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特洛朝著珈邏溫和的笑了笑,以一種懶散但又毋庸置疑的語氣吩咐了一聲。
“別喊別叫別驚訝,你知道我能在多短的時間內殺了你。”
珈邏的瞳孔都在收縮。
她就那么看著面前這個中年男人,這個她才剛剛提拔起來沒有多久的朝中新貴。
葉無坷憑什么就能假扮成可夫特洛的樣子?
他們不可能認識,甚至不可能見過。
易容不是法術。
要想讓易容達到大部分人都認不出的地步,就必須對被模仿的人無比熟悉。
不但要熟悉這個人的長相,還要熟悉這個人的生活習慣。
要了解他的過往,要知道他生活之中的點點滴滴。
珈邏想到了所有葉無坷可能接觸過的人,該殺的都殺了。
所以她理解不了,葉無坷憑什么能變成任何一個他想變成的樣子?
“你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葉無坷拉了把椅子在珈邏對面坐下來。
“為師再給你上一課。”
葉無坷微笑著說道:“這也是我離開黑武之前,給你上的最后一堂課了。”
珈邏就那么看著葉無坷,她心中的恐懼已經蔓延到了全身。
她在抑制不住的發抖,抖的好像突然生了重病一樣。
葉無坷說:“其實只要足夠細心,就會發現我所有安排之中都會留下蛛絲馬跡。”
他很耐心。
“我讓闊可敵垣明白唯有殺死黑武朝中絕大部分搖擺派才能讓你占據上風。”
“所以闊可敵垣就開始大規模的在都城之內抓人,都城里的監獄人滿為患。”
“我隨便選一個不關押重犯的地方住一陣,沒有人會懷疑,包括你,也不會想到我會住進監獄里。”
“然后我只需安安靜靜的等待著風暴過去,那些對你沒有構成威脅的人自然會被釋放。”
“我從監獄出來之后就隨便選了一個被抄家的大宅居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我來黑武的時間還不夠長,雖然我從你口中對黑武朝臣有了大致了解。”
“但,我還是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確定,誰是誰,誰住在哪兒,所以我只能隨便選了。”
“選一個大宅住下,等著你把這空出來的大宅賞賜給你啟用的新貴,不管是誰都沒關系,只要有人住進來就好。”
“如果沒有人住進來也沒關系,我等一陣之后發現沒人就換一家有人的就好了。”
“我可以在暗中觀察幾天,以我的實力,不被人察覺也不是難事,觀察幾天就足夠我模仿這個人。”
珈邏明白了,這一切確實環環相扣。
這一切,也確實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
可她發現不了這些蛛絲馬跡,一是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專注的去找葉無坷,二是就算她有那么多時間也不會輕易想到這些。
葉無坷說:“可夫特洛是個不錯的人才,你用人倒是沒問題。”
他說:“這位人到中年才得以重用的人才,每天都要伏案到深夜。”
“可夫特洛很感激你信任他,所以他覺得一定要竭盡全力的做事才能報答你。”
“我在他的書房里觀察了他三個晚上,每一個晚上他睡覺的時間都不超過兩個時辰。”
“你能發現且重用這樣的人才,說明你確實已經學到了很多東西。”
珈邏壓著恐懼和怒意小聲問他:“所以你殺了他?”
葉無坷:“對啊,他是個人才。”
珈邏的眼神里,恐懼逐漸與憤怒融合在一起。
葉無坷說:“我在很早之前就說過,我不是一個好人。”
“一個好人是不會濫殺無辜的,可夫特洛說不上無辜,但要說他該死也說不上。”
“只是因為他是個人才,他還有恒心和毅力,所以他將來必然是大寧的心腹大患。”
葉無坷說:“所以只能殺了他。”
珈邏:“你是來殺我的?”
葉無坷:“我是來拿回我的東西。”
珈邏:“你拿回你的東西?這里還有什么東西是你的?”
葉無坷指了指里屋:“你的浴缸沒有換掉?”
珈邏:“?”
葉無坷:“其實浴缸才是我最大的破綻。”
珈邏:“?”
她不懂。
葉無坷說:“那天你去布局,我讓闊可敵垣去抓人,然后就把你給我的那些寶物藏在了浴缸下邊。”
“實在是因為你回來的太突然,我也來不及找更合適的地方,于是趁機脫了衣服泡了個澡。”
“我只擔心,你會因為對我的厭惡而砸掉那個浴缸,或是把它丟了,那樣的話,浴缸下邊的地磚被動過的痕跡就會被人發現。”
珈邏臉色變了。
她曾經,真的,不止一次動念要砸了那個浴缸。
所以她現在無比后悔,無比懊惱。
如果砸了那個浴缸的話,她就會發現葉無坷把東西藏在地板下。
如果發現了的話,她就能明白葉無坷一定會回來取這些東西。
可是一切已經發生的事都沒有如果。
葉無坷起身,隨手虛空一點,珈邏便不能動彈。
非但不能動彈,現在連說話都不能了。
她的身子僵硬在那,除了眼皮可以眨一眨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活動了。
葉無坷走進里屋臥房,搬開那個浴缸。
從浴缸下邊找出來他放在這的寶貝,包括那些銀票,金葉子,還有黑武開國皇后的三件至寶。
他拎著箱子走到珈邏對面,還是沒有著急離開。
坐下來后,葉無坷問:“你是不是因為害怕我回來而殺了所有與我接觸過的人?”
葉無坷說:“是的話就眨眼。”
珈邏只好眨了眨眼。
葉無坷:“包括希琳伊伊?”
珈邏沒有眨眼。
葉無坷微微點頭:“還算你的心里有一點點良知,希琳伊伊是真心愿意為你付出一切的人。”
珈邏的眼睛已經徹底紅了。
她在試圖沖開葉無坷對她的禁制。
她也是個高手,她在神圣宗門歷練多年,她也有很高強的武藝,她也是內家高手。
然而她無能為力,不管她怎么試都解不開葉無坷對她的封印。
她知道這應該是中原武林的點穴手法。
葉無坷說:“現在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就算拿了東西又該怎么正大光明的離去?”
珈邏眨了眨眼。
葉無坷:“很簡單,就正大光明的走出去,甚至還會有人沿途護送我。”
珈邏的眼神變了變。
葉無坷說:“我幫你再分析一下黑武局勢。”
他看著珈邏:“現在黑武的國庫必然空虛,哪怕我接觸的不是可夫特洛我也能想到這一點。”
“而你為了安定黑武民心,為了牽制和消耗大寧國力,只能讓南院的邊軍假意向南移動。”
“黑武的國力在短時間內支撐不了與大寧的大規模戰爭,所以你只能虛張聲勢。”
“但你不能一直都虛張聲勢,所以哪怕你勒緊褲帶也要為南院擴軍做準備。”
珈邏的眼神里,憤怒逐漸消失,恐懼再次占滿了她的雙眸。
葉無坷說:“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讓闊可敵垣離開都城,代替你巡視都城周邊各郡。”
“你想趁著他不在的時候,盡快把他的權利分割出去,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也就沒法再制衡你。”
“這一切做的都很好,不枉費我那么辛苦的教你,你學的很快,其實你天賦也不錯。”
葉無坷從來都沒有說過珈邏天賦不錯,他一直都在打擊珈邏的自信。
“你和我其實誰也說不上是個好人。”
葉無坷說:“你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彼此都清楚,我們不得不互相利用。”
“當你越了解我,你就越害怕,你不得不放棄之前的打算......原本,你只是想讓我成為,你和大寧皇帝陛下之間的橋梁。”
“后來只想殺我,我很理解,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早就已經殺了我。”
葉無坷說:“不過,接下來黑武不會按照你的預期發展。”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忽然提高嗓音。
“陛下!這樣不行啊陛下,這可是國之重寶!不能這樣做啊陛下。”
珈邏心里一震。
葉無坷說完這句話后聲音再次壓低。
“闊可敵鷹飛騰去了見了闊可敵垣?我不知道,但我是這樣猜測。”
“闊可敵垣會替你殺了他,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對你對我都是。”
“你是不是不相信?你覺得,鷹飛騰活著與你爭位對大寧才最有利?”
“不是這樣的,從來都不是,鷹飛騰從來都沒有和你爭位的能力與資格。”
“最重要的也一直都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闊可敵金葉。”
葉無坷說:“只有鷹飛騰被黑武人殺了,闊可敵金葉才會徹底痛恨黑武。”
“也只有闊可敵金葉痛恨黑武,大寧才能從他身上知道更多關于黑武的秘密。”
“從消息傳到大寧的那一刻開始,闊可敵金葉所知道的一切都會告訴我們。”
“黑武是如何練兵的,黑武在各地的兵力配置,黑武的一切一切......”
葉無坷說到這,雙手抱起那個箱子:“我一直逼著你說謝謝我,現在我也對你說聲謝謝。”
他走到珈邏身邊,一肘撞擊在珈邏太陽穴上。
珈邏還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被一肘震碎了腦漿。
葉無坷看著珈邏軟倒的尸體:“還得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他抱著箱子走出寢殿書房,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了站在遠處的闊可敵治。
闊可敵治也正以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怎么了?可夫特洛大人?”
葉無坷一臉的感慨,他把箱子打開給闊可敵治看了看。
闊可敵治看到里邊的東西眼睛都直了。
“這是......”
他下意識看向葉無坷。
葉無坷點了點頭:“沒錯,陛下為了擴充南院大軍,將開國皇后的三件至寶都交給了我,讓我拿去籌措軍費。”
“我現在要帶著這三件至寶去南院,陛下讓你安排一隊禁衛護送我。”
闊可敵治:“我去和陛下說一聲。”
葉無坷:“陛下說她不召見,任何人就不要打擾她了,她需要你的時候會叫你,讓你守在門口。”
他嘆了口氣:“陛下很悲傷。”
闊可敵治跟著嘆了口氣:“那我先安排人護送你。”
葉無坷點了點頭:“這些至寶如果能有人買下來,那將可以武裝至少十幾萬軍隊!”
他抱著箱子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如果精打細算,可能會裝備二十萬大軍!”
闊可敵治:“陛下真的不容易。”
葉無坷嗯了一聲:“她太累了。”
闊可敵治說:“一切都是為了黑武。”
葉無坷回應著:“一切都是為了......”
他在心中喊著。
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