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意看了上官睿一眼,一個小孩子的目光已經能像剌一樣,剌得人生疼了。
上官睿還是掛著文質彬彬的笑容,看著白承意,像個忠心耿耿的臣子,說:“圣上,為圣上分憂,是臣子的本分,圣上若是有煩心之事,可以跟臣說一說的。”
白承意說:“朕沒有煩心的事。”
上官睿就說:“圣上,太后娘娘離京之后,圣上若是覺得宮里無人陪伴,可以宣一些圣上想見的人進宮。”
白承意說:“這是太后娘娘讓你跟朕說的話嗎?”
上官睿說:“臣還沒有去覲見太后娘娘。”
“朕能宣周相進宮嗎?”白承意問上官睿。
上官睿說:“圣上想見誰都可以,圣上的話,誰敢不聽?”
白承意看上官睿的眼神,就是你在說廢話的眼神。
上官睿說:“圣上,只要圣上下旨,周相即可進宮。只是圣上,現在天下人人知道圣上要去送先皇入陵,讓周相在這時看見圣上還在宮中,臣以為,這樣對太后娘娘的計劃會有害處。”
白承意馬上就道:“是嗎?暫時不去皇陵是朕的意思,周相還會說什么嗎?”
“圣上,”上官睿笑道:“周相為人剛直,臣只是擔心他一時想不周全。”
“他想不周全會怎樣?”
“那就一定會壞事啊,圣上。”
白承意默了一下,然后憤憤然地道:“那朕還宣什么人進宮?”
“圣上可以宣王爺們進宮,”上官勇說道:“像是七王爺,他本就陪著圣上讀書,也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壞事,臣想,七王爺是個可以陪一陪圣上的人選。”
白承意說:“你覺得朕需要人陪?”
上官睿說:“圣上坐擁五湖四海,身邊文臣武將這么多,圣上怎么會需要人陪?臣只是提一個建議。”
白承意看著上官睿不作聲了。
上官睿接著說:“不過圣上,臣也知道太后娘娘對七王爺不是太喜愛,所以七王爺入宮,還是等太后娘娘行遠之后再說。”
“誰說朕的母后不喜愛七皇兄的?”白承意看著上官睿皺眉道:“上官睿,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上官睿順著凳子往地上一跪,有些害怕地道:“臣該死。”
御書房里這會兒就白承意跟上官睿兩個人在,白承意看著跪在地上的上官睿,終于是笑了一笑,說:“平身吧。”
“臣謝圣上恩典,”上官睿起身之后,還是跟白承意道:“圣上,臣只是想為圣上分憂。”
“你不怕你的這些話傳進千秋殿去?”白承意問上官睿道。
他的大嫂對自己與小皇帝說了些什么應該是不感興趣的,上官睿心中篤定,但神情還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才又正了正面部表情,跟白承意道:“圣上,臣只是對圣上一片忠心,臣不覺得臣方才的話,有何不妥之處。”
白承意小聲道:“你明知道朕的母后不喜歡七王,你還讓朕把七王宣進宮來?”
上官睿說:“圣上,七王爺是圣上的皇兄,圣上見自己的兄長有何不對?”
“你退下吧,”白承意看著上官睿笑道:“一會兒見到朕的母后,你也要這么硬氣才好。”
“臣遵旨,”上官睿跟白承意領旨行禮之后,退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站著的太監,宮人還有侍衛們,看見上官睿從御書房里走出來,沒人看向上官睿,一個個還是束立在原地,好像只比死人多一口氣。
上官睿下了御書房高臺的臺階后,才有一個小太監迎到了上官睿的跟前,說:“上官大人,太后娘娘命你不用去千秋殿見她,奴才這就送您出宮去。”
“好,”上官睿本就沒想過今天晚上能見到安錦繡,跟這小太監說:“你帶路吧。”
小太監手里提著一盞素色的宮燈,走上官睿的前頭領路。
上官睿走了約有半刻鐘后,去聽韓約交待留守大內侍衛事宜的四九,才飛快地跑上了御書房的高臺。
一個暗衛看見四九回來了,從暗地里閃身出來,往四九的跟前一站,躬身道:“頭兒。”
“上官大人走了?”四九側耳聽聽御書房里的動靜,問這暗衛道。
暗衛說:“上官大人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四九把頭點了點,說:“圣上沒沖上官大人發火吧?”
“沒有,”暗衛說。
“七九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四九沒再問下去,上官睿是上官勇的親弟弟,憑著這層關系,四九對上官睿就沒什么警惕之心。
暗衛說:“頭兒,上官大人勸圣上在太后娘娘走了后,宣……”
御書房的門在這個時候被白承意從里面踢開了,這聲響,讓這暗衛話說了一半之后,停住了。
四九慌忙迎到了白承意的跟前,跪下說:“奴才見過圣上。”
“你去哪兒了?”白承意問四九道。
四九忙稟道:“回圣上的話,奴才去見了韓大人。”
白承意說:“你接著往下說。”
四九只得又道:“有大內侍衛得留在宮中,奴才聽韓大人對他們的安排去了。”
“那七九呢?”白承意又問道。
四九說:“七九還在御林軍許興許將軍那里,圣上要見七九嗎?”
“不用了,”白承意從御書房的門檻里跨了出來,說:“朕要去御花園走走。”
四九忙說:“圣上現在要去御花園?”
白承意說:“不行嗎?朕被關在這里了?”
四九看白承意說著話又要發脾氣了,只得道:“那奴才馬上安排,請圣上稍等片刻。”
上官勇這個時候,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廳里磨一把匕首。匕首是安元志給安錦繡防身用的,輕,薄,十足鋒利,被上官勇拿在手里,因為太纖巧,就像個玩具。
安錦繡看上官勇坐小凳上磨匕首,不時往磨刀石上灑些水,小花廳的這塊地上,不多時就被上官勇弄濕了一片。
上官勇跟安錦繡說:“你最好沒機會用到這玩意兒。”
安錦繡說:“我是不是得學白承澤,在這上面涂點毒?”
上官勇的手一停,看看安錦繡坐坐榻上,腰身就那么盈盈一握的樣子,什么習武之人的禮義廉恥都被上官勇拋腦后去了,說:“現在涂來不及了。”
安錦繡做惋惜狀。
上官勇說:“平安手上的那把匕首呢?”
安錦繡說:“我給元志了。”
上官勇說:“他要那匕首做什么?”
安錦繡搖頭,這個她還真沒問過安元志。
“跟他把那匕首要過來,”上官勇說:“他要那玩意兒干什么?白承澤用不著他去殺。”
安錦繡哦了一聲,指指上官勇正磨著的匕首,說:“已經夠快了吧?”
上官勇拿手試試匕刃,然后接著磨,恨不把這匕首變成什么神兵利器,直接能取了白承澤的命才好。
安錦繡坐著等上官勇。
小花廳里就響著上官勇磨匕首的嚯嚯聲。
安錦繡等到最后,看上官勇是要沒完沒了地跟這匕首較勁了,起身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彎了腰往上官勇的肩上一趴,說:“你還得磨到什么時候?”
上官勇說:“再等等。”
“我覺得很鋒利了。”
“你不懂這東西,”上官勇說:“兵器平日里不用的時候,要保養的,你這么好的一把匕首,都生銹了。”
“能殺人不就完了?”安錦繡嘀咕了一句:“這東西又不會爛,保養什么?”
安錦繡要是上官勇手下的兵,說這種不愛惜兵器的話,上官勇能直接一大耳括子抽上去。可這是自己的媳婦,上官勇只能忍著,說:“生銹的兵器就不鋒利了。”
“不鋒利就不鋒利吧,”安錦繡不在乎道:“向大人跟我說過,鐵銹沾在傷口里也是一種毒藥,這不反而是好事嗎?”
“我怎么跟你說不明白呢?”上官勇急了。
安錦繡在上官勇的耳朵上吹了一口,說:“你兇我?”
好吧,安錦繡這口氣一吹,上官大將軍又心猿意馬了,不過想想他們即將面臨的事兒,上官勇還跟安錦繡說:“別鬧,很快就好了,匕首不快,你還拿它防什么身?”
安錦繡說:“我一定用不上它。”
上官勇手上的活不停,回頭看了安錦繡一眼,說:“用不上最好,不過防身之物,就應該打理好。”
“那你快點,”安錦繡催上官勇說:“你想在這里磨一夜嗎?”
上官勇往磨刀石上又澆了些水,接著磨這匕首,用的力大,所以發出的聲音也響。
“刀不磨會銹,那人呢?”安錦繡又趴上官勇肩頭看了一會兒,突然就又小聲問上官勇道。
上官勇沒聽明白,說:“人要磨什么?”
安錦繡就笑。
上官勇想想還是不明白,說:“人要是久不活動,骨頭倒是會生繡。”
安錦繡把嘴湊到上官勇的耳邊說:“你不是說你的銀槍厲害嗎?”
上官勇說:“我用刀,不用槍。”
安錦繡就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看著上官勇,聲調很長的哦了一聲,說了句:“是嗎?”
上官勇先還認真磨匕首,然后在安錦繡很輕的笑聲中反應過來了,丟下了匕首,把安錦繡抱到了自己的身前,咬牙道:“你這女人真是……”
安錦繡笑靨如花,說:“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