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和去了白承路的府上,去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韋希圣也在世宗的面前跪了一個時辰。就在世宗等得要發急之時,吉和跑了回來。
“白承路人呢?”世宗看吉和的身后沒有跟著白承路,馬上就問道。
吉和往地上一跪,說:“圣上,二殿下摔斷了右腿。”
白承允忙就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會摔斷了腿呢?”
吉和說:“奴才去二王府的時候,二殿下已經從馬上摔下來了,奴才看二殿下這一回傷得重,就沒敢馬上回宮來。”
世宗陰沉著臉道:“那他現在怎么樣了?”
吉和說:“奴才回圣上的話,二王妃請了大夫,二殿下的斷腿這會兒已經接上了,只是大夫說二殿下這一回至少三月出不了家門了。”
白承允在一旁慶幸道:“沒事就好。”
“他還真會挑時候墜馬,”世宗卻道:“派人去把他抬進宮來,腿斷了,他的腦子又沒有壞!”
吉和忙又領旨。
白承允跟世宗求情道:“父皇,二哥今日剛剛受傷,還是讓他養上幾日再說吧。”
世宗坐著又是半天的沉默。林家的人在大理寺一死,白承路就摔斷了腿,這只是巧合?世宗不信這世上能有這么多的巧合。白承澤在江南被上官勇兵圍在林家大宅,甚至還派了人回京求救說上官勇要殺他,這會兒衛**中的林家人得疫病死了,大理寺里的林家人飲鴆毒自盡了,世宗現在開始好奇白承澤與上官勇之間究竟是結下了什么仇怨,又是什么讓這兩個人到了京城之后,又不得不合解。
吉和站在玉階下,白承允開口為白承路求情之后,他就不敢走了。
“父皇?”白承允喊了世宗一聲。
“韋希圣,”世宗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韋希圣道:“你去查這事,這么多人在大理寺里不聲不響地死了,你這個大理寺卿竟然事先一點察覺也沒有,你還有什么臉跪在朕的面前?”
韋希圣只得又磕頭認罪。
“滾回大理寺去!”世宗沖著韋希圣怒道。
韋希圣跪了一個時辰,雙腿已經跪麻木了,連站了幾下都沒能站起身來。
白承允走過來,把韋希圣扶了起來,說道:“韋大人回去之后,盡快查明這些林家人的死因吧。”
“下官明白,”韋希圣忙道:“下官多謝四殿下了。”
“請吧”白承允手往御書房的門一抬。
韋希圣幾乎走不了路,拖著腳,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世宗低頭又看面前的奏折,心里想的卻是白承澤與上官勇,現在看不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從何而來,所以就只有先忍著,派人慢慢去查了。
韋希圣出了御書房后,望望頭頂已經黑下來的天,將額頭上的冷汗擦去了。世宗讓他去查事,白承允卻讓他去查死因,這兩個人要讓他做的事聽著像是一回事,其實是兩回事,世宗要徹查,白承允卻是想息事寧人的樣子。
“韋大人,”還是今天那個領韋希圣進宮的小太監,走到了韋希圣的跟前,說:“奴才送您出宮去。”
韋希圣這會兒站著不動都費勁,只能讓這小太監扶著他,往御書房的高臺下走去。
小太監扶著韋希圣到了高臺下后,目光往御書房的右邊看去,跟韋希圣小聲道:“韋大人,有人讓奴才帶句話給您,既然現在不知道該怎么做,那就不如等事主全都到場之后,您再做決定也不遲。”
韋希圣嚇了一跳,警覺地看著這個小太監,說:“你什么意思?”
小太監說:“奴才只是傳話之人,韋大人,奴才也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韋希圣說:“是誰讓你給我帶話的?”今天他遇上了安太師,在御書房里又見到了白承允,世宗有話跟他直說就行,不必玩這一套,所以這個小太監是安太師和白承允其中一人的手下?
小太監還是往御書房的右邊望了望。
韋希圣順著小太監的目光,往御書房的右邊望了過去,那里目光可及之處,有一處宮闕的屋脊飛檐掩在層層疊疊的樹冠枝葉之中,那里是千秋殿。
“韋大人,奴才送您出宮,”小太監扶著韋希圣往宮外走。
安妃?后宮嬪妃不得干政,安妃這是要干什么?再想到大理寺今天下午才發生的事,自己才報與世宗知道,安妃那里就也知道了,一個深居帝宮的女子,怎么能知道前朝的事,還知道的這么快?韋希圣的心里更是駭然。
一隊大內侍衛從韋希圣的身邊走過,為首的韓約沖著韋希圣點了點頭。
韋希圣也沖韓約點了一下頭,然后想到韓約據說也是安錦繡的親信。想到這里,韋希圣回頭望身后的高臺,御書房與千秋殿幾乎平行,相隔也不遠,這兩處宮闕,韋希圣深鎖著眉頭,他不知道別人是什么感覺,反正他這會兒就看著千秋殿與御書房有并駕齊驅之勢。
“韋大人,”小太監看韋希圣站著不走,便問韋希圣道:“您還有事嗎?”
“沒事了,”韋希圣回過頭道。現在世宗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皇子之間的奪嫡之爭只會愈演愈烈,寵妃,權臣,手握重兵的將軍,跟這些人物比起來,韋希圣覺得自己這個大理寺卿的份量太輕了,這些人中,他一個也不能得罪,同時也不敢靠近。
等韋希圣出了宮門,就看見從馬上翻身而下的袁義。
“奴才見過韋大人,”袁義下了馬,看見自己的前面站著韋希圣后,忙給韋希圣行禮,道:“不知韋大人一向可好?”
“袁總管回來了,”韋希圣對著袁義,勉強笑了笑,說:“是從上官將軍的軍中來?”
“是,”袁義說:“奴才伺候了安五少爺一路,上官將軍他們明日一早就會回京,所以奴才就先回來復命了。”
韋希圣聽袁義這么一說,只得又問了一句:“安五少爺的傷勢如何了?”
“五少爺的傷還是沒有養好,”袁義說:“所幸大夫說了,五少爺沒有性命之憂,只要好好將養,不會留下任何后患。”
韋希圣點頭道:“這就好啊,安五少爺是個有福的。”
袁義把馬交給了上來替他牽馬的太監,看似不在意地跟韋希圣道:“上官將軍他們這一次回京也不怎么順利,前日剛過三塔寺,軍中的囚犯們就發了疫病,軍醫也沒辦法救治,一百多人一下子全死了。”
韋希圣說:“疫病?是什么囚犯得了疫病?”
“就是上官將軍他們從江南帶回來的林氏族人,”袁義說著打量了韋希圣一眼,說:“韋大人你怎么了?”
韋希圣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還是沖袁義勉強笑了一笑,道:“這么巧?”
袁義說:“巧?什么巧?”
韋希圣說:“大理寺中的林大人們今天下午時也都自盡了。”
袁義吃了一驚,道:“怎么會這樣?”
韋希圣看袁義的神情不像是作假,沖袁義擺了擺手,道:“也許是該著他們林家要亡吧。”
袁義小聲道:“上官將軍去三塔寺拜見過兩位殿下之后,出來后也這么說。”
韋希圣沒心情再跟袁義站在宮門前說話,由自己府中的下人扶上了轎。他的眼前籠著一團的陰影,這讓韋希圣看不清真相不提,還感覺自己陷在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里,在這個陰謀里,他回頭看不到來路,舉目遠眺也看不清出路。
袁義恭敬地站在宮門前,一直等到韋希圣的官轎走沒影了,他才走進了宮門里。
世宗在御書房里,聽到袁義回來了,便知道上官勇和衛**快要到京都城下了。
袁義進了御書房后,就跪下給世宗行大禮。
“平身吧,”世宗對著袁義的神情雖冷,但對比他方才對著韋希圣的樣子,便能知道世宗對袁義算是態度溫和的了。
“圣上,”袁義起身后就說:“上官將軍率衛**,明日一早就可到京都南城門下。”
“嗯,”世宗道:“老四明日一早,隨朕出城去迎他。”
白承允忙又起身道:“兒臣遵旨。那父皇,兒臣這就去禮部,讓他們準備一下。”
“去吧,”世宗說:“你就跟他們說,衛**是得勝凱旋之師,不可怠慢。”
“兒臣遵旨,”白承允領了命后,快步退出了御書房。
世宗這才問袁義道:“元志怎么樣了?”
袁義說:“圣上,五少爺這一回受得傷很重,腿上的刀傷一直無法長好,軍中的大夫說,五少爺這次回京之后,要好好將養了。”
世宗笑著搖頭,道:“大夫們都是這話,太醫們對著朕,也是說,圣上你要好好將養。”
袁義忙抬頭看看世宗,說:“奴才看圣上這會兒的氣色還好。”
世宗沖袁義擺了擺手,他剛剛又是一碗參湯下肚,正常人像他這樣的一個喝法,早就鼻血長流了,他卻只是感覺身上能有一點力氣了。
袁義說:“圣上,上官將軍在回京的路上,還去三塔寺拜見了二殿下和五殿下。”
“嗯,”世宗道:“他這個武夫就是死腦筋,既然遇見了老五,他就不知道帶老五一起回京?”
袁義忙說:“奴才聽說五殿下也在病中。衛**過了三塔寺后,軍中囚著的林氏族人就發生了疫病,一夜之間全都病死了。”
世宗說:“你親眼看到他們病死的?”
袁義說:“圣上,奴才只知道軍醫說這病會傳人,所以還沒死的林氏族人,上官將軍也沒敢留,一起處死了。”
“這是上官勇跟你說的?”世宗神情嚴厲地問袁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