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空晴朗，萬里無云。
城外依舊是喊打喊殺聲，但京都百姓們都已經習慣了。
就當眾人以為這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春日時，從城墻上跌跌撞撞跑下來的禁軍打破，如墳墓一般寂靜而不安的氣氛。
他是一路狂奔回來的，跑得飛快，臉上沾著血跡，神色惶恐不安。
路人看的眼皮子直跳，剛想問他發生何事，卻見他一溜煙的跑進巷子里。
恰好撞到又偷偷摸摸去變賣古董的九思爹娘，三人滾做一團。
“唐老三，你要死啊！走路都不長眼的嗎？！”九思娘連忙查看懷里的瓷器，還好，沒碎。
九思爹哼哼唧唧道：“這個時候不去城墻上守著，居然跑回家來。京都有你們這樣的人守護，真不叫人放心。”
這番動靜，驚擾得巷子里的居民紛紛打開門。
“唐老三，可是城墻上的活忙完了？”
“唐老三，趕緊同他倆道個歉，不能被粘上，你麻煩就大了。”
因為禁軍傷亡過重，這個坊的青壯全部都被帶走服勞役。唐老三就是這群人的頭頭，對坊里的鄰居都有照顧。
相當于坊主的唐老三，此刻兩眼發直，渾身瑟瑟發抖，像是見到極可怕的東西一般，連滾帶爬，邊爬邊說。
“城破了。”
“城破了！”
“撐破了！！”
起初，聲音小的無人能聽見，后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如在耳邊擂鼓。
京都城破了！
這一聲猶如晴日轟雷，在家平躺節省糧食的，像倉鼠一般小心翼翼數著家里存糧的，全部被驚出家門。
“城破了？！”
“何時破的？”
“哪里破的？”
“亂軍打進來了嗎？！”
“哎呀，我們該怎么辦？”
“唐老三，你莫要胡咧咧，可知動搖軍心，散布流言，是何罪？！”
坊正正在九思家里，商量以低價買他家住宅的事，聽到外面的喧嘩，匆忙跑出來，厲聲喝止。
唐老三本是個最穩當不過的漢子，很受坊里居民的愛戴。
此刻，他卻像失了魂，嘴唇不斷哆嗦著，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看了眼坊正，又看了看周圍一臉茫然的鄰居們，頭也不回地跑回家。
街坊們莫名其妙，消息到底是真還是假？
“我的老天爺，如果真的城破，咱們該往哪里逃？”
坊正心頭狂跳，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卻佯裝鎮定道：“慌什么慌？官家和諸位大人們還沒跑呢。想來，只是破了個小口子罷了。很快，將士們就能把亂軍趕出去。”
這話很好地安撫住如沒頭蒼蠅一般的街坊們。
“有理！亂軍頂多是搶奪些財物，哪有空來我們這！光一個皇宮，就足夠他們搜刮三四天了。”
“唉，我們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與其亂跑，不如呆在家中，等著此事過去。”
幾乎家家都是老弱婦孺，真讓他們逃，他們都不知道往哪里逃，如何逃。
京都如此大，縱使跑馬，想從最東頭跑到最西頭，也要一兩個時辰。
亂軍應該沒那么快來吧？
九思猶豫不已，抱著兒子，探出頭去，東張西望，還是沒看見蘇玄明派來的人。
“爹，娘。我們先去看看少爺。”九思沖爹娘使個眼色，對方微微點頭，回到屋子里，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背上，租了輛驢車，逆著人群，向城墻而去。
人流越來越多，身上帶血跡的人更多。
九思一家人很快就被裹挾進人潮里，不得不隨人流行進。
城墻方向，隱隱傳來哭聲，馬蹄聲，以及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一股股濃煙，從城墻的北門方向燃起，像噬人的野獸，騰空而起。
京都城墻確實被破了！
破了一個小口子，一股三百人的亂軍順著這道口子，殺進了京都城。
“怎么會這樣？”蘇玄明遠眺，李金正帶著親衛去堵那道口子。
可他的親衛人數不多，也就四五十人，四處救火，體力本就逼近警戒線。再去堵口子，就像用一桶水，去澆滅已經著大火的房屋。
杯水車薪啊！
眼見著亂軍有人沖下城墻，在城內引起騷亂，蘇玄明急了：“支援！快去支援他們啊！”
附近的校尉役是焦急不已：“不行啊，沒有樞密院的調令，我們不能隨意亂走。”
“可那有缺口！”
“沒辦法。沒調令私自調兵，即便立功，也會被追責。”
蘇玄明終于理解，云州兵們為何說京都防護體系不行了。
這特么不是鬧嗎？！事事等調令，黃花菜都要涼了。
李金那頭，獨木難支。
亂軍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波又一波的亂軍順著這個口子，爬上城墻。
就在小口子即將撕開成大口子之際，蘇玄明當機立斷，派出三分之二的云州兵前去幫忙。
“多謝。”李金遙遙道謝。
有了云州兵的加入，這道口子勉被堵住，最起碼，沒有人再爬上來。
只是，沖進城里的那些亂軍，李金實在抽不出人手去解決，只盼著京都內的大人們給力點，別讓這上百人給京都造成太大的損失。
麻繩專挑細處斷。
就在北門勉強維持住局勢的時候，西門又出了亂子。
聽到消息的李金，眼前一黑，一直提著的一口氣，差點泄了下去。
造孽玩意！
樞密院的人寫錯了調令，把本應一東一西的兩隊守兵調到一處了！
城防出現了空檔！
蘇玄明也傻眼了，這么關鍵的一場戰事，居然會有人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那人是找關系進去的。平日里，輪不到他去寫調令，也是趕巧了……唉，都是命。”
蘇玄明……自己有命等到阿娘來嗎？
這場豪賭，要賭輸了？就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失誤？
真叫人不甘心啊。
京都迎來史上最嚴峻的一場考驗！
西門的城頭上，禁軍和亂軍打成一鍋粥，血肉橫飛。
其他各處兵力捉襟見肘，無力支援。
西門守將想要增兵，卻不得不派人去問樞密院。然后，樞密院去找官家下旨，官家下旨后，再去調兵。
一來一回，這么長時間，西門能守住嗎？
事實證明，一點也守不住！
西門兵敗如山倒，城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聲。
眾人心頭拔拔涼，京都完了！
就在絕望之際，視線盡頭煙塵滾滾，一面旗幟迎風飄揚。
援軍來了？是誰？李傲天，謝瀾天，還是云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