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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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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從來如此。
一個初入江湖的人都能點評江湖大家的武學,連不動武藝的人也能說一說超品大宗師孰優孰劣。
我可以不懂,但你不能不讓我說。
我說錯了你不能在乎,因為我說了我不懂。
所以當圍觀的人看到那個留著一條大辮子的年輕人開始組裝兵器的時候,他們不懂那是什么兵器但他們知道這個大辮子年輕人已經輸了。
他們甚至在心里已經宣判了小辮兒的死刑。
因為剛才吳撼吾展現出來的實力是他們看不懂的,看不透的,但看到了威力的。
他們沒有看到吳撼吾用什么兵器,甚至沒有看到吳撼吾怎么出的手。
他們看到了大街上血流成河。
百姓們總是說江湖上有神仙鬼怪,也許就是這樣傳揚出去的。
因為他們看到了吳撼吾根本就沒用兵器也沒有什么動作,就殺死了很多人。
在大部分沒讀過書的人認知中,這是妖術。
甚至在大部分讀過書的人心中,嘴上不屑一切怪力亂神心里篤信神佛。
所以看不見殺人手段就能殺人的一定是厲害的。
那個事到臨頭才開始組裝兵器的,當然是不厲害的。
人家以無形技殺人,你以那么笨重的兵器迎戰。
高下立判。
可只有吳撼吾在看到小辮兒持槊站立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卻驟然肅穆起來。
他抬手點向小辮兒,劍氣無形卻靈力異常。
小辮兒持槊向前,槊鋒也跟著一點,那一道劍氣便被槊鋒破開。
百姓們認為無形勝有形,江湖客也這樣認為。
因為無形難防,有形可見。
至大高手才會悟到返璞歸真的道理,而距離大高手境界,吳撼吾只有半步之遙。
他看出來了那條大槊的威力,帶給他一種前所未遇的壓迫感。
在這條大槊上,吳撼吾只看到了一個字。
天下萬物無不可破的破。
小辮兒的槊用到了大道至簡的地步,沒有任何多余的技巧,甚至沒有一點兒多余的動作。
有劍氣來,他便一槊破之。
外行人此時又會想,人家以無形勁氣進攻,不耗費體力,而你用那么沉重的一桿大槊破對方劍氣,你的體力消耗自然在人家之上。
練武到了這般地步的人,體力?
那是最不怕消耗的東西,真氣的消耗才要在乎。
悟到了這一層的吳撼吾隨即明白過來,對方是要打持久戰。
而他沒時間打持久戰。
所以在下一息,吳撼吾驟然發力。
他雙手往前伸出去,十根手指上仿佛連著看不見的線。
吳撼吾就像是一個天下間最絕最強最不可思議的木偶大師,他用十根手指操控的并不是十把劍,而是是個持劍的高手。
他的十根手指動作極快,且看不出什么規律。
然而在無形之中,十名仗劍高手已如狂風驟雨一樣猛烈的圍攻著小辮兒。
遠遠圍觀的人之看到那個有大辮子的少年,忽然好像瘋了一樣將那條大槊胡亂揮舞起來。
他們甚至看到了一絲手忙腳亂的意味。
所以他們更加同情那個小辮兒,也尊敬他的勇氣。
因為小辮兒的對手只是亂動十指而已,而小辮兒卻舞動那條大槊像是殺進了萬軍之中。
看起來就累。
可小辮兒依然在穩步向前。
他的槊用的太樸素了,樸素到甚至給人一種他其實只是在做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
而非舞槊。
就像是一個已經在田間地頭干了三十年農活的老農,手里的鋤頭會清理掉他所看到的每一棵雜草但絕不會傷到一顆禾苗。
像一個已經殺豬已經殺了幾十年的屠戶,半扇豬肉放在案板上,能用十三刀把骨肉分離就絕對不會用到第十四刀。
像一個已經刺繡幾十年的繡娘,在那方寸之間閉著眼睛也能繡出一片大好河山,不會有一根線用錯。
老農除草厲害,但說起來就好像不是什么很厲害的事。
屠戶殺豬厲害,說起來也不像是什么很厲害的事。
繡娘繡的漂亮,也是理所當然。
這條槊舞動起來不漂亮,不錦繡,不龍飛鳳舞,只是樸實。
樸實到他甚至能從十個無形劍客的圍攻之下,還能分辨出哪一劍是殺招哪一劍是虛招。
只破殺招,虛招他理都不理。
所以看起來應該很累的小辮兒不見氣喘吁吁,二人吳撼吾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紅。
原本兩人是對向而行,現在吳撼吾已經駐足。
小辮兒還在破風而行。
這個時候連普通人都已經看出來事情不大對勁了。
他們依然看不出那條舞動的大槊有什么講究,但他們看到了更直觀的東西。
毀滅。
小辮兒往前走的時候在舞槊,他身上的衣服沒有絲毫破損,頭發都沒有亂。
可他身邊的店鋪,柱子斷了,瓦片碎了,窗戶裂了。
他身邊的大樹枝條折斷碎葉紛飛,他身邊的地面縱橫交錯痕跡斑斑。
他們看到堅固的石頭墻壁上都出現一條一條裂痕的時候才醒悟,那無形的氣被那條有形的槊撥開了。
小辮兒所修的東西吳撼吾確實一眼就看了出來。
一槊破萬物萬法的破。
所以吳撼吾確定這個人以前肯定沒有輸過,以后也不容得輸。
這種槊法太極端,只要輸一次可能就會一切歸零。
他沒有聽到小辮兒和葉無坷的對話,如果聽到了的話他就會對自己的判斷更為篤定。
小辮兒對葉無坷說過,你們每個人都輸過所以知道丟人是什么感覺。
等到我輸一次時候我應該就能明白了。
但你們誰都能輸,我不能輸。
不明白小辮兒修行是什么的人,一定只會覺得這句話是小辮兒在裝逼而已。
可那是他的道。
小辮兒還在前行,他面對的已經不是疾風驟雨而是汪洋大海。
他依然保持著前行的步伐和速度,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而他身體四周的一切,被破壞的越來越慘烈。
一開始只是樹枝折斷樹葉紛飛,只是窗破瓦碎柱子斑駁。
現在,他走過的地方,兩側的房屋毫無征兆的就坍塌了。
塵土飛揚!
在如此濃烈的煙塵席卷之下,小辮兒一條槊舞動出身邊三尺凈土。
不染塵埃!
吳撼吾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
他忽然暴喝一聲,兩只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變。
不再是剛才那樣十指亂動,而是張開雙手舉向天空。
他好像托住什么,百姓們紛紛抬頭看向高處,高處什么都沒有,哪怕吳撼吾上舉雙臂的動作宛如擎天,那高空也什么都沒有。
天不會落下來砸死吳撼吾,天也不會在乎人間有善惡。
吳撼吾雙手舉起的那一刻,在小辮兒這邊如流星墜地。
數不清的劍氣化作萬千流星從上空墜落,小辮兒的眼神也隨之凜然。
他停下了,從出手開始到現在第一次停下了。
小辮兒將大槊也指向天空。
于是人們看到了無數槊影,明明只是一桿槊而已,可他們看到的是數不清的槊影,所以那桿槊現在看起來像是一根巨大的掃把了。
密密麻麻的落劍被密密麻麻的槊影擋住。
人們看不到無形劍氣,只看到那槊影重重。
還能看到小辮兒身邊宛如被流星雨砸了一樣的地面,坑坑洼洼暴土揚塵。
眼見著小辮兒在全力應付這漫天的劍雨,吳撼吾嘴角總算是勾了起來。
他現在已經知道那個小辮兒有多強,但他也知道自己馬上就贏了。
在小辮兒抬頭看著天空,看著那別人看不到的萬千殺機的時候,吳撼吾張嘴噴出來一道氣。
這是一道他剛剛才因為小辮兒那槊法而感悟出來的劍氣,比他此前用的還要犀利還要霸道。
他原本就是一個悟性極強的人,甚至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他以他的悟性,將劍閣劍法從單脈劍氣轉化成十全劍法,這種突破,劍閣閣主修行了幾十年都做不到。
他從小辮兒的槊法中悟出這一劍,也是可破萬物萬法的銳意。
這道劍氣更快,更狠,更凌厲。
劍氣瞬息而至。
吳撼吾都已經看到了,那個小辮兒會在這一劍下胸膛洞穿開膛破肚。
可他忘了,小辮兒不只有一桿大槊。
腰間還有一把橫刀。
小辮兒右手持槊向上,依然是槊影重重,左手抽刀力斬,便有一道刀氣豎著出去將那道劍氣斬為兩斷。
吳撼吾的眼睛瞪大了。
他也怒了:“你憑什么?!你憑什么可以用刀槊這樣笨重有形的東西破我的無形劍氣?!”
小辮兒此時再次跨步向前。
“因為練武本來就是這樣的。”
他收刀入鞘,仿佛斬了的不是一道劍氣而是一個活的敵人。
“練武本來就是這樣的?”
吳撼吾眼神里有些奇怪的東西閃爍。
小辮兒大步向前:“練武初而練體,進而練械,再而練氣,只是過程,又不是優劣。”
吳撼吾懂了。
“原來所有超越了自己此前人生階段的人,都會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弱小的。”
他忽然一伸手,從遠處憑空奪來一把長劍。
“謝謝你讓我明白,練劍就是練劍,何必追求什么有形無形。”
說完這句話,吳撼吾也再次跨步向前。
他好像在這一瞬間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竟然和他對手有了幾分相似。
只要練得是劍,何必執迷于手里有劍還是沒有劍?何必執迷于是手里有劍高級還是無劍高級?
當一個人過度追求高級的時候,他的路其實已經走偏了。
“多謝賜教,以殺你為謝禮,是對你最大敬意。”
吳撼吾一劍刺出。
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一劍直刺。
這是就連三歲的小孩兒拿著木劍也能刺出來的一招。
小辮兒的眼神里卻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神采。
“好劍!”
他大步向前疾沖,在那一劍迎面而來的時候他將長槊往前一推,槊鋒之下,上為天下為地,上為陽下為陰。
是開天辟地,是陰陽永隔。
當的一聲!
吳撼吾沒有想到他才悟到的這返璞歸真的一劍,竟然還是被那條一直都不精彩漂亮的大槊破開了。
劍寸斷。
這一刻的吳撼吾已經避不開,但他也在避不開的時候醒悟到了。
為什么他的劍被槊破開了?
因為槊更長,更重。
就這么簡單。
他猛然轉身。
也因為他猛然轉身,小辮兒卻不得不收回這一槊。
因為吳撼吾的后背上還背著一具尸體。
槊鋒后撤之下,小辮兒那無所不破的槊勁也向后拉以至于他身形都被自身勁氣桎梏。
噗的一聲。
吳撼吾的手自他腋下往后點了一劍,洞穿了小辮兒的胸口。
“她是我祖母,你顧忌什么?”
吳撼吾哈哈大笑著轉身,十道劍氣若毒龍盤繞飛旋刺向倒地的小辮兒。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