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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冰州葉無坷只帶了一個囚犯,就是不問堂的大當家司馬無垢。
司馬廣和司馬瑞象葉無坷都留在了林州,或許是因為那兩個人的身份還不值得他冒險帶著。
秦焆陽只是覺得,明堂要帶上的人肯定有帶上的必要。
不然的話,司馬無垢是在林州要處決的人犯,留給陸府堂就夠了。
路上休息的時候,葉無坷溜溜達達的走到司馬無垢旁邊。
這個也算是雄踞一方的江湖大豪現在看起來落魄的不成樣子。
可實際上到現在為止,司馬無垢除了關于不問堂的事之外他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事關徐績,他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關溫貴妃,他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事關舊楚余孽,他還是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把自己身上的罪名都認了,似乎是不想牽連別人,當然,他牽連不牽連,他的死罪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見葉無坷走過來,司馬無垢把廷尉分給他的干糧放在旁邊:“明堂是有話要問我?”
葉無坷挨著他坐下:“想聽你講講江湖。”
司馬無垢倒是沒想到葉無坷要問的是這個。
他苦笑:“明堂就是大半個江湖中人,很多事明堂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葉無坷道:“我在廷尉府任職的時候,關于江湖上的事只要廷尉府里有記錄的我都知道。”
他看向司馬無垢:“廷尉府有記錄的只是江湖的水面,水下也有一部分,肯定算不上多。”
司馬無垢聽出了葉無坷的言下之意。
“明堂是想問暗道。”
葉無坷點了點頭。
司馬無垢道:“如果說江湖有十層,那在水面之上的江湖,也就是天下人認為的江湖,不過一二層。”
“明堂這樣的人應該明白,不管是江湖中人愿意讓百姓看到的,還是朝廷愿意讓百姓看到的,都是江湖最光鮮的一面。”
“江湖十層,暗道占其九......”
司馬無垢眼神有些飄忽。
“其實這是不該拿出來講的事,明堂在廷尉府任職,在軍中任職,在地方上任職,明堂最清楚其實所謂的暗道,就是人心。”
“我不知道是從有文字開始,還是從人能口口相傳開始,要宣揚的都是真善美,可人心啊......”
司馬無垢問葉無坷:“明堂覺得,如果一個人他修行了武藝,那他是選擇不愿意讓人知道,還是選擇在人前炫耀?”
葉無坷想了想后回答:“不愿被人知道的時候就不讓人知道,炫耀的時候就炫耀。”
這好像是一句廢話。
可是司馬無垢卻覺得,葉無坷把人心看到了極致。
“如果我是一個修行了武藝的人,我愿意讓人看到的,是我懲奸除惡,就算不是懲奸除惡,殺個豺狼野獸一樣被人稱贊。”
“同樣是這個人,白天的時候被人稱贊晚上就跳進別人家里侮辱了人家的妻女,還殺了人,帶走了財物。”
“一個人的兩面,就是光明與黑暗,就是所謂的江湖正道和暗道之分,所以可以說,天下人都是暗道中人。”
“明堂......”
他看向葉無坷:“已有暗道的一面。”
葉無坷說:“大大小小的暗面誰都有,我也有。”
司馬無垢很欣賞葉無坷的回答:“明堂坦蕩。”
他說:“明堂要問我什么是江湖暗道,我只能回答明堂說......人心暗面就是,所以人人都是。”
“人們總是把光彩的事放在最外面,就像是賣菜的小販,也會把漂亮些的蔬菜放在最上邊擺著。”
“成捆的蔬菜,最外邊一圈永遠都是最漂亮的,里邊就不一樣了,要么是矮小的,要么是腐爛的,要么還會夾雜幾塊泥巴。”
“成筐的桃子,擺在最上邊的又大又甜,越是往下越小,心腸黑一些的,可能還會在最下面放些石塊。”
“什么是暗道......”
他說:“漂亮的可能是暗道,不漂亮的一定是暗道,廷尉府關于江湖眾人能記錄下來的,都是暗道。”
葉無坷搖頭。
司馬無垢道:“明堂不必否認,就像明堂心中亦有正反兩面一樣,人和人不同之處就在于,有人會把暗面釋放出來,有人會一直以明面壓著暗面。”
“無論男女,站在明堂曾任職廷尉府的角度來看,人人都是罪犯,最起碼,人人都是潛在的罪犯。”
這一點廷尉們在接受訓練的時候就一定聽過。
所以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廷尉,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執法。
司馬無垢說:“據我所知,中原江湖唯一一個能在陰陽兩面都稱霸的是龍虎山老真人,可他與明堂一樣,能演的住暗面。”
“可老真人為何隔幾年就要來一次蕩魔?說是蕩魔為民除害,實則......也是時不時要把心中的暗面發泄一番。”
“殺人,奪財,奸污......這些事是會上癮的,壓住了,這些事就是罪,壓不住,這些事就是本性。”
他問:“明堂想問的,其實是暗道高手?”
葉無坷點頭。
司馬無垢道:“明堂知道的,當初山河印籠絡天下高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是山河印四大殺手,其實就是暗道中人。”
“青龍蘇入夜曾經是暗道第一殺手,只是現在干干凈凈了,他又刻意低調,所以沒人再提及那段往事。”
“他們四個在舊楚末年于暗道之中名聲最響亮,可暗道上的超一品高手又何止他們四個。”
他說:“西蜀道唐門的門主也是超一品,他曾經也接活兒......有人說道德底線就是價碼的標線,給的再高一點,底線就沒了。”
“大寧立國之后法度森嚴,廷尉府里也是高手如云,再加上后來大寧戰兵在江湖上掃了一遍又一遍,暗道上的高手也不敢隨便拋頭露面。”
“可是明堂......”
司馬無垢道:“一百萬兩銀子,真能買你的人頭。”
葉無坷默然。
是啊,一百萬兩銀子當然可以買他的人頭。
別說買他的,一百萬兩甚至可以讓刺客處心積慮的去殺皇帝。
“明堂想知道的,其實是回冰州這一路上大概會遇到什么樣的敵人。”
司馬無垢說:“現在暗道上標價高的那些刺客,其實都不是真正的高手。”
他解釋道:“暗道上真正能接明堂人頭這種大活兒的人,從來都不收銀子。”
站在不遠處的秦焆陽問:“收東珠寶石之類的東西?”
司馬無垢點了點頭。
“別說一百萬兩銀子,就算是一萬兩銀子的生意,只要朝廷要查就差不多能查出來。”
“銀子是朝廷鑄的,私銀肯定有,可流通的很少,朝廷自從開始發行銀票之后,大量現銀的流動更少。”
“制式的銀錠誰敢胡亂用?尤其是到了一百萬兩那么大的數額,只要追著線查,就肯定能查到。”
“東珠寶石這類東西沒有來路,朝廷也無法統計,你可以辨認出來是哪兒的寶石,可你辨認不出來是從誰手里來的寶石。”
“以我所知......”
司馬無垢看向葉無坷:“收東珠寶石之類的高手,暗道上能威脅到明堂的不下二十個。”
秦焆陽一愣:“那么多?”
司馬無垢:“我說的很少了。”
秦焆陽:“你的意思是,江湖上能在暗道做事的超一品的強者至少有二十個?”
司馬無垢:“只多不少。”
秦焆陽看向葉無坷:“咱們回林州。”
葉無坷笑道:“現在回去大概也晚了。”
司馬無垢道:“可明堂不該身邊沒有人,若說暗道上的大高手不會低于二十人,那朝廷能用的也絕對不低于二十人。”
葉無坷:“現在確實沒有人,我也在等。”
司馬無垢:“朝廷能用的大高手還是太明了。”
葉無坷知道這個道理。
司馬無垢閉上眼睛:“如果明堂是想問我這些所以才特意帶上我......那我很感謝明堂能給我一個與你一起死的機會。”
秦焆陽剛要罵他,葉無坷微微搖頭。
葉無坷道:“你是不問堂的大當家。”
司馬無垢:“不問堂不過是當初山河印的一個邊角料而已。”
葉無坷:“我帶上你,可不是希望我臨死之前多拉一個陪我的。”
司馬無垢睜開眼:“明堂難道認為我是隱藏的大高手?”
葉無坷:“你當然不是,但你肯定認識。”
司馬無垢笑了:“我若認識,我若能用,那明堂怎么能輕而易舉的抓到我。”
葉無坷:“我還是愿意相信如你這樣的人會有底牌。”
他說:“我們談個條件。”
司馬無垢皺眉:“我一個階下囚,哪里有資格和明堂談條件。”
葉無坷:“你這樣的人一定會有一手安排,你不出事你能用的大高手就不會動,你出事了,他就會找機會救你。”
司馬無垢的眼神顯然飄忽了一下。
葉無坷繼續說道:“你只是沒有料到我會在北疆抓你,而你被官府抓了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
司馬無垢沉默了好一會兒。
“明堂說的條件是什么?”
葉無坷:“天下可以還有不問堂,但不問堂必須是廷尉府的不問堂。”
司馬無垢說:“所以我的人得幫明堂回到冰州。”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幾聲有些沉悶的落地聲。
砰,砰砰,砰砰砰。
人數不少,就像是大寧戰兵敲響戰甲的聲音一樣。
七個看起來像是蠻牛一樣的大漢落地,如同七塊大石頭從天而落砸在地上似的。
這七個人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身上的穿著也一模一樣。
七個人都像是石頭雕刻出來的。
這七個人形成了一個圓,將葉無坷他們五十個人包圍起來。
七個包圍五十個,聽起來像是個笑話。
這七個人用的兵器還是一樣的,一面巨盾,一把巨刀。
這七個人形成合圍之后卻沒有急著發動攻勢,因為他們七個就不是主攻的人。
他們是合圍的墻,是為了防止葉無坷他們殺出去的墻。
在這七個人落地站住位置之后,有十四個人從他們身后出現。
這十四個人都是正常身材,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們很強悍的身材。
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張弓,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三個箭壺。
但他們依然不是主攻。
他們是合圍的那道墻上,負責防御的士兵。
兩個身穿灰布長袍的男人一個出現在南邊,一個出現在北邊。
年長些的那個手里拿著一根奇怪的笛子,如劍一樣長。
另一個穿灰布長袍的人手里沒有兵器,但他的拳頭上散發著暗金色的光。
有個穿儒衫的中年劍客出現在東方。
有個穿短衣襟的矮小刀客出現在西方。
秦焆陽抽刀在手:“護住明堂!”
葉無坷則有些感慨:“這么看一百萬兩也不是很夠分。”
(愛腐竹)