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過幾句短偈,方清源輕聲一笑,對之前的萬物心聲丹論有了幾分想法,他看看天色已晚,便舉步走向坊市中的旅舍暫歇。
挑好一間房后,方清源便在房中回味今日這偶然所得,之前蜂母的這萬物心聲神通,只能讓方清源可以勾連他人的心聲,達到交流的效果,但今日他化神識為扁舟,在萬人的心靈大潮中起舞,著實令他發覺了幾分妙用。
從今往后,方清源覺得自己便可以操縱,那些神魂比自己弱小修士的情緒,憤怒的讓其更憤怒,貪婪的讓其更貪婪,怒火中燒,色令智昏,這其中大有可為。
甚至暗地里令人走回入魔,也不會讓人發覺異樣,憤怒、恐懼、貪婪、怨恨,這些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常情,修士雖然時常修身養性,但并不是無懈可擊的圣人,尤其是這白山人,性情修養比外界的凡人還有所不如。
只是這般神通,施展起來太過于陰損了,看起來很有魔道修士的風范,也不知大周書院能夠容忍不。
倘若用此做自己的丹論,那豈不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哎,方清源內心無奈,好不容易丹論有所頓悟,卻往一條奇怪的路子上走,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命嗎?
一夜難眠,第二日,方清源便去看了看銀寶,多日不見,銀寶這貨長得更加龐大了。
遠遠看去,二十丈的銀寶真如山岳,一舉一動之間,便掀起浩大的聲勢,真是神氣極了。
在銀寶身旁,它的后宮嬪妃身形就相對小了很多,個頭只有銀寶一半大小,也不知它們是怎么忍受住銀寶的。
“咦,銀寶身邊怎么這么多小駝鰩啊?”
方清源來到近前,便看到是七八只一丈多長的小駝鰩,肆意飛在銀寶身旁,對于這些鬧騰的小家伙,銀寶一臉無奈,顯然并不怎么快樂。
此時,銀寶也發現了方清源的到來,它猛然起身,蝠翼一展,差點把旁邊的東西都扇飛,等銀寶來到方清源面前習慣性撒歡時,周邊的宗門弟子才呼啦一聲圍上來。
“我等見過宗主。”
眾人紛紛行禮,惹得其他看客對方清源議論紛紛,因為方清源這般年輕的相貌,看著太違和了。
“都起來忙去吧,萬成,你過來跟我聊幾句。”
方清源喚來為首的沈萬成,這是當年方清源在器符盟散修之亂中,費三顆上品靈石救下的孩童之一,如今十七八年過去,當日的小屁孩,如今也獨當一面了。
沈萬成是上品木靈根,修行的速度很快,當年被救下時就已經練氣二層,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已經步入練氣后期。
這般好苗子,本來是被當做家族接班人培養的,但是遇到散修之亂,若不是方清源,沈萬成此時早已化為枯骨,深埋黃土了。
“這些小駝鰩都是銀寶弄出來的?”
方清源看著這些亂飛的小駝鰩,有的還飛到銀寶臉上,他不禁為當爹的銀寶感到同情。
沈萬成瘦瘦高高,長得俊美,他點點頭,忍俊不禁:
“確實如此,這些小駝鰩都是銀寶前輩弄出來的,兩年前銀寶前輩的老婆中,一位有了身孕,然后過了一年,便生出這么多只小駝鰩來,這件事我上報過給宗門,但不知為何,毛掌門沒有做出處理意見,只讓我等維持現狀。”
聽著沈萬成這么說,方清源臉色如故,他猜到這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涉及銀寶這只自己的伴獸,毛成不敢私自做主,想找自己拿個主意,可自己那時誰都不想見,于是這便耽擱了下來。
但這些隱情就不必告知沈萬成了,于是方清源微微一笑,略過這個話題,開始和沈萬成聊駝隊中的事。
“銀寶前輩體型巨大,一次能拉很多貨,很受這邊各個商隊的歡迎,但拉得多吃得也多,所賺取的靈石,很大一部分都進了銀寶前輩的肚子,所以導致我們也掙得不多。”
聽完沈萬成的訴說,方清源看著膘肥體壯的銀寶,能夠想象出銀寶大口干飯時的場景,這家伙,從自己剛認識它那日起,便是個不折不扣的飯桶了。
“小駝鰩不能繼續留在你們這里了,把它們和其母親都送到宗門里,讓毛成派人養著,這里人來人往,貨物眾多,不適合這些小駝鰩的成長。”
方清源下了吩咐,沈萬成點頭應是,確實這邊碼頭環境復雜,沒有清源宗那里清凈。
談完這些,方清源本想讓沈萬成自顧忙去,他和銀寶獨自待待,但見到沈萬成欲言又止,他的萬物心聲便立馬感應出沈萬成想說得話,于是方清源便直言道:
“現在報仇還不到時候,什么時候等你筑基了,再談此事也不遲。”
沈萬成微微一怔,隨后便默默告退了,他確實想報仇,當年他家被攻破時,他已經十來歲,什么都明白的。
對于這些身負血海深仇的弟子,方清源的態度一向是報仇可以,但要先積攢夠實力,不然就別去送死了。
真有什么都不顧,一心想要報仇的,那好,把宗門原本給你贖命的三顆上品靈石,還有這些年養育的費還掉,然后自動脫離清源宗,兩者沒有關聯后,自然也不會再束縛你。
清源宗不是善堂,尤其是在白山這種地方,不偷不搶,不坑不騙,就這樣門風已經比大部分宗門都要強,在一大堆不要面皮的宗門中,清源宗這受分封三代的宗門,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與銀寶嬉鬧了一會,又給銀寶掏出許多好吃的,看著銀寶吃得心滿意足后,方清源便忍著不舍離去了。
銀寶還需在此地忙活幾年,等到它這些小崽子長大后,銀寶便可宣布退休了。
重新回到坊市中,方清源轉了許久,感覺九星坊內想要賺取靈石,那是真難。
好賺的行業,都被各大宗門把持住,賣法器的有廣匯閣、萬寶閣和離火盟,賣丹藥的有丹盟和連水盟,還有那靈藥閣,賣符箓的雖然少了一家器符盟,但其他各家都在經營,甚至方清源還在這里見到南楚門的鋪子。
九星坊內的產業,首先是被齊云和御獸門各個大商號占據,然后才是五行盟和幻劍盟、白山劍派、何歡宗這樣的白山霸主,而離得最近的九家金丹門派,也只能吃些湯水,至于清源宗這樣的小角色,連湯都喝不上。
賺錢的行當都被壟斷,只有一些能賺辛苦錢的活計,比如那駝隊,這就是碼頭上的纖夫,辛苦奔波,到頭來也積攢不下多少靈石。
這些自然都被方清源看在眼中,他知道依照清源宗目前的身份地位,想要在九星坊內分上一杯羹,那真是難上加難。
而即使在九星坊有個比較掙錢的鋪子或者生意,一旦引來他人覬覦,自己能受得住嗎?
大周分封只是保護宗門不被攻打,對于這經商之事,可是不聞不問,甚至大周書院中有很大一部分修士,相當厭惡受分封的宗門經商做生意。
看著人來人往,坊間百態,方清源開始思考清源宗未來發展方向,是想做個商賈門派,還是走地方豪強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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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清源宗看上去,就是那種很傳統的正道門派,一點也不白山。
因為不做什么惡事,只靠種田和駝隊收益過活,據方清源所知,白山的一些宗門,有時會客串一把劫修,對落單的散修下手。
還有經營各種灰色的產業,這都是來錢快的行當,清源宗因為受分封的緣故,被他人眼紅,受到的目光就多了些,這些東西自然不能做。
不然若是被人拿到把柄,上報給大周書院,那也是很麻煩的事,大周書院原本不想管的,涉及到分封門派,那就要拿出給人心服口服的處置來。
被分封三代是護身符,但更要受到大周書院監督,這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任你壞事做絕,也沒人敢動你。
甚至做下比如盜嬰、包庇魔修之事,那三代恩澤也不頂用了。
之前宗門內還有當年方清源火中取栗的財貨,再加上這幾年門內的出產,日子還算過的滋潤,可現在隨著弟子越發增多,修為水平也在提高,那開銷自然大了許多。
根據清源宗定下的規定,什么境界享受什么樣的福利,練氣初期跟練氣后期,足足有相差五倍的資源配給。
還好現在宗門內目前只有姜婉琴和方清源這兩個筑基修士,不然再來幾個,宗門早兩年就堅持不住了。
礙于身份,清源宗不能做黑色的產業,正當行業來錢不易,為今之計,那只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清源宗的屬地,離著蠻荒邊界也不過兩三百里,雖然不直接接壤,但也算在邊上,之前日子能過,方清源就沒想著把這條路打通,因為這其中有七八家宗門攪合在一起,情況很是復雜。
但現在不做不行了,再這么下去,再過幾年,門中福利便要發不出了,門內一旦沒了靈石,那人心就要散了,再想凝聚起來,實屬不易。
想到這里,方清源眼中散發出寒意,把從清源宗到蠻荒邊界的道路清掃出來,可不是件容易事,這過程中肯定有人不樂意見到,說不得要伴隨著幾場廝殺,才能拿下。
不動刀兵,好說好商量的讓人把財路讓開,方清源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臉面,所以他已經做好滅人滿門的準備了。
在九星坊想明白這些事后,方清源便繼續在此盤桓,他出了坊市,祭出靈舟后,便又回到清源宗內,喊來毛成,還有幾位門中的中堅弟子,開始共同商議此事。
辦大事前,要統一意見,充分排除內部的異議才是,雖然在宗門內,方清源可以一言獨斷,但他不喜如此做派,他覺得只有讓底下人從內心真正明白此事的意義,才能迸發出絕大的心氣和力量。
議事廳內,方清源坐在首位,毛成位于左側下首,除此二人,廳內還有五位練氣后期弟子。
四個是當年跟隨方清源開創清源宗的元老,一位則是被救下的戰爭孤兒,如今十七八年過去,原本只是練氣初中期的這些修士,在宗門的大力供養下,也都步入了練氣后期。
除了外出尋找筑基機緣的陳惠誠,負責馱獸隊伍的沈萬成,清源宗剩下的所有練氣后期修士,都在此地了。
總共不到六十人的宗門,能有八個練氣后期修士,也算不錯,因為這其中,還有將近二十個是還未成年的孩童。
當年被救下的那些戰爭孤兒,有的一心想要報仇,比如沈萬成這類的人,他們心中懷著極大的仇恨和信念,比自己和旁人都比較苛刻,而有些人卻完全不想這些事,只想把自己現在的生活過好。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兩種人也完全不理解對方,于是這些人便早早娶妻生子,安穩的在清源宗過日子。
新出生的仙苗,有好幾人都出自這些戰爭孤兒的后代中,剩下的仙苗,一些是那些元老的子嗣,一部分是隨著姜婉琴遷移來的元靈后裔。
商議門中未來幾十年發展的大事,按理說姜婉琴這筑基修士應該前來,但方清源知道,姜婉琴不喜這些事,干脆就不喊她了,而且即使她到了,也只會不發一言,把場面弄得尷尬。
略過前言,方清源直入正題,他表示了自己想把清源宗和蠻荒邊界打通一事,場下眾人聽后,有的興奮,有的沉思,但就是沒有怕的。
一來清源宗根腳深厚,背靠白山御獸門,自家宗主戰力絕強,二來所面對的宗門,實在是上不了臺面,沒有強手。
只有毛成這位老成持重的庶務掌門,提出了幾分異議:
“咱們清源宗是受分封的清貴宗門,難道就要為這些利益去主動打破自家金身嗎?要知道主動對其他宗門出手,他人要報復回來,可是不受大周書院看顧了。”
此言一出,底下幾位弟子面色不一,方清源隨口道:
“天放,你來說說自己的意見吧。”
蔣天放,練氣七層修士,年紀才三十出頭,是當年那群戰爭遺孤中比較出彩的一個,興許是自幼見識到血腥場面,他為人行事略微偏激,還好在清源宗的培養下,偏激的不太嚴重。
他兩年前跟著遠東盟去練手,回來后便一舉突破到練氣后期,此時聽到方清源點出自己發言,便先行一禮后,便說出自己的見解:
“弱肉殘食罷了,在白山就要遵守白山的規矩,這些年來我們不爭不搶,安穩過日子,但到頭來卻發現,只憑種田和駝隊,根本養不下全宗老小,甚至駝隊還要仰仗宗主大人的伴獸,若是沒有銀寶前輩,我們過得比現在還要差。
我是看明白了,想要在白山過得好,就只能主動適應,而不是學齊云做派,齊云腹地富足,資源眾多,但我們這窮鄉僻壤之地,能夠”
“好了,不用接著說了,天放你先退下。”
把蔣天放呵斥退下,方清源便緩緩談道:
“天放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們畢竟不是在齊云,也不是在南疆,南疆好歹也經營了三百年,算作熟地,白山本就不富足,更何況還是在這遠東偏遠之地,宗門想要壯大,只靠門內幾百畝靈田可不夠,日后新出生的仙苗只會越來越多,早晚有入不敷出一日,現在把道路打開,總比把困難留給后人強。”
面對方清源這般表態,其他人都知道了方清源的決心,只有毛成人越老膽子越小,他遲遲不肯贊同,方清源無奈只好再勸幾句:
“這七八家宗門不會全部不同意的,我們只需對付其中一兩家就夠了,宗門肯定是要發展的,不然下一輩就要外出給其他宗門奔波賣命了,這種情況,難道是你想見到的?”
被方清源這么一說,毛成連道不敢,至此算是統一了意見,接下來,清源宗日后的重心,便要全部放在開辟道路,拿下清源宗到蠻荒的‘出海口’了。
大方向定下,剩余的便是如何執行的問題,事前要詳細收集這幾家宗門內的信息,然后根據每家情況,再決定是收買還是動武,而要是收買,用什么東西人家才稀罕,而要動武,是殺到什么程度才合適。
如此種種,方清源都讓幾人自個商議,這也是清源宗第一次集中力量辦大事,就算做得差些,方清源也能接受,他決定不過多參與,起碼不是全部大包大攬,只要在關鍵時刻兜底就行,金丹不出,他自問在這片小池塘小地方,沒人是他的敵手。
等眾人商議完,各人便領了任務,各自去做事,而方清源也有要務,那就是率先要和遠東盟的首腦通氣,獲得他們認可,才好辦事。
不過在這之前,方清源認為,還是找黑市中的情報販子,買一點消息才行,他對自家這些老老實實的弟子,其實并不怎么看好,他們能探來什么有效的信息。
于是方清源便尋了門路,來到離此地最近的黑市當中,然后取出當年西岐豹給得信物令牌,立馬受到此地黑市主事盛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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