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什么人?”謝九歡問外婆。
答案已經在腦子里了,但謝九歡不敢相信啊,她得聽外婆親口跟她說。
外婆摸著謝九歡的貓腦袋,聲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老族長這時倒是突然變了臉色,冷哼了一聲,跟竹床上的男人說:“春鶯死在了你們京師城的城門口,你倒是活下來了。”
謝九歡的腦子轟了一聲,不用外婆親口跟她說了,這已經實捶了,這個叔就是謝長安!
怎么會這樣呢?謝九歡目瞪口呆。
謝長安愣怔著,突然就看向了外公外婆,他不信老族長的話。
外公就長嘆了一聲,外婆聲音哽咽地:“春鶯沒能逃過去啊。”
“我未能護皇后娘娘周全,阿鶯與我同罪了?”謝長安難以置信地問。
老族長跟外公說:“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把事情跟他說說吧。”
謝九歡的兩只貓耳朵豎得筆直,招提寺之夜是京城人聊天話題里的釘子戶,常青樹,常聽常新的那種,她倒要聽聽外公是怎么說這事的。
蕭氏族人當年分了兩撥人,一撥人去救蕭春鶯,還有一撥人,由老族長親自帶隊,去救謝長安。
招提寺當時燒成一片火海,所有的人都在奔跑呼號,混亂不堪。老族長他們混進去的時候,謝長安和他的親兵們都已經倒在了地上,親兵們多是被砍殺的,謝長安當時渾身是血,心口都不熱乎了,還剩下了最后一口氣。
“我們到招提寺之前,你們的皇帝就已經下了圣旨,他判了你死罪,還要誅你的家人,”外公跟謝長安說:“你命大,被我大哥救了回來,但春鶯沒有你這么好的運氣,她和親兵們死在了南城門,尸體都被燒成了灰。”
蕭春鶯被燒成了灰?謝長安沒等消化這個消息,他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謝九歡對這個世界的親生父母的印象,在京城人聊天的話題里,還有慈光寺地藏殿里的那兩個牌位。
現在看著謝長安哭,謝九歡才突然有了一種親人逝去后的傷心。不是悲痛欲絕,而是心頭多了一個永遠填補不了的洞,遺憾就在那里,你不去想,它也會一直在,提醒你這人世間最擺脫不了的,就是生老病死,人力難為。
“小九兒啊,”外公這時伸手過來,輕輕拍一下謝九歡的貓腦袋。
外婆將謝九歡抱得高了一些,
嘴巴貼著貓耳朵,小聲說:“你要跟你父親相認嗎?”
謝九歡
現在相認,她這爹就不是哭,而是會被嚇瘋吧?妻子死了,女兒成了一個貓,這要謝長安怎么接受的了啊?
可是讓外公外婆告訴謝長安,你女兒也死了嗎?這也好殘忍啊。
“你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老族長這時問謝長安。
謝長安哪兒哪兒都不好啊,覺得哭丟人,可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早就淚流滿面了。問他身體有哪里不舒服?謝長安不知道,他覺得自己還是死了的好,為什么會是他獨活呢?
老族長:“我去熬點湯藥吧,你身體不好,不要太傷神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將自己的命拿出來,春鶯也活不過來了。”
老族長這話是好話,但聽在謝長安的耳中,這話刺耳啊。
“你要好好的啊,”外婆這時跟謝長安說:“你過得不好,春鶯不會高興的。”
這話如今說著,也是在剮謝長安的心呢。
老族長站起了身,去給謝長安熬補氣凝神的湯藥。
“去吧,
”外婆把謝九歡放到了地上,讓謝九歡去陪老族長。
在外婆想來,現在謝九歡也需要時間靜靜心,好接受父親未死的現實。
謝九歡仰頭看竹床,喵了一聲。
外婆又說:“去吧。”
謝九歡扭頭追老族長去了,廚房就在外面,屋里有什么動靜,她可以隨時跑回來。
“娘,”謝長安喊外婆。
謝長安的屋子里家具很少,外婆坐在椅子上了,外公就得站著。
“你就坐床沿上吧,”外婆跟外公說:“你跟他還客套什么?”
這個時候跟謝九歡
生分,會讓這女婿更難受吧?
外公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哪怕謝長安以后再娶,至少現在他還是他們老兩口的女婿。
謝九歡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屋里看,她想聽聽,外公外婆要跟她這爹說什么悄悄話。
謝長安自己坐了起來,無數的往事,毫無規律可言地用涌上心頭,讓他的腦子很亂。
“我們一直聽說你的武藝很好,”外公問:“你怎么會敗在魏家人的手上呢?”
謝長安:“我的親兵里有判徒。”
謝九歡在門外點點頭,收買內應,魏盛文干這種事太正常了。
“這個內奸死了還是活著?”外婆忙跟外公說。
當年想著進招提寺救人更加危險,所以蕭真他們這幫年青人去救蕭春鶯,老族長和外公帶著人去的招提寺。
只是他們沒想到,抓捕蕭春鶯的兵會來的這么快,蕭真他們趕到謝府的時候,蕭春鶯已經帶著人逃去了城門。等蕭真他們趕到南城門,蕭春鶯和親兵們都死了。
反而是看著更危險的招提寺,這座皇家寺院整個都陷入火海之中了,謝長安竟然還撐著一口氣沒斷。
外公搖了搖頭,“我們沒數過親兵的尸體。”
外婆:“那這內奸有可能還活著啊。”
內奸不但有可能還活著,他甚至有可能還留在謝家聽用呢。
這下連權斗小白的謝九歡都覺著,這就太可怕了,這不等于是老謝家里有一顆定時炸彈嗎?
謝長安:“是兩個人。”
這事想起來了,就讓謝長安十分地心寒,能貼身護衛他的親兵,都是他的親信了,可偏偏就是兩個得他信任的親信,混亂中一前一后給了他兩刀。
謝長安的反應很快了,躲過了要捅他后腰的一刀,但捅向他心口的一刀,謝長安卻是身手再好,也沒辦法躲過去了。
“那這,”外婆問外公:“這事是不是得告訴謝家一聲啊?”
外公說:“他現在什么都想起來了,就讓他回去吧。”
以前這女婿什么都不記得,時瘋時正常的,身體也將養不好,而且他們打聽到的消息一直就是,朝廷沒給謝長安翻案,遼東謝家那頭也一直沒有給謝長安立墳。這讓他們怎么敢放謝長安出島,怎么敢去找遼東謝家?
現在他們還是沒得到朝廷給謝長安翻案的消息,但魏盛文都倒臺了,謝長安沉冤得雪是遲早的事了,他們能放心讓謝長安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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