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夜池暝與花陌靈大婚的日子。
夜池暝夜里醒來,花陌靈本想讓他再休息幾日,但是夜池暝卻堅持要按時成婚,花陌靈拗不過他,只好老老實實回到了丞相府,等著夜池暝的八抬大轎。
夜池暝受傷之事很是秘密,除了王府里幾個人知道外,其他人都是興致勃勃地準備著今天的大婚。
花陌靈已經連著兩夜一天沒有合眼,身上卻沒有任何疲乏之感,相反,她竟隱隱有些期待一身大紅喜袍的夜池暝了。
花陌靈回到丞相府梳洗,穿上了前幾日讓雷默送來的正紅色嫁衣,那是夜池暝找到全天下最好的繡娘精心縫制的,裙擺拖到地上,繡的是交頸欲飛的鳳與凰。
絮兒取出王爺為自家小姐準備好的綴滿珠寶的鳳冠,一回頭便看見了一身鮮紅嫁衣的花陌靈,不由得愣住了:“小姐,你可真好看……”
花陌靈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原本粉嘟嘟猶如水蜜桃般的臉頰褪去了嬰兒肥,開始顯現出精致的棱角,彎月般的眉掛在那雙大眼睛上,距離剛剛好。
小而精致的鼻,大而靈動的眼,豐而嬌俏的唇,此時此刻,一身花嫁的花陌靈像是一個被注人了靈魂了瓷娃娃,精致又美麗。
白蓉站在花陌靈的房間門口,瞪著一雙滿是怨毒眼,看著眼前這個容貌傾城的少女。
“三小姐,夫人來看你了。”花陌靈一開始便從銅鏡里看見了白蓉,連那副怨毒的神色也沒有錯過。
“夫人。”花陌靈只簡單喚了一聲,甚至沒有站起來行禮。她就要嫁到王府去了,以后,怕是不會再與白蓉同處一個屋檐下了。
“靈兒。”白蓉卻是故作親近地拉過了花陌靈的手:“我的靈兒都長這么大了,一轉眼,都要嫁人了……”
白蓉似是慈母般撫上了花陌靈的頭,卻被花陌靈避開了:“絮兒,把我的鳳釵拿來。”
白蓉卻是一副對花陌靈的敵意渾然不覺的樣子,招了招手,便從門外進來了一個穿著暗紅色喜服的老婦。
那老婦瞎了一只眼,正瞪著僅剩的那只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花陌靈。
白蓉介紹道:“靈兒,這是娘給你準備的喜婆,來給你梳頭的。”
女兒大婚的早上,當娘的找來喜婆給女兒梳頭,本無可厚非。可是這瞎眼的婆子花陌靈可是認得的,她是丞相府后院倒夜香的瞎婆子。
腦袋不怎么清楚,被丞相府50來歲仍耍著光棍的瘸腿馬夫領了回去,行了房事,就算做了夫妻。
但那馬夫卻是個暴躁的主,無論有氣沒氣都會拿這瞎婆子打一頓出氣,前世她還是花陌晚的時候曾撞見過一回,厲聲呵斥了那馬夫,回頭便聽說那婆子被馬夫打瞎了一只眼睛。
花陌靈心知肚明,這是白蓉氣不過她花陌靈能穿著正紅的嫁衣出嫁,而她那身為貴妃的女兒都不曾有這種殊榮,特意讓這惡心的婆子來羞辱她的。
偏生柳眉那賤人生出來的兩個小賤種都穿上了正紅的嫁衣,怎能讓她不氣。
“不巧,靈兒的娘一年前去了,夫人還是請回吧。”
花陌靈連正眼都沒給她一個,便自顧自地研究起絮兒手上的鳳釵來。
“你!”白蓉剛想發怒,卻見劉順領了一個十分端莊得體的婦人進來了。
“小姐,這是京城里如意齋中的掌柜,媚娘,是王爺請來給您添妝的。”
那被叫做媚娘的婦人給花陌靈行了一個禮,花陌靈站起來回禮,這才看清了傳說中的媚娘長得是什么模樣。
美而不妖,艷而不俗,千嬌百媚,氣質出挑,站在那里,整個人就散發出一股子雍容華貴的氣質來。
她臉上噙著得體的笑,一雙黑寶石般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她穿了一身暗紅色的喜服,一出現竟讓那瞎婆子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
此時精心打扮過的白蓉也生生被媚娘比了下去。
白蓉的底子不錯,但這些年來她心中瘋長的嫉妒與惡毒生生將她的美貌給磨去了八分。
媚娘眼睛里的不恥沒有絲毫隱藏,身為家中主母,竟在庶女的大喜之日行如此敗壞的行徑,當真是辱沒了丞相府的門楣。
白蓉的心猛然一緊:媚娘雖只是個掌柜,但在京城的貴婦圈中頗有臉面,甚至是宮中的公主妃子,都經常光顧她的如意齋。
白蓉落荒而逃。
媚娘拿起桌上的梳子:“承蒙池親王看得起,奴家這便來給王妃梳頭了。”
媚娘的聲音如同潺潺而過的流水般,空靈而溫柔:“一梳梳到頭,富貴安康全都有;二梳梳到頭,無病無災無哀愁;三梳梳到頭,多子多孫多福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齊眉到白頭;二梳梳到尾,恩恩愛愛比翼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一生隨。”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媚娘一邊梳著頭,一邊念著祝愿,花陌靈只覺得自己那顆隱約不安的心,被這梳子一梳,安順極了。
“王妃,”
花陌靈覺得自己手里被塞進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花陌靈下意識的低頭便要咬,卻被媚娘笑著攔下了:“這可不是給你吃的!上轎的時候端著,平平安安。”
花陌靈有些羞窘的低下頭,媚娘只當是新娘子嬌羞,誰曾想花陌靈卻是在心中暗暗腹誹:又不是第一次嫁人了,這種低級的錯誤也能犯!
她突然想起來,前世她還是花陌晚的時候,是身為娘親的柳眉給她添妝梳頭,是尚在癡傻的花陌靈在她的手里塞了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嘴里還念叨著:“大姐,平平安安。”
如今,這兩個人卻是都已經不在了啊……
見花陌靈神色有些凄涼,媚娘只當她是舍不得離家,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池親王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從他幾次來請我為你添妝便能看得出來。”
媚娘本是不想來做添妝的喜娘的,但她沒想到夜池暝竟然屈尊降貴,三次都親自上門來請,這份心,她辜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