出，跳出了自己的人生局限。
李向上對白首龍君感恩戴德，極為尊崇，幫助龍君贏得賭約之后，他就被龍君收為手下。
平日里，李向上也仍舊是以苦修為主，鮮少交際。
這一次，他在閉關修行中，遭受龍君召喚。后者命令他攜帶金巢妖種，來到白紙仙城，執行一項扶持任務。
寧拙探明根底，心中暗暗稱奇。以他的手腕，很快就和李向上拉近距離。
李向上起先對寧拙帶有負面看法，但寧拙總是如春風般和煦，讓李向上迅速改觀。
期間，寧拙又假借酒勁，趁著一次青熾不在場，主動提出和李向上切。
這一次切，直接贏得了李向上的尊重！
寧拙舉杯：「李前輩，我實在好奇，越發難以忍耐了。但又擔心，這問題問出來，有探究他人修行奧義之嫌，得罪前輩你。」
李向上先和寧拙碰杯，飲酒之后，哈哈一笑：「你是想問我的天資吧？其實，你問青熾，她一定回答你。她不僅知道我的天資名目，還被我加持了天資，是有切身體會的。」
寧拙搖頭：「這是李前輩你的修行隱秘，我若詢問他人，是不把前輩放在眼里，這不是對待朋友的態度。」
「我更愿意，直接詢問前輩。若是前輩不想告知，晚輩也絕對理解，自罰三杯，然后從此之后，再不過問！」
李向上聽了這話，對寧拙好感又增。
他摸了摸后腦勺：「瞎，這其實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很多人都知道。」
「我的天資只是下等，叫做爛魚充數。顧名思義，能夠降低許多修行標準。」
「比如，軍心難聚，但青熾姑娘依靠我的輔助，就能踏過這個最初的門檻。」
寧拙聞言，頓時雙眼放光，手指下意識微微用力，捏了捏酒杯。
他追問道：「能降低多少修行標準，有什么限制么？」
李向上便答，說自己揣摩過很久，絕大多數的修行標準都能降低。降低的程度有限，
且還有重大弊端。
李向上苦笑：「這個弊端相當嚴重，要不然，咱的爛魚充數也不至于只是下等了。」
寧拙哦了一聲，猜測道：「李前輩，不妨讓我猜猜，這天資使用之后，會導致生爛瘡？」
李向上搖頭：「比生爛瘡要嚴重得多。」
他掀起肚腹處的甲衣，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的魚鱗上。
寧拙便見到魚鱗立即下陷一個很深的程度，并且沒有任何回彈，直接凹下去，成了一個小坑。
寧拙頓有所悟。
李向上主動揭破謎底：「我身上的大半血肉，都已經潰爛。若非我竭力維持，不斷療傷，早就潰爛而亡了。」
「我現在的戰力，已經十不存一。」
「每一次施展天資之后，都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龍君大人曾經為我尋覓多種靈藥，
甚至他老人家親自出手，為我療傷，都效果平平。」
「這就是下等天資，但我已經知足了！」
「若沒有這個天資，我怎么會被龍君挑中呢？若沒有這份天資來降低修行標準，我怎么能練成《升龍變》呢？」
「相比起無數平凡普通的鯉魚，我已經十分幸運了。」
寧拙贊嘆道：「前輩心態平和如海，值得晚輩學習。」
他又微微瞇起雙眼，大拇指輕按在機關指環上，語含深意地道：「天資就是天資，哪怕是下等天資，只要運用的方式正確，就能發揮出出人意料，難以想象的威能和妙用！」
就像是鄭箭的穿心洞見。
這門天資乃是中等，能賦予修士驚人的直覺。它最大的弊端是，只有心緒平靜的時候，才可能觸發。
但鄭箭靈性寄托在機關指環中，沒有思考，始終平靜，這就意味著它最大的弊端已經消彈了。
寧拙看著眼前的李向上，心底很想問一句：「李前輩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副軀殼修行？血肉苦弱，機關飛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