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勁風聽見牢房的門響了一下,他睜開眼,發現是鄭桂背著手站在了他的面前。
周氏的發釵還插在常勁風心口上方一點的位置,鄭桂盯著看了一眼,招手示意兵卒上前,將常勁風架起來。
“周氏將兒孫毒死后,自己也死了,”鄭主帥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告訴常勁風道。
常勁風想也不想地就說:“不可能。”
周五丫恨他,但她一個當娘的,能狠心到毒死兒孫?虎毒尚不食子啊。
鄭桂便讓兵卒將常勁風架到牢房邊上,讓常勁風隔著柵欄,看他家人的尸體。
小孩的尸體沒被人抬著,而是被一個牢役拎在手里。
這是在拎一只牲畜吧?常勁風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哀嚎一聲后,他就大喊道:“他為什么要回來?!”
這個他是誰,不用常勁風指名道姓,在場的人就都知道,常勁風這是沖喊謝長安喊話。
謝長安若是不回來,那么常勁風今天還好端端地,當著他的軍需官,常家也不會家毀人亡。
“為什么要回來?!”常勁風大喊。
鄭桂冷笑,“這是蒼天有眼啊,常六,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這十幾年的安穩日子,是你常六逃來的啊。
常勁風往牢房外望,他這會兒也聽不見鄭主帥說話,他就想看看謝長安在不在外面。
“走不走?”牢房外頭,八姐夫小聲跟林得意說:“大老爺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啊。”
八姐夫都看出來不好了,可想而知,謝長安現在的狀態有多差了。
林得意倒是真心想孝順岳父的,但他不會照顧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八姐夫給出主意:“讓大老爺回去吧,他身子骨不好,大晚上的應該休息,牢房晦氣,再別沖撞了他。”
林得意:“岳父……”
謝長安在林得意開口說話的時候,已經邁步往前走了。
常勁風一眼看見謝長安,他就噤了聲。在碼頭的時候,他沒顧上細看謝長安,如今借著牢房里昏暗的燈光這么一看,謝長安眉眼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頭發花白了,人也瘦弱,以前帶兵打仗的將軍,現在風都能吹倒的樣子。
要不是之前見過
一面了,謝長安肯定是認不出常勁風來的。這個他當年的親兵隊長,人胖了,瘦長臉變成了肉圓臉,目眥欲裂地看著他,像個要向他索命的厲鬼。
“謝……”常勁風想喊
,但最終出口的卻是:“大公子。”
他后悔啊,可他回不了頭,常勁風想跟謝大公子解釋,他也有委屈,他是被魏黨逼的。
但面對著謝長安,常勁風除了喊一聲大公子,他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事情都發生了,死了那么多人,還能解釋
什么呢?
“是報應,”常勁風剛才質問謝長安為什么要回來的癲狂,就這么片刻的工夫已經蕩然無存了,他流淚道:“大公子,屬下什么都沒有了,這是報應,屬下遭到報應了。”
常勁風瘋魔似地念叨著報應,謝長安卻是一直沒有說話。
林得意小聲問八姐夫:“要讓他們把牢門開開嗎?”
八姐夫不解地:“開牢門干什么”
林得意:“讓我岳父
進去出出氣。”
八姐夫:“讓大老爺打常六一頓啊?他要打最早打了,還用等到現在?再說了,常六在吐血呢,這王八蛋馬上就快死了。”
都要死的人了,還要謝家大爺沾這個血干什么?
“不用氣不平,”八姐夫小聲勸林得意:“這家伙害死那么多人,肯定得下十八層地獄,搞不好他在下頭遇見周氏,周氏帶著全家人就把他打得魂飛魄散了。”
林得意看八姐夫一眼。
八姐夫:“他肯定下十八層地獄,不信你回京后問金阿婆,這些話我都是從她那里聽來的。”
金婆婆在林得意這里,是很權威的存在了,比欽天監的天官們都厲害。
常勁風的頭這時耷拉下去,架著他的兵卒感覺不對,伸手在常勁風的鼻子下探了一下,大聲稟告道:“常六死了。”
太子殿下擱跟前站著呢,鄭桂上前一步,也探了探常勁風的鼻息,又探一下他的脈,之后才跟走過來的林得意稟道:“殿下,這罪人死了。”
林得意沖鄭桂點一下頭,隨即他就看向了謝長安,謝長安要是想把常六挫骨揚灰的話,他就讓人去辦。
鄭桂跟謝長安說:“大老爺,您要怎么處理常六的尸體?”
謝長安:“埋了吧。”
“好,”鄭桂一口就答應了,這事他就不問林得意的意見了,太子殿下明擺著,這會兒聽他老丈人的。
謝長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水牢,站在大門口吹了一會兒風,他才沒有剛在地下牢房里,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林得意問:“岳父,我陪您回去吧?”
回去就請大夫,林得意在心里暗下決定,他岳父這會兒臉色慘白慘白的,這讓林得意很擔心。
謝長安:“叫輛馬車來吧。”
馬都騎不上了?
八姐夫忙就跟川連說:“派人回去喊大夫候著吧。”
川連小聲應是,忙就安派一個侍衛,先趕
回去安排大夫了。
馬車被一個鄭桂的一個親兵趕了來,謝長安踩著踏板想上馬車,卻一下子踩空了。
林得意飛快地伸手扶住了他的岳父大人,將謝長安扶進了車中。他也不騎馬了,就坐在車里陪謝長安。
鄭桂看著東宮眾人簇擁著馬車走遠,才跟身邊的師爺小聲道:“謝大公子的身子骨看起來沒養好啊。”
師爺:“學生看著也是。”
鄭桂嘆氣,看來謝長安想重返謝家軍是很難了,身子骨不好,還怎么從軍?哪怕你是當朝太子的岳父也不成啊。
“嗐,我操心他做什么?”鄭桂深呼吸了兩下,他還是操心他自己吧,謝長安就算沒辦法重回謝家軍,日子也會比他好過的。
“將鄭桂跟周氏他們隔開,能隔多遠就隔多遠,”鄭桂又找牢頭說話:“別把他們埋一塊兒。”
“是,”牢頭應聲,他把這兩口子,分葬在兩個山頭好了。
馬車里,謝長安心病發作,頭疼,耳鳴得厲害,他能看見林得意
的嘴在動,知道他這女婿在跟他說話,只是謝長安聽不見。
“姐夫,姐夫!”林得意在馬車里喊。
“怎么了?”八姐夫就騎馬走在馬車的車窗外頭呢,忙就大聲問。
林得意一把推開車窗,他一手摟著昏迷過去的謝長安,一邊急聲跟八姐夫說:“我岳父昏過去了。”
八姐夫???
沒受傷,也沒受氣的,這位爺好端端的暈過去了?!
小說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