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一聲爆呵，讓整個蘇府為之一顫。
蘇玄明起身就走，頭都沒回一下。
蘇大爺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青黑一片。
“您這是怎么了？怎么不留大郎吃個飯？”蘇夫人急匆匆的走進來，焦急道。
“吃什么吃！姓顧的，不配吃我們蘇家的飯。”
蘇夫人：“您胡說些什么呢？這里哪有姓顧的？”
“哼，蘇玄明以后要改口叫顧玄明了，”
“啥？！”
蘇玄明要改姓，于是在整個京都掀起軒然大波。
在這片土地上，宗法制度是最為基層，最核心的一種制度。
男子改姓涉及宗法制度，戶籍管理和法律程序，是極為嚴肅且困難的事情，并非個人想改就能隨便改。
根據以往的情況，有三種情況。
第一種是承嗣改姓，男子被過繼給同宗族內，無子的叔伯姑父等。
這種需要先簽家族協議，在宗族長輩的見證下，親生父母和嗣父母達成書面協議。
然后再祭祀告祖，同時還需要去官府備案。這種情況也需要里正等基層管理人員的見證。
第二種改姓的情況是帝王賜姓。
這是一種特殊的榮耀，皇帝為表彰功臣或特殊原因，例如歸附的少數民族首領，會下旨賜予國姓或者其他的姓氏。
這是最高規格的改姓，由皇帝直接下詔書，禮部負責執行，并且通知地方官府更改戶籍。
最后一種是極其罕見的，幾百年難得出一次的。
即因重大緣由，例如逃避重大仇殺，涉及重大冤案等需要隱姓埋名的極端情況，經地方官上報，朝廷特批才允許改姓。
程序極其復雜，需要提供充分的證據，成功率極低，并且伴隨嚴格的保密要求。
像蘇玄明這樣，不屬于以上三種情況，純粹是出自個人意愿，想要改姓的，在大周《周刑統》里，有明確規定。
這種行為是對先祖和宗主的不敬，是忘本背祖的行為，是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按照情節輕重，被罰杖刑或者徒刑，同時必須要強制其恢復原姓，剝奪科舉資格和做官資格。
福全茶樓內支持蘇玄明的和反對蘇玄明的，吵得熱火朝天。
“可是，蘇玄明只是想隨母姓。”
“那也不行，永昌侯又不是入贅的，蘇玄明怎么可以隨母姓？”
“這是特殊情況，云國公又不是普通人，他們家是真有皇位要繼承。”
包房里的女子頻頻點頭：“可不唄。別說有皇位要繼承，就是有爵位要繼承，那都是要選擇跟自己一個姓的。”
大周人看重姓氏宗族，宗族里若有發達的人都會給宗族置辦宗田，培養同姓族人。
一部分人，認為蘇玄明改姓可以理解：“你們這樣想，皇帝姓顧，已逝皇后姓蘇。如果你們是皇子，你們選擇姓顧還是姓蘇？”
我敲！
這還用問嗎？！
姓顧的江山，憑什么讓姓蘇的去坐？
反對的人破口大罵：“荒謬！這是給蘇家祖先蒙羞！豈可為了榮華富貴就連祖宗都不要了？”
好些人閉上嘴，說是這么說，真當破天富貴砸到自己頭上時，認個爹娘又有什么打緊？
不知道哪個大聰明，蹦出一句話，徹底終結這次討論：“正常而言，云國公顧南夕嫁給永昌侯之后，應該冠以夫姓，姓蘇啊。”
整個茶館，寂靜無聲。
勇士，你是真的勇啊，居然敢叫云國公顧南夕改姓。
這個話題跳過。還是看一看今天有什么興盛的戲劇？是折子戲還是皮影戲？
一些有心人卻默默的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蘇玄明扔下一顆大炸彈后就裝作沒這件事，照常上工。
玉郎走從牢房里走出來，拿出手帕擦著手上的血跡。
跟在他身后的錦衣衛捧著一疊沾血的筆錄，視線總不自覺地瞥向蘇玄明。
玉郎拖著一把椅子，坐到蘇玄明面前：“該叫你蘇玄明還是叫你顧玄明？”
“你可以叫我百夫長。”
“切，還挺有官癮的。”玉郎用手撐著下巴，上下打量蘇玄明，“不得不說，你這樣做，像個爺們兒。”
孩子們到底姓什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孩子們不出這個頭，那就只能顧南夕來出。
好在蘇玄明還算有孝心，知道替他阿娘分憂。
“不過，你這么做，可就成了眾矢之的。清流們不會支持你，宗族勢力也會抨擊你。”
玉郎看熱鬧不嫌事大：“你把自己弄成靶子，可是會便宜了你的弟弟妹妹喲。你就不怕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只要蘇玄明把改姓的事兒辦成了，蘇二郎和蘇云煙改姓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兒。
可以說，他倆撿了個大便宜。
蘇玄明無奈地放下筆：“舅舅，能不打擾我辦公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有些事需要做，我就做了。正如國姓必須是顧。至于那些清流，能為我用者，是人才。不能為我用者，跟路邊的花花草草，有何區別？”
“霸氣！你繼續忙。”玉郎悠哉悠哉地走出錦衣衛，嘴角高高翹起。
未來的大皇子總算是有點皇子樣了。
顧南夕得知此事后，沒做任何表態。但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支持。
《云州周報》對此事昨天提都沒提一句，采取冷處理的態度。
蘇大爺不信蘇玄明真的敢倒行逆施，隨意改姓。
于是，他大肆宣揚蘇家祭祖一事，準備的聲勢極為浩大，嚴格遵循周禮和朱子家禮，提前三日沐浴更衣，，不飲酒，不食葷，不吊喪問疾。
一頭頭豬和活羊被買下，作為貢品。
蘇家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家全部都被請了過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給蘇玄明和顧南夕施壓，看他敢不敢真的不來。
等到了這一日，蘇大爺著正衣，開始焚香，然后把酒水灑在地上，叩拜躬請祖先降臨。
走完這一步，蘇家人的眼光都瞥向大門。
接下來將會進行三獻禮，蘇大郎會來嗎？
蘇大爺沉著一張臉，獻酒，讀祝文，這是初獻。
緊接著是亞獻，由主婦或次子獻酒。
最后一步，終獻，子弟或族人再次獻酒。
直到這一步走完，現場依舊沒有蘇玄明的身影。
蘇家人的心徹底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